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紧紧贴着萧煜,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她抬头,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睛。
“抱紧了。“萧煜低声说,随即带着她在房梁间穿梭,如履平地。
萧煜的呼吸拂过沈清耳畔,下方侍卫举着的火把将青铜壁照得忽明忽暗。
“他们在用活人炼血。“萧煜用气声在她耳边道,温热吐息间,沈清看到他喉结上凝结的血珠。
沈清正要开口,暗河突然掀起巨浪。
笼中孩童齐声啼哭,水面浮出密密麻麻的赤红蛇卵。拓跋宏割破掌心,鲜血滴落瞬间,蛇卵竟化作血雾飘向王庭穹顶的月亮。
“是血饲。“萧煜指尖发白,“他们在喂养......“
话音未落,顾婉婷的尖叫刺破夜空。沈清浑身血液凝固——这声音分明来自他们居住的别院!
萧煜揽着她旋身落地,承影剑出鞘斩断追兵。剑气掀翻廊下青铜灯,灯油泼在纱幔上燃起冲天火光。
两人撞开别院门时,顾长风正抱着昏迷的顾婉婷。
少女心口黑血浸透鹅黄襦裙,发间金步摇碎成两截,其中一截深深扎进她锁骨——正是冰棺银针的位置。
“她碰了送来的熏香!“顾长风折扇劈开毒镖,玉骨扇面已现裂痕,“香灰里有蛊虫!“
紫玉突然从梁上窜下,毒牙咬住顾婉婷手腕。
顾婉婷痛哼着转醒:“哥哥......”
顾婉婷浑身抽搐,呕出黑水中裹着半融的冰碴,那些冰碴落地竟化作活物般蠕动的血虫,
萧煜剑锋横扫斩断扑来的蛊虫,腥臭汁液溅在地上。
“金蝉蛊!“顾长风折扇疾点妹妹天突穴,“蛊虫在吸食她体内冰魄!“
“这可怎么办?北狄王究竟想干什么?”沈清陷入沉思。
顾长风恼怒道:“这般放肆对待东渡皇朝使臣也不怕两国交战?”
“看来他们是做好万全准备了。”萧煜闭上了眼睛。
“如今诱你我来,不过是想先将我们除掉或者让我们归顺,这样一来东渡便少了左膀右臂,必定乱成一团无心交战。”
“好歹毒的诡计!”
“北狄王要的从来不是长生。“她猝然攥紧袖口,“三百具冰棺里抽出的心头血,加上活人血饲......“话音戛然而止,窗缝透进的月光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
顾长风“咔嚓“捏碎折扇玉骨,碎玉在掌心割出血痕:“区区蛮夷也敢算计到东渡头上!待我传讯边关......“
“顾兄且看,自踏入王城那刻起,我们的信鸽早成了雪鸮的盘中餐。“他闭目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刀锋般的阴影。
庭院外忽有金铃破空,三百盏赤红灯笼次第亮起。
北狄王的笑声穿透窗纸:“萧将军不妨再猜猜,为何偏要诱你们来看血饲大典?“
琉璃瓦上传来细碎爬行声,沈清知道她们被包围了。她后背紧贴冰凉的蟠龙柱,忽然摸到柱身凹槽里未干的油。
“因为我们是药引。“萧煜突然睁眼,剑光劈开试图钻进窗棂的赤蛇,“三百冰魄为皿,两国将星为引,赤蛇化龙之时......“
“正是东渡气运断绝之日!“拓跋宏的赤马轰然撞开院门。
庭院外传来北狄王的声音:“将军好胆魄,既然已经猜到,不如归顺我们北狄,好处自然少不了。”
沈清喉间突然泛起冰碴摩擦的剧痛,锁骨胎记竟开始灼烧。
“区区藩属国,简直胆大包天,竟敢逼迫使臣!”顾长风怒道。
“不归顺,那便只有死路一条。“放箭!”大祭司一声令下,房檐上的暗卫纷纷拉起了弓弩。
“我弟弟在哪?”沈清对上北狄王冰冷的双眸,质问道。
“沈姑娘可千万留个全尸。“北狄王的声音混在箭矢呼啸中,“你的心,要活着剜出来才够新鲜,别像你母亲当年那样!“
沈清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沈姑娘?北狄王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还有母亲,母亲不是在三年前便去世了吗?这北狄王怎么会认识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弟弟,他一定知道弟弟的下落。
沈清脑海一片混乱。恐惧与困惑交织,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姑娘?“顾婉婷惊呼出声,“你不是瑾儿吗?“
萧煜一把将沈清拉到身后,剑锋直指北狄王:“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北狄王的笑声癫狂,“萧将军,你护着的可不是什么丫鬟,而是西凉王室最后的血脉!“
“我母亲......“沈清声音颤抖,“她还活着?“
北狄王抚摸着腰间的狼首玉佩:“活着?不不不,三年前她就死了。不过......“他露出残忍的笑容,“是在被剜心之后才断的气。“
“畜生!“沈清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
萧煜死死拉住她:“别中计!“
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萧煜挥剑格挡,却仍有一支箭擦过沈清的手臂。鲜血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抓住他们!“北狄王一声令下,无数侍卫涌了上来。
混乱中,顾长风被一支箭射中肩膀,顾婉婷也被打晕在地。
萧煜以一敌百,终究寡不敌众,被逼到角落。
沈清被押入一间阴冷的密室,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墙上挂满了诡异的图腾,密室正中,一座青铜祭坛散发着幽幽寒光,祭坛上方的铁笼中,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呼……呼……“微弱的喘息声从铁笼中传来。
沈清浑身一震,踉跄着扑到铁笼前。笼中的男孩缓缓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弟弟……“沈清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铁栏。
男孩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往后缩了缩。他的眼神空洞而惊恐,仿佛从未见过阳光。
“你叫什么?”
男孩只是呜咽着,眼角滚落晶莹的泪珠。
沈清这才发现,他的嘴唇干裂,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三年来,他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从未与人交流,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