“大家看看左下角的这几个霉斑，真品的霉变是雪花状放射纹，这些用蒸笼熏出来的假霉，全是标准的圆形。”
“还有这山石间的石绿颜料。”
杨帆捻着指尖轻轻刮下绿色的颗粒，补充道：“真品孔雀石该有金银砂杂质，这分明是掺了掺了民国玻璃粉。”
“当年张大千做假石涛，也爱用这招增加反光。”
“当然最重要的证据在这里。”
杨帆指着画中山石处，然后拿出一张纸巾，去台面上沾了一点茶水，然后把纸巾轻轻按在刚才指着的地方。
湿润的宣纸渐渐透出背面模糊的墨迹，通过大屏幕仔细一看，居然是半枚“王翚临摹”的暗款！
“哗！”
“居然真的是赝品！”
黄教授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杨帆。
事实上，从杨帆刚才滔滔不绝说出这话的造假之处的时候，在场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按捺不住心底的震惊。
而当临摹的暗款出来之后，更是惊掉了所有的下巴，戴垠脸色苍白，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道，这是移花接木？”黄教授惊呼了一声，看向杨帆。
“不错！”
“这就是精髓所在，把文徵明废稿和王翚摹本裱成‘夹心’，正面看天衣无缝，其实背面还藏着接补的公文纸。”
黄教授一听，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紫外线笔，然后照向画心边缘。
在蓝光下，赫然显现“万历三十五年户部”的朱批残迹！
黄教授彻底震惊了，别说是他，就连在场对字画有研究的人都叹为观止。
有上了年纪的一个老者感慨道：“作伪者怕是没想到，明代公文纸的帘纹方向和画纸是正好相反的！”
“妙啊，这一招移花接木，甚至做到了以假乱真，以整体来掩盖细节的瑕疵，从而让人忽视！”
而此时，戴垠早就面如土色，拉着李艳丽灰溜溜地离开。
很快，拍卖师立即联系了负责人，请求处理的状况。
“林小姐，真的很抱歉，鉴于这幅画的真伪存在争议，这次拍卖作废，在这里我们向您说声对不起。”负责人过来了，诚恳地道。
紧接着今晚的晚宴就结束了，黄教授看杨帆出来，第一个上前，朝杨帆就是作揖。
“杨先生，今晚确实是我眼拙了，我为之前的事和你道歉。”
杨帆连忙道：“黄教授不用客气。”
黄教授叹息道：“我真是惭愧，自问研究字画数十年，连这些造假的破绽都没看出来，要不是杨先生的话，老夫晚节就不保了。”
他很清楚，杨帆在验货的中途，时不时给黄教授制造机会，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就是替他挽回一些颜面。
“黄教授言重了，我也只是刚好对这幅画有研究。而且黄教授几十年如一日的研究，也是我该学习的，要不是您上台的话，大家还以为我在胡诌呢。”杨帆笑道。
黄教授心里飘飘然的，对杨帆也多了一种赞赏。
不骄不躁，甚至为人谦虚，说话圆滑，未来可期啊！
半晌，黄教授面露一些窘迫，接着把杨帆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杨老弟，你和我实话实说，先前那个木雕如意……”
杨帆笑道：“我记得行里有句话，古董交易不保真，鉴定不负责，是否真品，更多在于是否欣赏它，买它的人是不是觉得是真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黄教授怔了下，忽然好像醍醐灌顶一样，哈哈一笑。
“对对对，杨老弟真是通透啊，老朽佩服，佩服。”
“下次等我空闲一点，一定和你把酒言欢！”
两人寒暄了几句，黄教授就离开了，林梓儿好奇地走过来问道。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无关紧要的东西。”杨帆随意地笑道。
刚要离开，忽然就有一人喊道：“杨先生，请留步。”
这是一个黑衣男子，身材高大，眼神犀利，杨帆认得这人，是沈三炮身边的一个保镖。
“沈爷想和杨先生借一步说话。”
杨帆看向了在花园那边，背负双手，带着笑意的唐装老者。
林梓儿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轻轻拉了拉杨帆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过去。
毕竟刚才沈三炮那两次喊价，都是深有用意的，谁知道他找杨帆说什么。
杨帆朝林梓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在原地等自己，然后走了过去。
沈三炮面带笑容，道：“杨兄弟不用那么紧张，刚才你的表现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也只是想和你闲聊几句。”
真的是闲聊吗？
为什么杨帆会觉得对方的眼里有种深层的用意。
“沈爷爷，您说。”
“我拍下的那件木雕如意，你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
果然！
和黄教授一样的问题！
“沈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杨帆想了想问道。
“放肆！有你这么和沈爷……”一旁的保镖有些愠怒。
沈三炮摆手，让那人不用那么紧张。
“真话。”
“真话就是，那个木雕如意，是赝品。”
沈三炮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继续问道：“按照你猜测，真品的木雕如意，最后能卖出什么价格？”
“一百五十万。”
“那你觉得我是亏了，还是赚了？”沈三炮又饶有兴趣地问。
杨帆看了沈三炮一眼，道：“沈爷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沈爷喜欢，三百万买来都是赚的。但如果沈爷不喜欢，一块都会嫌多。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以沈爷的财力，这些都是九牛一毛。”
“当然，沈爷拍下的香炉，也是一个道理。”
沈三炮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就连他旁边的保镖助手都是眉头一挑。
这小子说话真是有水平啊！
没有特意回答沈三炮，而是换了个方式。
而补充香炉，很明显就是怕沈三炮继续问同样的问题，所以干脆给他个“标准答案”。
但杨帆知道，沈三炮肯定不会是问这个问题，因为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就证明，这几十上百万的钱，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沈爷，我朋友在等我，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杨帆告辞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沈三炮饶有兴趣地看向那道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又一人跑了过来，表情严肃。
“沈爷，那女人不见了。”
沈三炮挥了挥手，眼底寒芒闪烁道：“无妨，敢在临州和我抢东西的，应该也是有点来路，只不过下次别给我见到她，否则我会让她后悔！”
而在杨帆和林梓儿坐车离开之后，花园阴影的地方一道倩影，也是看向了那个方向。
这女人眼睛也是闪烁不定，接着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杨帆坐在林梓儿的车辆离开后，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