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深处，昏暗的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勾勒出一片斑驳阴森的影子。
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黑袍表面绣着狰狞暗红色的血纹，在这昏暗的天色中泛着妖异的光芒。
男子面容温和，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平静而温柔。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人畜无害的气息，就好像一个教书先生。
但苏婉儿却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认得此人——正是她最大的仇人，魔教教主沐云殇。
也是师父的师父，或许她还得叫他一声师祖？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苏婉儿几乎没有思考，几乎是出于本能，她迅速放下怀中的清晚月，用最快的速度闪现到叶长歌身前，手持木剑死死挡在叶长歌面前。
站定之后，她这才忽然惊觉什么，惊惶地回头看去，月姐姐还重伤昏迷在原地，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
她的心猛地一揪，一股自责涌上心头。
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师父在渡心魔劫，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现在能保护他的只有自己了！
“对不起了，月姐姐…”
在月姐姐和师父之间，苏婉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师父。
“沐…沐云殇！”苏婉儿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控制着不听使唤发抖的小手，扬起木剑，颤抖着将剑尖对准沐云殇。
“你…你来做什么，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师父的！”
她的声音意外地响亮，但在场的树木都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恐惧到极点而刻意拔高的音调，她的小手止不住地颤抖，手心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木柄的木质纹理。
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强大，哪怕连气势都没有外放，仅仅是站在那里，都强大到让她心中完全没有战胜的底气。
沐云殇嘴角的笑意更深，目光落在那柄木剑之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你可知，这柄木剑是长歌五岁那年，我亲手为他削的？”沐云殇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就好像一个长辈在回忆往昔，却让苏婉儿浑身毛骨悚然。
“那时候的他啊，拿着这柄木剑就像拿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沐云殇缓步向前，每走一步，周围的草木便诡异的枯萎凋零。
“你知道他当时说什么吗？他说他要振兴魔教，只为让我这个师父高兴…”
说到这，沐云殇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可惜啊，后来他却背叛了魔教，背叛了我，我本以为是因为他重伤的时候，我没有为他出头，他心有怨气。”
“所以我直接将叶祁修为打回筑基，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目光落在苏婉儿身上，眼神中满是不解。
“他竟是为了你这么个小丫头。”
“你说，我该怎么对待你这位抢走我乖徒儿的罪魁祸首呢？”
沐云殇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刺骨，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住。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荒林中回荡，沐云殇仅仅是些许动怒，整片荒林的生灵都在瑟瑟发抖。
而压力中心的苏婉儿更是双腿发软，手中的木剑几乎都快握不住，可她仍然倔强地直起身子，挡在叶长歌身前。
“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苏婉儿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除了恐惧，只剩下无与伦比的坚定。
“不要伤害师父…”
沐云殇突然笑起来，笑声中竟带着几分欣慰，“好一个师徒情深，看来长歌教了个好徒弟啊。”
周遭无形的压力瞬间散去，沐云殇停下脚步，静静站在苏婉儿身前三丈远的地方。
“让我看看，长歌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本事。”
他猛地抬起手，一道黑气如毒蛇般袭向苏婉儿。
“铛！”
苏婉儿本能地举剑格挡，木剑与黑气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随后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却又在即将撞到身后叶长歌时，生生止住脚步，虎口崩裂，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就这点本事？”沐云殇失望地摇摇头，“你可知长歌在你这年纪，已经能独战几十名天剑宗天骄了？”
“如此看来，你也配做他的徒弟？”
苏婉儿闻言，一股怒火直冲心头，眼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褪去，她怒吼一声。
“我配不配做师父的徒弟，需要你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来评判？！”
“天衍剑诀第四式！天地一剑！”
说罢，她猛地挥出长剑，剑光无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取沐云殇咽喉。
然而，沐云殇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轻挥一挥衣袖，那道凌厉的剑光便如华丽的泡沫般消散。
“天衍剑诀？”沐云殇轻笑一声，“他连这个都交给你了？只可惜，碰上你这么个没天赋的…他在你这年纪，早已领悟第五式。”
“没用吗？”苏婉儿心中一阵绝望，这已经是她最强的一式。
“可是师父…”她回头望向还在渡心魔劫的叶长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师父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手中掐诀，周身灵力激荡，竟是要强行突破元婴境。
“哇——”
一声婴啼响彻天际，苏婉儿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元婴在丹田浮现。
与此同时，云层之上雷声滚滚。
苏婉儿手持木剑，剑尖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
“天衍剑诀第五式，沧海一剑！”
一剑出，天地静止，就连天空中的雷霆都不再翻涌，这一剑凝聚着苏婉儿的生平。
在这一刻她终于领悟到第五式的真意。
这一剑不是剑，而是苏婉儿的一生，从那柄剑里可以窥见叶长歌对她的所有教导，看见她对守护师父的决心，可以窥见她的痛苦挣扎，她的一切…一切…。
沐云殇站在那里，不由得沉溺在那幻境之中，默默看着叶长歌与苏婉儿的经历。
直到木剑终于落到他脖颈处，沐云殇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无论看多少次，沧海一剑都是那么玄妙，只是…”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木剑上，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剑尖。
“境界的鸿沟不可逾越。”
苏婉儿如遭雷击，彻底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绝望充斥在她心头，握着木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松开，颓然地后退几步，面如死灰。
“过家家的游戏结束了。”
沐云殇淡笑一声，浑身气势骤然外放，苏婉儿瞬间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缓缓走到苏婉儿身前，伸出一只手。
苏婉儿只能看着，看着那只大手缓缓放在她头顶。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下。
“对不起师父，我保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