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宣凝和林致雅才回到了1002,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和谐得不得了。如果不是看到她们的头发都被揉成了鸡窝,众人真的要怀疑刚才那一顿追逐厮杀全是自己的幻觉了。
面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林致雅只是随意地抓了几下,完全没有在意形象管理,甚至美其名曰这是自己个性设计的“凌乱慵懒风”!
而作为完美主义者的宣凝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几乎是瞬间就抄起了自己的小木梳,仔仔细细地将那头及腰长发打理好,再认认真真地编上一对精致又不失蓬松空气感的田园风双麻花辫,编好后又将发束稍稍扯松了些,让其看起来漫不经心地垂在胸前,最好在发尾处系上一对红色丝带蝴蝶结,刚好能与她现在身上的那件朱砂色倒大袖旗袍相配。
刚好在她梳完头之后,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换完了衣服化完了淡妆,看起来个个人模狗样,总算没有之前那么辣眼睛了。
于是,宣凝终于踩着凳子,将盖在摄像头前的旧衣服取下来,接着打开了上面的开关,直到看见红灯亮起,就代表着摄像头开始工作了。
周净瞳帮她把纸袋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粗粗扫了一眼后,不禁发出疑问:“凝凝,你拿过来的这些红纸怎么都是没有字的?难道节目组要让我们自己写?”
“当然不是啦!”宣凝一边解释,一边把缠在红纸上用于固定的橡皮筋解下,将其在桌面上平整摊开,“那边倒是有很多写好了的成品,可供学员自行挑选。但是我看了半天,全是一些没有新意的烂大街对子,字还写得贼难看!”
没准就是从路边摊上随便买的,上面的词又俗又旧,还充斥着满满的违和感。一个女团选秀节目,为什么要在宿舍门前贴“生意兴隆通四海”呢?
好在节目组为了保证综艺效果,不仅有完整的春联,还准备了一些半成品的红纸以及毛笔墨汁,学员们可以自己动手创作,以提供物料素材。
“就是这样,我看不上他们准备的东西,所以只拿了一些空白的红纸,打算自己写对联和福字!”
林致雅有些惊诧,“你来写?”
“废话!”宣凝双手叉腰,左右扫视了一圈,“或者你们有谁也会写毛笔字的,可以替我代劳?”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们顿时做鸟兽般散去,唯恐避之不及。
“免了免了!”
“我不行的!”
“我完全不会!”
……
宣凝仰天长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果然啊,指望不上这些人!
如果不是我自己会写,1002今年连对联都没得贴了!
周净瞳清点了一下她带过来的东西,不由得面露难色,“凝凝,是不是忘拿毛笔和墨水了?”
连书写工具都没有,怎么写字啊?!
宣凝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节目组买过来的东西啊,实在是劣质到不行。墨汁呢,稀得像水一样,味道又特别难闻,还有那毛笔,又疏又硬,沾上水就分叉,随手一揪就掉一撮毛!连小学生学写毛笔字都瞧不上那样的档次!”
她从自己的柜子里面取出来一个胡桃木盒子,将其放在桌面上打开,再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没办法,只好用我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喽!”
木盒里面有什么呢?
薄如蝉翼的雪洁宣纸、竹杆描金的紫毫毛笔、乌黑光亮的油烟墨条、边缘处雕刻有云纹的黑石砚台、描绘着花鸟纹样的紫檀木镇纸……
每一个都制作精良,古色古香,光看样子就知道价格不菲,耀眼的光芒闪得女孩们一愣一愣的。
“你来选秀竟然带着文房四宝?”林致雅小心地提起一支毛笔,放在手心颠了颠,果然是分量十足,和批发过来的那些便宜玩意真心不一样,不由得开口感叹,“还是这么高级的货?”
宣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从小就学毛笔字,而且我的家乡还是中国文房四宝的起源地,这些东西全是从我们宣城生产出来的呢!”
她找了个杯子去盥洗室里接了一些干净的清水,回来之后就开始迅速地发布任务,“我负责写对联和福字,再来两个人负责剪窗花,其余人都负责大扫除,赶紧行动起来吧!”
等下还要贴对联呢,以及那些小灯笼和中国结,都要给宿舍里装饰上。
真当节目组放的这一天假,是给我们休息哒?
