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尘埃落定后,黎明的曙光尚在奋力穿透那厚重云层的遮蔽,奉天殿东暖阁内,烛火散发着微弱却坚毅的光芒,与窗外熹微晨光相互交融。朱标因下肢瘫痪,又遭自幼相伴的弟弟如此背叛,伤心至极,对朝政再无心力。朱元璋见状,经深思熟虑后,郑重地将原本由朱标承担的政务,交到了朱雄英手中。而朱标则选择在东宫,安心陪伴年幼的孙子朱文坤,尽享这难得的天伦之乐。时光悠悠流转,不知不觉间,朱文坤已年满三岁。
朱雄英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轻合上最后一本批阅完的奏折。案几上,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书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排列齐整的奏章。每本奏章上,都布满了他用朱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犹如刀刻,尽显其严谨与专注。暖阁内,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映照出朱雄英略显疲惫的面容,可他的眼神依旧明亮而坚毅。
“殿下,该用早膳了。”贴身太监云奇手捧食盒,脚步轻盈却又透着几分谨慎,缓缓步入暖阁轻声提醒道。他微微抬头,看了看阁内的更漏,声音中不禁带上一丝担忧:“已经是辰时三刻了。”这位年轻的监国从寅时起,便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的政务之中,连一口水都未曾顾得上喝。
朱雄英缓缓抬起头,他眼底布满血丝,恰似干涸的河床,疲惫之色难以掩饰:“先放着吧。甘肃镇守的军报到了吗?”
“回殿下,刚送到。”云奇赶忙快步上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八百里加急。”
朱雄英迅速拆开军报,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两座即将倾塌的山峰。瓦剌部在边境蠢蠢欲动,频繁调兵遣将,不断试探明军防线,局势已然一触即发。而此刻,边关将士的冬衣却尚未备齐,若寒冬按时降临,将士们将在严寒中饱受煎熬,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边境安全面临巨大威胁。他毫不犹豫,当即提笔写下谕令:“着户部即刻调拨棉衣五千套,兵部加派神机营火器……”写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云奇,问道:“上月核查太仓库,存银多少?”
“这个……”云奇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小的这就去问度支司……”
“不必了。”朱雄英摆了摆手,目光笃定,对太仓库的存银数目脱口而出:“太仓现存银八十七万六千四百两,其中三十万两是秋税押解,关乎国家根基,动不得。”他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在谕令上又添了一句:“先从内承运库拨二十万两,着锦衣卫全程督办,但凡有克扣者,一律处斩,绝不姑息。”
云奇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太孙殿下对国库账目竟如此了如指掌,比度支郎中记得还清楚。这份过目不忘的本领与清晰的理政思路,着实令人折服。
处理完军务,朱雄英又拿起刑部呈上的秋决名单。他神情愈发凝重,每一个名字都似一把沉甸甸的枷锁,压在他心头。他时而勾决,时而缓刑,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当看到一个因饥荒偷粮的老农时,他特意调出案卷,逐字逐句仔细查看。案卷中详细记载着老农的家境、偷粮经过以及当地灾情。朱雄英沉思良久,脑海中浮现出百姓在饥荒中挣扎的画面,最终在名单上批道:“情有可原,改流放辽东。”批注完后,他又补充一句:“其家中老母着地方官每月给米二斗,务必保障老人基本生活。”
“殿下……”云奇忍不住劝道,声音中满是关切:“这些琐碎之事,交给三法司处理便是,您日理万机,何必为这些小事劳神?”
“人命关天,岂是小事?”朱雄英头也不抬,声音坚定有力,如洪钟般在暖阁内回荡:“皇爷爷常说,天子一笔,万民生死。我身为监国,肩负国家重任,岂敢有丝毫轻忽?每一个判决,都关乎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庭的兴衰,我必须慎之又慎。”
正说着,殿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打破了暖阁内的凝重氛围。朱雄英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恰似冬日冰雪在暖阳照耀下渐渐消融。只见三岁的朱文坤摇摇晃晃地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苹果,手里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面人,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看!祖父教我捏的小马!”
朱雄英一把抱起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笑容,眼神中满是宠溺,指着面人耐心说道:“文坤,马鬃该往这边捏才更像哦。”说着,他就着孩子的小手,一点点调整面人的形状。这时,他才发现,面人底座竟刻着细小的“体恤民艰”四字。看到这四个字,朱雄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用想,定是父亲的手笔。父亲即便退居幕后,依然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要时刻心系百姓,不忘为民谋福的初心。
“祖父呢?”朱雄英轻声问道。
“在御花园陪文坤放纸鸢呢。”朱文坤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说:“祖父说爹爹忙,让我别来吵爹爹……”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步急促,几乎站立不稳,声音颤抖地禀报道:“殿下!工部宋尚书和户部赵侍郎在文华殿打起来了!”
