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雷霆劈落山巅的瞬间,念安将第四块灵魂碎片狠狠按入胸口。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全身——这次融合的不是温和的香脉之力,而是暴烈的天雷精华。她弓着身子发出无声的嘶吼,皮肤表面炸开蛛网般的蓝紫色裂纹。
“拦住他们!“阿木的吼声在雷暴中几不可闻。他挥刀斩断三道射向念安的黑箭,却发现箭杆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须。灵儿甩出的符箓在空中燃烧成火网,却见黑莲教主袖中飞出一串青铜铃铛,清脆的响声中火网竟冻结成冰!
引雷者突然出现在念安身前,银袍鼓荡如帆。他双手结印撑起雷光屏障,血色闪电在屏障外炸成腥臭的血雾。“快完成融合!“他嘴角渗出血丝,“他们在用腐化之根污染天雷!“
念安在剧痛中看到可怕真相——那些血色雷霆落地后并未消失,而是扭曲着爬行聚集,渐渐凝成三丈高的模糊人形。更恐怖的是,自己刚刚吸收的灵魂碎片正在体内暴走,每次心跳都迸发出撕裂般的痛楚。
“母亲...这就是您的选择吗...“念安突然明悟,银莲圣母当年承受的远不止肉体的消亡。她颤抖着举起双手,左手凝聚冰霜右手召来火焰,却在两股力量交汇处催生出全新的翡翠色能量——这是融合四块碎片后觉醒的第三种力量。
黑莲教主发出非人的尖啸,腐化之根组成的人形猛然扑来。念安不躲不闪,翡翠光芒在掌心化作一柄半透明的短剑。当怪物利爪距她咽喉仅剩三寸时,短剑突然爆发出万千雷丝!
“这是...“引雷者瞳孔骤缩,“天罚具现化?“
雷光散去后,腐化人形胸口赫然出现碗口大的空洞。念安却踉跄跪地,七窍渗出银蓝色血丝——强行驱使天罚之力让她经脉尽碎。黑莲教主趁机摇动铃铛,念安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成透明枷锁。
“可惜啊。“青铜面具下渗出黑血,“你若早生二十年,或许真能...“话未说完,他忽然痛苦地捂住面具。原本青铜质地的表面竟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面具边缘开始与皮肉融合。
趁这间隙,灵儿甩出最后三张金符。符纸燃烧时发出的不是火光,而是清越的凤鸣声。黑莲教主惨叫后退,束缚念安的无形枷锁应声碎裂。
“走!“引雷者抓住念安衣领暴退十丈。他银袍已被血浸透,却仍死死盯着开始异变的黑莲教主:“那不是人类...是容器!魔神在用他的身体...“
仿佛印证这句话,黑莲教主突然撕开自己的黑袍。他苍白的胸膛上,一张由腐化根须组成的鬼脸正缓缓凸出皮肤。鬼脸睁开三只浑浊的眼睛,整座山巅顿时地动山摇!
念安在眩晕中看到走马灯般的幻象:银莲圣母将灵魂撕成碎片时落下的血泪,老者被腐化之根吞噬前未说完的警告,还有灰衣守夜人面具裂缝下若隐若现的...银色莲花胎记?
“原来如此...“她咳出带着电光的血沫,突然挣开引雷者冲向悬崖边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纵身跃入雷云翻腾的深渊,手中翡翠短剑却逆势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
黑莲教主体内的鬼脸首次露出惊恐表情。光柱中浮现出银莲圣母的虚影,她温柔地环抱住下坠的念安,四块灵魂碎片同时绽放光芒。当光芒达到顶点时,整座风暴之巅的雷霆都被吸引过来,在念安周围形成直径百丈的雷暴球体。
“不——!“鬼脸的嚎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雷暴球体轰然炸裂,纯净的雷光洗刷过每一寸被污染的土地。当阿木从强光中恢复视力时,看到浑身是血的念安静静悬浮在空中,而她对面...是同样悬浮着的黑莲教主。
不,此刻或许该称他为“前教主“。青铜面具已经粉碎,露出张被根须蛀空的脸。更骇人的是他胸前那个大洞——鬼脸消失了,只留下边缘处蠕动的黑色触须。
“还没结束...“前教主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明,浑浊的眼中回光返照般泛起神采,“他骗了我...腐化之根根本不是...“话未说完,一根黑色尖刺突然从他喉咙里刺出!
念安猛地后仰,险险避开从尸体中爆射而出的数十根黑刺。失去宿主的腐化之根在空中疯狂扭动,最终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球。眼球阴冷地凝视念安片刻,突然化作黑烟消散在风中。
暴雨毫无征兆地停了。念安跌落在泥泞中,看到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久违的阳光如金色瀑布倾泻而下。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透明化——过度使用灵魂之力的反噬开始了。
“念安!“灵儿哭着扑过来,却直接穿过了她半透明的身体。
引雷者单膝跪地检查片刻,沉声道:“四块碎片在排斥她的肉身。“他忽然扯开自己银袍前襟,露出心口处闪电状的伤疤:“只有去雷鸣谷找'锻魂者',才能...“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树木倒伏的巨响。阿木握紧卷刃的短刀,看到森林里升起九根参天黑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
“九棺使徒...“引雷者脸色剧变,“黑莲教最古老的九位长老居然都苏醒了?这不可能!“
念安却望着自己逐渐消失的手指笑了。她声音轻得像风:“原来我们搞错了...黑莲教主不过是傀儡,真正的敌人始终是...“
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雾笼罩山巅。当迷雾散去时,念安三人与引雷者都已消失无踪,只剩那枚插在岩缝中的翡翠短剑,剑柄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三百里外某座荒废神庙里,灰衣守夜人的木质面具突然裂成两半。他望着风暴之巅方向喃喃自语:“太早了...第四块碎片觉醒得太早了...“随着面具脱落,他脸上赫然露出与念安一模一样的银色莲花胎记——只是颜色已经黑了
念安在虚无中坠落。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耳边回荡着模糊的声响,像是遥远的潮汐,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念安……”
母亲的声音?
