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人也不是长得丑,相反气质温和,宛如春风细雨。
但就是这样温和从容的外表下,给他一种……沉静骇人的气势。
张厂长能不紧张吗?今天这三杯酒能摆平了沈菀就好,要是摆不平,被摆平的估计就是他了。
“老张,自罚三杯吧。”黄局出声了。
张厂长哪里敢怠慢?立刻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白酒,他仍旧笑眯眯的,像是个笑面虎,背后搞小动作,算计沈菀的人仿佛不是他。
“沈同志啊,我自罚,还请你不计前嫌,我们一起把厂子做大做强。”
他说完就干了一杯白酒。
沈菀不为所动,内心更是狐疑,黄局都出动了,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工作吗?
张厂长一连喝了三杯,他酒量应该不错,这会面色还好。
“这自罚酒也喝了,沈同志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去找老张。”
“千万别跟老张客气。”黄局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张厂长一脸热切,“沈同志随时过来厂子里就行,我叫人给你安排工作。”
“放心,厂子不会亏待你的。”
沈菀一直没有动筷子,淡然自若。
“厂长您客气了,不过……”
她摇头,“我并不打算去服装厂上班,还是感谢您了。”
“我现在有一份工作,就不麻烦你们了。”
张厂长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着急了,“沈同志,你这就是在跟我见外了。”
“怎么不去呢?我都了解了,你这边在家里没有工作,是不是不肯给我们厂子这个面子?还是说……”
张厂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冷,教训起来了张征。
“你是不是还在生这个小子的气?都是我教子无方,上次他来找你麻烦,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要是沈同志还生气,我让这个逆子给沈同志道歉!”
张征撇嘴,他真的想骂人了。
沈菀这个臭婊子怎么这么能装?
他爸爸连黄叔叔都请出来了,酒也喝了,沈菀还在端着?
真的以为他们张家怕了那个坐轮椅的残废男人吗?!
“沈菀,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张征阴沉沉地道。
张厂长目光一冷,反手就给逆子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说话的?”
“去给沈同志道歉,上次你在国营饭店怎么为难沈同志的,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道歉,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张厂长一直都保持着笑脸,这一刻,眼神里是压不住的戾气。
都什么时候了?来之前他千叮嘱,要这个逆子一定不能撕破脸皮,否则就完了。
没想到这个逆子这么不争气!
已经是火烧眉毛了,这逆子还这么跋扈!
“爸爸!”张征被激怒了。
“你打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我们给她台阶她不下,就不要怪我们了……”
“她分明就是故意来羞辱我们的。”
张征义愤填膺地道。
“哗啦——”
下一刻,张征彻底冷静下来了。
因为张厂长直接把剩下的白酒泼到了张征脸上,淋了一个透心凉。
十一月的天,寒气刺骨。
张征一脸酒水,看沈菀的眼神差点要喷火了。
张厂长又给他一巴掌,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张征的脸都肿得透亮。
巴掌声回荡在饭店里,张厂长一脸狂怒,“逆子。”
“我叫你闭嘴,道歉,你听不懂吗?”
“给沈同志道歉!”
整个饭店里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沈同志,老张的诚意都到这里了。”
“有一句话说得对,冤家宜解不宜结,沈同志身为军嫂,也不想给部队里的爱人惹麻烦吧?免得他担心。”
黄局适时开口,音量不大,但却没有人反驳他说话。
“沈同志,我看你还是答应下来吧,不然这老张心里愧疚啊。”
“就当是给我这个面子。”
前面的话是在好声好气地劝沈菀,后面最后这一句,则是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了。
黄局拿身份压沈菀,让沈菀同意下来。
沈菀静静地看着他,嘴上还是那句话。
“黄局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实在是不需要组织的帮助,我现在有工作。”
“服装厂的工作,就留给其他更需要帮助的军嫂吧。”
说来说去,沈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自己去服装厂工作。
这个工作好啊,铁饭碗呢。
至少现在是的。
除非子女接替,或者买卖工作,根本就没可能招聘的。
“沈同志,这你就未免有点……不识抬举了。”黄局似笑非笑。
沈菀心中一紧,虽说来的目标是不打算得罪黄局,但她到了非常之时,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谢黄局和张厂长的抬爱,但我真的已经有工作了。”
天上掉馅饼的事,沈菀觉得有问题。
张厂长把黄局请出来,事态就更扑朔迷离了。
她不可能去服装厂,因为放火的事,她怀疑就是他们做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心虚了?
但不应该,公安都能以结案,张家父子完全没有必要给她工作。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张家人改变了态度?
“沈同志啊,做人要识时务啊。”
张厂长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无地自容。
沈菀拿他玩呢?
要不是受制于人,他担心自己的前途受到波及,他才不想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沈菀。
沈菀听出了威胁的意味,面色不改。
这就更有问题了。
“今天谢谢张厂长和黄局的款待,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沈菀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既然不打算接受他们的求和,那就没有必要留下来继续吃饭了。
这顿饭是鸿门宴。
只是打着关心慰问的旗号而已,还要给她工作?组织里的帮助?
那这么多军嫂,怎么没见他们去关心其他军嫂?
说到底,还是心怀鬼胎。
沈菀走了之后,饭店里一片死寂。
张厂长喝多了,酒劲上头,跌坐在了椅子上。
张征捂着脸,阴狠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爸,沈菀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
“她是耍我们!今天连黄叔叔她都不放在眼里,她背后有人,她就那么傲啊?早知道之前就整死她们兄妹了!”
张征恨得手指都握紧成了拳头。
一番话说完,张厂长肥胖的脸上爆发出杀气。
“闭嘴。”
张厂长脸上都是厉色,“这件事我和你黄叔叔会想办法解决。”
“你,不许再私自动手。”
“你以为现在的沈菀还是以前那个外地人?”
“你惹不起她,不许去动她。”
今天受到的羞辱让张征恨死沈菀了。
铺天盖地的恨意涌来,让他忘记被那个人打断手的恐惧感了,心里只剩下了恨意和怒火。
张征气得踹了一脚椅子,气呼呼地走了。
黄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堆满了皱纹的眼角,映射出的是严峻和冷厉之色。
“黄局,你看……”张厂长扶额,满嘴都是酒气。
“这个人油盐不进,要是姓慕的真的查到了,那我儿子可怎么办?”
黄局面色暗沉,“你这个儿子,应该好好约束了。”
“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做,也不怕把天捅出窟窿?就算有替死鬼,但难保姓慕的查到更多,那才是不可预料的后果。”
“如果沈菀一意孤行,我还可以告诉你四个字。”
“请指教。”张厂长眼里顿时生出希望。
黄局给了四个字。
【断尾求生。】
必要情况下,可以舍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保全自己,不要让他们断了财路。
只是放火这件事,张征被抓进去,判刑就算了。
但是,查到了他和张家暗中往来的其他的东西,那才是要完。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黄局要来压下这次的事,他希望沈菀见好就收。
谁知道这次碰到了一个硬骨头?
没关系。
若是姓慕的不依不饶,那就想些非常之法。
姓慕的是京市来的又怎么样?强龙不压地头蛇!
“黄局,那姓慕的家里,听说是京市复起的?”
张厂长知道京市有一个姓慕的高官,之前落马,一家人都被报复了,死的死,残的残,谁能知道,那家人居然还能复起?比之前站得更高?
他瑟瑟发抖,在那家人面前,黄局这个桐市的规划局局长都是上不得台面。
“不是听说,而是事实。”
黄局给出了答复。
张厂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