朱雄英无奈地叹了口气,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柔声说道:“小文君,去告诉祖父,爹爹晚些再去看他。”放下孩子,他整了整衣冠,眼神中重新焕发出雷厉风行的光芒,又恢复了那雷厉风行的监国模样:“传旨,让两位大人到武英殿候着。再通知都察院、五军都督府……今日就把漕运改道的事议个明白!”
走出暖阁时,他忍不住回望御花园方向。微风送来隐约的笑语声,那是父亲在教孙儿背《千家诗》。朱雄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父亲的教诲仿佛还在耳边,提醒着他要肩负起国家的重任。他转身大步走向武英殿,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轮廓已与龙椅上的身影渐渐重合……
来到武英殿,朱雄英稳步登上主位,目光如炬,犹如一把锋利宝剑,扫过殿内众人。工部尚书宋义廉和户部侍郎赵铭轩,此刻虽已停止扭打,但两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脸上犹带怒气,互相怒目而视,恰似两只斗红了眼的公牛。
“宋尚书,赵侍郎,朝堂之上,你们竟不顾体统,大打出手,成何体统!”朱雄英声音威严,如洪钟般在殿内回响,震得众人耳膜发颤。
宋义廉率先出列,胸脯剧烈起伏,拱手说道:“殿下,漕运改道工程,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此乃关乎国家经济命脉的大事。可户部却处处刁难,不肯拨发足够银两,导致工程已然陷入停滞。若再拖延下去,不仅工程无法按时完成,还会影响国家经济发展,这叫我如何向百姓交代!”
赵铭轩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涨红了脸说道:“殿下,国库本就紧张,各项开支都需谨慎规划。工部提交的预算远超常理,若随意拨款,后续财政必将入不敷出。一旦财政出现危机,国家根基将受动摇,这责任谁来承担?”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激烈的争吵声在殿内回荡,殿内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朱雄英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而冷静,心中快速盘算。他深知,漕运改道关乎国家经济命脉,一旦成功,将极大促进南北物资流通,增强国家实力,对国家长治久安意义深远。但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会浪费大量资源,还可能引发民怨,危及国家稳定。
“刘御史对此事有何看法?”朱雄英将目光转向左都御史刘伟。
刘伟出列,神情严肃,恭敬地说道:“殿下,漕运改道之事,关乎国计民生,不可草率行事。臣建议重新核查工部预算,同时对户部的财政状况进行全面梳理,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唯有如此,方能在保障工程顺利进行的同时,维持国家财政稳定。”
朱雄英微微点头,又看向五军都督府都督徐允恭:“徐都督,你对漕运改道可能带来的军事影响有何见解?”(上次大战之后,便封了徐允恭为五军都督府都督)
徐允恭上前一步,身姿挺拔,朗声道:“殿下,漕运线路的改变,可能会影响到沿线的军事防御布局。一旦漕运路线调整,原有的军事据点和防御力量需重新部署。此外,在工程进行期间,也需防范外敌趁虚而入,确保工程安全进行。”
朱雄英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宋尚书,你即刻组织人手,对漕运改道工程预算进行详细核查,务必做到精准合理,杜绝浪费。赵侍郎,密切关注国库收支,在保障工程顺利进行的同时,确保国家财政稳定,不得因财政问题影响工程进度。刘御史,都察院要对整个工程进行全程监督,严厉杜绝贪污腐败现象,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徐都督,五军都督府需配合工部和户部,做好军事防御和后勤保障工作,确保工程在安全的环境下推进。”
众人纷纷领命。朱雄英又叮嘱道:“漕运改道,乃利国利民的大事,各位务必齐心协力,不得推诿扯皮。若有违者,严惩不贷!此次工程,不仅关乎国家经济发展,更关乎我大明的未来,不容有失。”
处理完漕运改道之事,朱雄英又接连处理了其他政务,涉及民生、税收、治安等各个方面。从官员的任免到政策的制定,他都亲自把关,一丝不苟。一直忙到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火红,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东宫,看着朱标抱着儿子熟睡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尽管政务繁忙,身心俱疲,但为了国家的繁荣,为了百姓的安宁,他甘愿肩负起这份沉重的责任。
夜已深,奉天殿东暖阁内,烛火依旧通明。朱雄英又开始了新的工作,他深知,作为监国,这只是漫长征途的开端,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在这片广袤的大明土地上,他将以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引领大明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随着烛火的跳动,他的身影在墙壁上摇曳,仿佛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见证着他为国家和人民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