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晚月握着她双肩的手不自觉松开，难以置信的后退几步，怔怔地看向她。
看向眼前这个几近疯魔的女孩，她的泪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支离破碎，那张可爱的脸庞，此时扭曲的不成样子，刻意露出的笑容就像被撕开的伤口。
“小姐…”
清晚月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不敢再听小姐讲下去，每一句都在冲击着她的神经。
眼前的小姐，陌生得令她毛骨悚然。
可苏婉儿还在继续，她似乎想要借此机会，将心中挤压已久的情绪彻底宣泄出来，宛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你知道吗月姐姐，当我看到青玄剑刺穿师父的时候，我的心好痛，痛不欲生。”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我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会为他的痛苦感到伤心，恨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我却反而想要去拯救他。”
“明明…明明就连我自己都还没有被拯救。”
她站立在阳光下，两只小手死死攥紧，指甲嵌入肉里却浑然不觉，血珠顺着拳缝流下，在阳光下绽放着妖异的光泽。
忽的，她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她微微偏头，令那笑容在阳光下明媚得令人心惊。
“月姐姐，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她的声音轻柔似梦。
“我的心早已背叛自己，我…”
“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爱上了我的灭门仇人。”
她一字一句诉说着，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可这平静的声音却说着可怕的话语。
这一句一句话，如一把把尖刀刺向清晚月，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小姐，苏家最后的血脉，居然爱上了她的仇人，那个沾满苏家鲜血的刽子手。
“你一定是被那恶魔灌了迷魂汤…”清晚月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苏婉儿却笑得更加灿烂，泪水随着鲜血不断滑落，在草地开出一朵朵妖艳的小花。
“我是被他灌了迷魂汤…”她轻声呢喃着，声音却坚定的可怕。
“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万劫不复。”
“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你，月姐姐。”
“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两年前我做不到恨，现在的我，更加做不到。”
“你…”
清晚月抬起手指向她的小姐，她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彻彻底底败了，败给那个恶魔。
那个恶魔用他玩弄人心的伎俩，将小姐忽悠得找不着北，连带着小姐的心都被他骗去。
而她毫无办法，打不过，说不过，她已经无计可施。
“不，我还有办法，师父她会帮我的，只要将小姐夺回来，她一定会清醒过来。”
清晚月重新冷静下来，她的目光看向苏婉儿，眼中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上前几步紧紧拉住她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小姐，你只是被那个恶魔蛊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请跟我走吧，小姐，我的师父会帮我们的。”
苏婉儿却是苦笑着摇摇头，眼中的苦涩几乎都要溢出来，她一直想把师父拴在身边，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师父早已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她挣开那只拉住她的手，后退一步：“月姐姐，你还是不明白…”
“我已经离不开他…”
“就像…鱼儿离不开水，鸟儿离不开天空。”
清晚月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光芒都逐渐暗淡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被情爱所蒙蔽的小姐，从未感到过如此无力。
“没关系的…小姐。”
最终，她的眼中重新盛起光芒，声音中带着倔强与坚定。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清醒过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转身的霎那，偷偷落下几滴泪珠，在绿茵的草地上溅起点点晶莹。
苏婉儿站在原地，望着清晚月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令她看不真切。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又缓缓放下。
“月姐姐…”她低声呢喃着，声音伴随着风儿飘散。
阳光下，苏婉儿静立在原地，风儿不断为她抚去泪珠，却依然止不住她眼中的热泪，她娇小的身影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显得那样可怜与无助。
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静立在她身后，或许是清晚月彻底消失时，也或许是清晚月落泪的刹那。
“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可怜的女孩转过身，晶莹的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可她却是笑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叶长歌看着她，那个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她死气缠身，脸上虽是笑着，可那双灵动的眸子，此时却尽是死意。
“你没错，婉儿，是师父的错。”叶长歌颤着声音回应，眼中满是心疼，他的小天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向前迈出两步，张开双臂想要将这伤痕累累的女孩拥入怀中。
可苏婉儿却像受惊的小鹿般后退，那个强撑的笑容终于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死灰。
“师父，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我爱您，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错的，我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您的怀抱。”
“那不是属于我的归宿，像我这样的人，恨不得，爱不得，或许……唯有一死而已…”
说着，她的手上绽放着金光，毫不犹豫地拍向自己的心口。
“婉儿！”
叶长歌目眦欲裂，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闪至她身前，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紧紧扣住她落下的手掌。
“放开我！我这样的人…”苏婉儿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起来。
可叶长歌紧紧将她箍住，让她根本没有动作的能力。
看着怀中满脸死志的少女，叶长歌的心都碎成一地，他的眼中竟流出泪来，哀声祈求着。
“傻丫头，不要死，好不好？”
两滴眼泪落在少女脸上，感受着脸上的炽热，她不再挣扎，而是抬起小手，又强撑起笑容，缓缓为叶长歌拭去泪珠。
“师父，不要哭。”
“我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家人，无论我怎样做，都是错，我活着，就是对家人的背叛。”
“师父…我该怎么办？您告诉我…”
这声音是如何的凄苦？以至于叶长歌都能听出这话语中浓浓的死意。
叶长歌轻轻捧起她泪湿的小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活着，为了师父活着，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的话，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这是师父欠你的，要用一辈子来还，你想死，师父就陪着你一起。”
苏婉儿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死气渐渐被泪水冲散。
她终于伏在他的肩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