所有人都已经分好了工,拿着扫把抹布各自忙活去了。宫奈葵悄咪咪地凑到宣凝身边,拿起那块长方形的墨条好奇地嗅了嗅,淡淡的墨香并不刺鼻,还夹杂了些隐隐约约的花果香,甜丝丝的,十分好闻。
“姐姐,这个墨硬硬的要怎么写字啊?”
“这个叫作墨条,需要加水来磨的,我用给你看!”
宣凝在砚台中央倒了一些水,将墨条垂直置于水上,按照顺时针方向旋转磨墨,力道轻柔而缓慢。几乎是在移动墨条的那一瞬间,清水中间便涌现出了丝丝墨痕,并且随着旋转的次数变得越来越浓,不消多时就磨出了细腻透亮的墨汁。
宫奈葵趴在桌边死死盯着眼前的砚台,像是在欣赏一场精美绝伦的魔术,下巴都快要掉到墨汁里面了,只会一个劲地惊呼:“好厉害!”
“确实厉害……”林致雅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的身后,刻意拖长了尾调的声音如鬼魅一般贴着后颈缓缓移到耳畔,“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学剪窗花了?”
宫奈葵:对哦,我好像是过来跟她学习剪窗花的……
那边,林致雅卡着宫奈葵的脖子将人拖走,而这边,宣凝亦是丝毫不为所动,正认真构思着今年的对联,该写个什么样的句子?
少顷,她提笔沾墨,书写如行云流水,楷体精细又不失潇洒自如,笔锋隽秀亦不怯大气蓬勃。
直至最后一点墨色落下,对联即成。宣凝放下笔,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上联是“舞势随风散复收”,下联是“歌声似磬韵还幽”。
这两句诗出自唐朝李太玄的《玉女舞霓裳》,描写了一位舞者的优美舞姿与动人歌声,刚好能与今日的唱跳偶像选秀节目适配。
至于横批,宣凝思索片刻,再度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四海名扬”。
一为祝愿《年华正好》这档节目,能实现破圈,火爆全网,我们这些学员也好跟着沾沾光;二为期盼节目中选出来的偶像团体,能走出中国,迈向世界,红遍四海,名扬天下!
周净瞳杵着扫把站在她旁边观望,轻声念了一遍后,点头欣喜赞叹道:“既别出心裁,又写情写景,果真是副好联!”
宣凝耳尖微红,连忙自谦道:“哈哈,这些都是以前的诗词,我不过是在拾人牙慧,净瞳姐过奖了!”
周净瞳摆摆手,脸上笑意未褪,“就算不谈对联,这字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
而在桌子对面,宫奈葵如履薄冰地将自己的作品展开后,瞳孔突然放大,兴奋地招呼旁边的林致雅过来,“雅雅,你看!”
“哇!”林致雅先是十分给面子地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又瞬间垮下脸来吐槽,“你这是剪出了一个你们日本的国旗?”
宫奈葵手上的,是一个光润饱满、曲线流畅、既简约又复古的……圆形。
对,一个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设计点的红色圆形。
她忙活了五分钟,就整出了这么一个最普通的几何图案?
“额……”宫奈葵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搜寻着脑海里仅剩的中文词汇,试图编纂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觉得这么一个规规整整的圆,很需要技术含量呐~”
林致雅斜眼冷笑一声,也不多说话,只是平静地将自己手上的作品展开。那是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花,每一片花瓣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精致入微,花型栩栩如生,艳红的颜色更添娇美与喜庆。
跟宫奈葵的那个小红球放在一起,就连瞎子都能摸出来哪个更有技术含量!
1002本身已经足够整洁,大扫除也无非是扫扫地、拖拖地、擦擦玻璃、浇浇花之类的,六七个女孩不到二十分钟就全部搞定了。
刚好在这时,宣凝写完了两个福字,依旧用的是她最擅长的楷体,一笔一划皆具章法;林致雅也剪好了足够的窗花,正小心地将桌上的碎纸屑全都拨到垃圾桶里。
现在就可以开始装饰宿舍啦!
宣凝首先带着个子最高的李筱涵跑到门外去贴春联。红底黑字的对联一贴上,原来那扇朴朴素素的小门顿时就变得年味十足,喜庆又张扬。
而看到那张自己亲手写下的“福”字被倒着贴在门板正中央,宣凝的眼眶莫名涌上了一股酸意。
像啊,真是太像了……
像极了老家那扇陈旧而又有些斑驳的院门,在凛凛寒风中预示着新春的到来。
此时此刻,老家的亲人们应当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迎接新年吧?
