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去，街道两侧的房屋在灰蓝色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排沉默的石碑。
张砺低着身沿着绿带边缘前进，尽量让脚步落在干燥的土块或石板上，避开沾满露水的草地。他的肩膀和背部不时微动，保持着对周围声音的高度警觉。
他的左耳戴着一只旧款蓝牙耳机，连接着身上的对讲机。无人机的监控画面由王沐晴在屋内查看，如果发现异常，她会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他，进行语音提示和方向指引。
目前，一切正常。
无人机在前方上空五十米处缓缓巡航，偶尔穿越树梢的空隙，红外探头低速扫描街角和房屋间的缝隙。它安静地游弋着，就像张砺影子的延伸。
张砺从耳机中听见王沐晴的简短汇报：“前方街区暂时空荡，无感染体活动。”他点点头，继续前进。昨晚那批感染者似乎真的已被引导离开。
他翻过一段断裂的矮围栏，半蹲在一栋废弃民宅的侧墙下方，短暂休整，检查武器。
AR-15状态良好，消音器未松动；Glock 17在侧袋中也无异样。
他抬头望向前方的t字路口——再往前两个街口，就是今天的第一个目标点：加油站背后的仓库。
空气中有淡淡的柴油味残留，但并没有血腥或腐臭的气息。
张砺慢慢吐出一口气，继续前行。
他不知道前方是否真的安全，但至少此刻，街道无人。
而他，必须走完这条路。
十分钟后，张砺抵达t字路口。他贴墙缓步前移，停在一辆翻倒的垃圾桶旁，探头看向街角。
无人机在街道另一端略微下降高度，绕过一根电线杆，摄像头缓慢对准加油站后方。
“东侧加油站空无一人。”耳机中传来王沐晴低声通报，“但有一辆皮卡停在仓库后门，驾驶座空着，尾箱盖敞开。”
张砺蹙眉。
“我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她补了一句。
张砺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异常。他贴着围墙绕道而行，从旁边一户被烧过半边的住宅后门翻入。
一路上有几道脚印，浅浅地印在泥土和碎砖中，不新，但也不算太旧。
仓库就在眼前。
突然，耳机中传来王沐晴一声急促提示：“你左侧，加油站外停车棚后，有动静！”
张砺立刻转身，AR-15抬起，枪口对准方向。
一道灰影踉跄着从破裂的玻璃墙后钻出，是一只游荡的感染体，皮肤灰白，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速。
“目标确认。”张砺低声说，几乎不带犹豫，抬枪——
嘭。
一声闷响，带着消音器的AR-15精准送出一发子弹，子弹从感染体眉心穿入，后脑炸开一团浊黑。
尸体僵直了一瞬，随即扑通倒地，静止不动。
张砺确认周围无其他异常，立即更换了持械姿态，将AR-15背回肩后，拔出侧袋里的Glock 17。
室内空间狭窄，不利于步枪操作，手枪更为灵活。
他贴墙前移，来到仓库后门，手中手枪紧握，枪口始终对准门缝死角。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缓缓开启一条缝。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呼吸，整个人像融入阴影中一般滑入仓库内。
仓库内部昏暗，光线从破裂的天窗倾泻下来，洒在地面上斑驳的油渍与纸箱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缓缓前进，脚步极轻，每一步都踩在视线清晰的地面上。
金属架上堆着一些残破工具和汽车零件，大多数都生锈腐蚀。但在靠近角落的一组货架上，他发现几个完好的油桶、一包压缩食物、以及一盒没有开封的电池。
张砺将物资一一扫过，确认没有动静后，先将食物与电池收入口袋，再快速检查油桶重量，其中两桶仍有三分之一容量。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仓库内部走了一圈。
目前为止，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动。
只是太安静了。
他没有放松警惕，继续朝前方更深的货架区推进。
地面上有一些凌乱的痕迹。
他蹲下检查，那是鞋底在灰尘上留下的轨迹，不是感染体的拖行印，也不像动物爪印，而是人类的脚印——左脚略大，右脚明显内八。