她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时间不多了……”
突然,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念安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穹顶,由无数细小的水晶碎片拼接而成,折射出迷离的光影。她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某种半透明的丝线缠绕,稍稍一动,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念安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一位佝偻的老妇人坐在角落,手中握着一根泛着幽蓝光芒的骨针,正缓缓编织着某种诡异的符文。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眼睛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
“锻魂者……”念安嘶哑道,想起了引雷者临行前的话。
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聪明的小丫头。”她站起身,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念安半透明的胳膊,“你的灵魂正在崩解,四块碎片的力量太强,你的肉身承受不住。”
念安低头,发现自己的躯体已经变得近乎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银蓝色的光流。
“我……会死吗?”
锻魂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房间中央的一座熔炉。炉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上方悬浮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看到那面镜子了吗?”她低声道,“那是‘魂镜’,能照出一个人的灵魂本质。”
念安凝视着镜面,瞳孔骤然收缩——
镜中的“她”并非人形,而是一株摇曳的银色莲花,花蕊处嵌着四块碎片,而根系……却是漆黑的腐化之根!
“这……不可能!”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锻魂者冷笑:“你以为银莲圣母的力量是纯净的?错了,孩子。她的力量本就源自‘混沌’,既包含光明,也包含黑暗。你越是抗拒黑暗,灵魂崩解得就越快。”
念安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母亲的记忆、黑莲教主的低语、灰衣守夜人面具下的胎记……
“那我该怎么做?”她咬牙问道。
锻魂者缓缓举起骨针,针尖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接受它。”
“什么?”
“接受你的全部。”
锻魂者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念安的颅骨内震荡。骨针尖端的光芒骤然暴涨,化作无数细密的丝线,刺入念安全身的穴位。
念安的视野瞬间分裂——
她看见六岁的自己蹲在村口槐树下,数着母亲离去的脚印;
她看见黑莲教主将第一块碎片按进她胸口时,嘴角诡异的慈悲;
她看见灰衣守夜人摘下面具的瞬间,那道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火焰形胎记......
“啊——!“
剧痛中,缠绕四肢的丝线突然燃烧起来,却不是灼热的火焰,而是冰冷的银蓝色。念安惊骇地发现,那些火焰正在吞噬她的身体——或者说,正在将她的身体重组。
锻魂者佝偻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变形:“看啊,魂镜!“
念安艰难地转头。
镜中的银莲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漆黑根系逐渐变得透明,而银色花瓣边缘却泛起暗纹。更可怕的是,花蕊处的四块碎片正在融合,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才是你真正的灵魂形态。“锻魂者的声音突然年轻起来,“既非纯粹的银莲圣母,也非堕落的黑莲,而是......“
熔炉突然炸裂。
念安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掀飞,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锻魂者的灰白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闪烁着星光的肌肤......
念安在刺骨的寒意中睁开眼睛。
锻魂谷的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暗紫色,仿佛被某种巨大的手掌攥紧了天幕。她撑起身体,发现掌心的纹路已彻底改变——银与黑交织的螺旋如同活物,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醒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念安猛地回头,却愣在原地——
站在熔炉残骸旁的,不再是那个佝偻的老妇,而是一位身披星纱的少女。她的长发如银河垂落,眼眸中倒映着破碎的星光,指尖还残留着幽蓝的火焰。
“你……是锻魂者?”念安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少女轻笑,腕间的骨针铃铛叮咚作响:“是,也不是。”她指向念安的心口,“四块碎片融合的滋味如何?”
念安低头,发现胸口的皮肤下隐约透出银黑色的光。当她试图回忆母亲的面容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从未见过的画面——
血月当空的夜晚,母亲跪在祭坛前,将一枚漆黑的莲子塞进她襁褓……
“不……这不是真的!”念安捂住太阳穴,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意识。
锻魂少女突然逼近,冰凉的手指按在念安眼皮上:“你以为记忆是什么?不过是被不断重写的咒文。”她猛地发力,“看清楚!”
剧痛中,念安的视野再次分裂——
左眼看见灰衣守夜人的大军正穿越枯骨平原,为首的无面人面具裂开缝隙,露出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胎记;
右眼却看见黑莲教主站在血池中央,手中捧着的……赫然是念安自己的头颅!
“这是……未来?”念安踉跄后退。
“是可能。”锻魂少女收回手,幽蓝火焰在她掌心凝成一面新的小镜,“你体内的力量正在觉醒,它会撕开时间的纱帐,让你窥见命运的支流。但记住——”
她突然将镜子按进念安胸膛:“越是接近真相,就越会迷失自我。”
念安跪倒在地,感到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她突然明白过来——
母亲留给她的从来不是祝福,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诅咒。
远处传来号角声。
锻魂少女望向天际,星纱无风自动:“守夜人来了。”她将一枚水晶骨针抛给念安,“要活命的话,就赶在月蚀前找到‘原初之种’。”
“为什么帮我?”念安攥紧骨针,针尖刺入掌心却流不出血。
少女的身影开始透明化,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因为当你融合第五块碎片时……”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数人重叠的嘶吼:
“我们就能从你的眼睛里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