可惜,我如今身在千里之外,无法同诸位共勉……
还剩下最后一张福字,那是用来贴在里门上的。宣凝涂好胶水,眼疾手快地将其摁在门板上,稳稳当当地遮住了那页旧营规。
新营规是人手一份的,四五张纸合订的一本小册子。至于这张旧营规嘛,反正也无用了,不如遮了干净!
自己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宣凝满意地转过身,开始视察起其他人的工作。
林致雅和宫奈葵正在贴窗花,也快要贴好了,一共有四张,左边是牡丹和梅花,右边是樱花和菊花。
而在右边更上面一点的位置,宫奈葵还是选择将那张简单粗暴的‘日本国旗’给贴了上去。
林致雅表示实在没眼看!
为了让林致雅开心一点,宫奈葵毅然决然地做了一个决定——再剪一张中国国旗贴上去!
没错,所谓的“中国国旗”,就是剪出五个五角星,一大四小,按照五星红旗上的排布顺序一个一个贴到玻璃窗上,位置刚好能与那个小红球隔海相望。
这下好了,左边上面是‘中国国旗’,下面刚好是能代表中国的牡丹和梅花;右边上面是‘日本国旗’,下面也刚好是能代表日本的樱花和菊花。
这种感觉,诡异中竟然还透露出那么一丝和谐。
林致雅表示……行,你是真行,连地理方位都能表现地如此清晰明了!
而她带回来的各种装饰品,也都被运用得淋漓尽致。
门框和窗框上都挂着一长串的小灯笼,每个人的床头边也都系着带有五彩流苏的平安符,床架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红色拉花条,甚至在摄像头上面,都垂着一个硕大的中国结。
入眼处,皆是大片大片的红红火火,欣欣向荣,就连窗台上那几盆小多肉,都显得比平时更加生机勃勃。
果然嘛,这才像是过年的气氛!
刚解决好一切,门外就传来络绎不绝的争吵声,其间还伴随着咿咿呀呀的痛呼。
唔,这个热闹劲也非常像过年!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
宣凝还没反应过来,1002的门就被一把子推开,夏程程揪着郑葭的耳朵大跨步走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啪”一下就把她扔在了桌子上。
郑葭捂着耳朵,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可眼角却不见一滴泪水。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仗着个子高恃强凌弱啦!”
夏程程冷眼看着她在那里又跳又叫,眉头一挑,低声骂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贼喊捉贼!”
面对着大老远跑过来要她主持公道的两个好朋友,宣凝困惑地挠了挠头,冲着郑葭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
真不怪她区别对待,按照她对面前两个人的了解,现在的事情发展已经非常明了,就是郑葭把夏程程惹毛了!
郑葭一直闭着嘴巴,眼神始终飘来飘去,很明显是心虚不想说话。
夏程程直接替她回答道:“郑葭把我保险箱给拆了。”
哦,多灾多难的保险箱!
郑葭表示不服气,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你不是说那东西已经没用了嘛!”
夏程程冷笑一声,“这不能当作你把它五马分尸的原因。”
宣凝捏了捏眉心,那双仿佛永远都荡漾着似水柔情般的眸子,难得一次沉浸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只需轻轻一扫就能击透人的灵魂,下意识拉长的尾音表示她现在已经开始生气了。
“郑葭——”
郑葭瞬间被喊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立马开口解释道:“我早就已经把保险箱修好了,恢复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夏程程在旁边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而且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了几十个零件。”
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堆螺丝钉、螺丝帽、垫片、弹簧、小铁丝,还有几个比圆珠笔笔珠大不了多少的小球球。
林致雅抱着薯片溜溜达达地从郑葭身边路过,“如果你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可以考虑帮你开脱一下。”
“理由……很简单啊,”郑葭噌的一下站直身子,佯装镇定地回答道,“我在练手!”
“练手?”
“没错!”郑葭单手握拳放在心口,挺立腰杆,目视前方,眼神中燃烧着如烈焰一般的激情与斗志,“自从那天成功撬开了道具间和监控室的锁之后,我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发掘了自己在拆东西方面的惊人天赋!”
宣凝嘴唇微颤,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拆……拆东西天赋?”
你是要进化成哈士奇兽了吗?
林致雅站在郑葭身后,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还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新营规出来了,私自拆除他人东西已经变成了违纪行为。”
“那又怎样?”郑葭眼睛都不眨一下,违纪违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他写他的,我拆我的!”
规则嘛,当然是用来打破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