张砺皱眉。
这些脚印已经泛白，灰尘再次落了上去，说明至少是两三天前留下的。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小心移动，在一组倒塌的货架旁发现了几张撕碎的食物包装袋，还有一个喝空的水瓶。
瓶身贴着标签，是佛州本地超市的品牌。
“王沐晴。”他低声开口，对着对讲机道，“仓库里有人来过，可能是一两天前，行动谨慎，没有留下明显气味。”
耳机中传来她略带紧张的回应：“没发现外部活动迹象，应该已经离开。”
张砺点点头，继续在堆放区小心搜索。
虽然对方早已不在，但这片区域曾被人类使用过，意味着它曾是安全的。
也可能，已经暴露过一次。
他放慢脚步，绕过货架深处的一堵隔板，突然在地面角落看到几根被烟熏过的牙签，还有一截被踩扁的打火机。
金属墙角还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墨迹已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b3”、“周四”、“再等等”几个字样。
张砺用手电筒短暂照了一下，没有多停留，立刻关灯。
他知道这类信息往往是幸存者之间的简易传讯方式。
而“再等等”——说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等候某人或某物。
但现在，只有沉默的空气和散落一地的残骸回应他。
“沐晴，我找到几件人留下的东西。”张砺低声汇报，“可能是用作联络点的仓库。但现在没人。”
“你小心，快点离开那里。”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总觉得太安静，不对劲。”
张砺目光扫过四周，再次确认无人机反馈画面一切正常。
“收到。”他说，收紧背带，朝出口方向移动。
刚踏出仓库大门的三步，耳机中突然传来王沐晴急促低声的提示：“张砺，小心，你左后方——仓库对街屋顶上有动静。”
他立刻靠墙低身，抬头扫了一眼对面那栋废弃便利店的屋顶。
灰瓦之间，一只感染体正缓缓爬起，动作僵硬但有力，身躯贴着屋面，一点点向边缘挪动。
不远处还有几块石板松动的声音。
张砺心中一紧。
“我刚才扫描不到它，”王沐晴声音更低，“它可能是躲在屋檐下方静止状态，刚被你脚步惊动。”
他迅速判断地形，斜前方有一辆翻倒的送货车，可作为短暂掩体。
感染体动作加快，已经滑落一半身位，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下。
“不能再拖。”张砺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Glock 17，脚步一错，猛地冲出门口，三步跨进翻倒的送货车阴影之中。
咚！
身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那只感染体已经从屋顶跌落，四肢撑地、口中发出低哑的嘶吼。
张砺在半掩体后侧身出枪，一发，正中咽喉；对方身体一震，又扑前半步——第二发直接击穿额头。
尸体扑倒在地，不再动弹。
耳机里传来王沐晴压抑的喘息：“我现在才捕捉到它热源……它可能是在屋檐下低温停滞。”
张砺缓缓起身，看了眼地面血迹，又望了一眼屋顶周边。
“这说明，”他低声说，“它们……正在学会潜伏。”
他环顾周围，确认无人机没有报告更多目标，才缓缓收起手枪，走到那具感染体身边查看尸体。
它的指甲缝中有草屑与墙皮，说明它确实长时间匍匐停留，几乎没有任何动作痕迹。
张砺皱起眉。
“下一阶段的感染体，或许已经不只是靠嗅觉和视觉感知，而是有意识地躲藏……”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犹疑，“也可能是AI体对它们的控制方式进化了。”
耳机中传来王沐晴的声音：“我们得重新定义‘安全区’的标准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严肃，“如果真是AI体升级了控制方式，我们就得加快脚步了。它可能已经察觉到仓库附近出现了异常活动。”
张砺轻声“嗯”了一下。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晨雾已逐渐消散。
他知道，这趟外出任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