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瞳孔猛缩。
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声明上的白纸黑字,只觉得白色纸张刺的眼睛生疼。
纪修挽留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怎么这么愚蠢,蠢到上自己弟弟的当。
蠢到,连家人都要放弃他... ...
纪修眼前一阵模糊,眼泪汹涌砸下,他拿起笔颤抖着在最后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每一笔他都写的异常艰难。
可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又有什么理由怪纪予把事做绝呢?
纪予紧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被决绝替代。
她面无表情的收起那份声明,速度快到让纪修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声明的另一方,写着的不是纪予的姓名。
而是另一个人... ...
纪予毫不犹豫推门离开,走出警局时,越凛还是忍不住好奇。
“何必呢?你不是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以他对老大的了解,即使她再讨厌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去落井下石。
她让自己去调查博物馆的监控,不正是相信这件事不是纪修干的吗?
那又为什么非要上赶着断绝关系?
难道是觉得纪修有今天还不够解气。
还有来一波杀人诛心?
反常,太反常了!
纪予被人说中心事,神情变了变,到最后还是冷硬着丢下一句话。
“给他的教训罢了。”
*
纪家
邓秋坐在客厅,手里电话不知道拨了多少通,但消息还是石沉大海。
她无数次的向门口张望,心中惴惴不安。
林青牧端来一杯咖啡,安抚道:“大哥被市里叫去连夜开会了,失火案影响太轰动,恐怕大哥也正在上下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邓秋摇头,“没用的,我们又不是没联系过。”
老纪在109局,那是隶属中枢的重要存在,他之前就试探过中枢那边的口风。
可一听是这件事,高层领导那边的态度各个都讳莫如深。
听他们透露的意思,这事是根本无力转圜了。
不光是因为丁一的作品在国内影响力深远,更重要的是,听说她本人都十分受某些高级领导人敬重。
她的画甚至被摆放在大会堂中央,中枢的那些领导班子路过都要特地去瞻仰,说是旺官运,所以格外青睐。
越位高权重的人,越讲究封建迷信那套。
林青牧跟着叹了口气,“律师团队那边给出的初步估算,赔偿金额差不多要到二十个亿,咱们家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恐怕远远不够。”
放眼全球,就算是身价最高的世界首富,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高的现金流。
邓秋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我已经让会计去筹措资金了,晚上约了行长吃饭,看看能不能贷一些凑上。”
林青牧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神色郑重递过来。
“家里遭受这样的困境,我也是家里的一员,理当出一份力,这是二哥之前给我出国留学准备的资金,先拿出来用,大哥忙的抽不开身,纪予又帮不上一点忙,家里得有人撑着。我不出国了,我留下陪您。”
看着他拿来的银行卡,邓秋显然十分意外。
自从知道他和小予是被有人故意掉包之后,她就一直让人寻找掉包之人的下落。
虽然她也知道林青牧那个时候年纪小,错不在他。
可她到底是存了心结,也不如以往那么亲近。
后来小予回来,她总想弥补回对女儿的关爱,忽略了青牧不少。
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这么懂事为他们着想。
邓秋心里一暖,“青牧,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家里熬过这段日子,我会送你去国外最好的学校。”
林青牧眼底的虚伪一闪而过,他恳切开口:“妈,我是您儿子,永远都是,您就别让我出国了,我只想留在您身边尽孝。”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邓秋几乎想都没想就要答应。
可还没等邓秋张口。
门外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对话。
“——是觉得祸害了纪修不够,还想继续祸害纪家?”
纪予慢悠悠的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纪朝儒。
她讽刺的看向林青牧,毫不客气道:“纪修执意要送你出国,他出了事,你拿他的钱来帮他,白白让他欠你一个大人情?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邓秋有些意外,“小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予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林青牧的表情僵在脸上,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纪予会回来。
他紧抿唇,心底忽然涌出一阵不安。
“小予,他到底是你二哥,你讨厌我没关系,但没必要这么说吧?”
“我说错了?”
纪予淡定走过来,抽走了那张银行卡在手中把玩。
“凉城拍卖会,还有你手上的伤,你是不是都不曾告诉过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当然不敢说。”她摇了摇头,嘲讽开口:“趁着爸妈都在,那我干脆把话挑明了说,爸、妈,你们知道为什么纪修会得罪丁一,被通知永不合作吗?”
纪予的目光直直刺向林青牧。
“是因为他!”
“当初,我负责保管丁一画稿,放在咱们家的书房,是他偷溜进去偷拍,又泄露给了叶星媛,故意怂恿叶星媛抄袭上位,这才彻底惹怒了人家,就此宣布永远不与纪修合作。”
“现在外界都在猜测,纪修是因为跟丁一结下梁子,烧画泄愤,但谁又能想到,这其中幕后黑手,是他最亲爱的弟弟?!”
邓秋和纪朝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们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林青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强撑着反问:“叶星媛已经因为抄袭身败名裂,官方都认定是她所为,你又凭什么说是我指使?污蔑造谣的话... ...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当时自己和叶星媛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纪予不可能拿出证据来。
纪朝儒脸上罕见涌现出怒气,“怂恿抄袭?青牧,我需要一个解释。”
林青牧坚决摇头,死不承认,“爸,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我和叶星媛是同学不假,但我没有让她去抄。”
他知道,纪予不会在此刻承认自己就是丁一。
一旦承认,那不就变相告诉爸妈她跟纪修不对付。
更何况,她就算承认了自己是,那也照样不能证明叶星媛的抄袭,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林青牧紧张跳动的心跳逐渐放松下来。
纪予看穿了他所有的细微表情,心中却忍不住冷笑。
看来,他还真是蠢到没边了。
“我原本想放你一马的,只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