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万晴心脏骤停,猛地回身!
青鸾伞“唰”地横在胸前,伞面灵光闪烁不定。
她目光如电,死死钉在王絮儿刚才的位置。
“哪里?!”声音又低又急。
王絮儿像是被蝎子蛰了,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
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那片粘稠的红土地上。
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指着自己刚刚站立的地面。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手!有只手!”
“冰的!滑腻腻的!从……从地下伸出来的!”
她牙齿咯咯作响,脸无人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郝响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瞬间紧绷如铁!
他一步跨前,将万晴和王絮儿护在身后,像一座愤怒的铁塔。
他低头死死扫视地面。
然而,王絮儿指着的那片粘稠土地,除了几个凌乱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没有洞口。
没有裂痕。
平整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郝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絮儿师妹……是不是……太紧张了?”
“这鬼地方……容易出幻觉……”
“不是幻觉!!”王絮儿尖叫着打断,眼泪夺眶而出。
“那感觉太真了!冰得刺骨!又黏又滑……像、像泡在水里发胀的死人皮……”
她猛地摇头,剧烈地喘息着,似乎要甩掉那可怕的触感记忆。
万晴眼神冰冷,一言不发。
她蹲下身,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极轻地触碰王絮儿刚才站立之处的地面。
指尖传来异样的冰冷湿滑感。
与周围单纯的粘稠截然不同。
那股铁锈与腐败甜腻混合的怪味,似乎也在这里浓烈了一丝。
她的心,猛地一沉。
后颈那被窥伺的阴冷感,骤然清晰!
头皮阵阵发麻。
胃里也开始翻腾。
“唰啦啦……唰啦啦……”
毫无征兆地,四周血红色的树叶狂暴地抖动起来!
不再是之前的微颤!
那声音尖锐、密集,如同无数骸骨在互相剐蹭!
林中光线骤然黯淡。
红色的树影疯狂摇曳、拉长、扭曲。
如同活物,正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合拢过来!
“走!”万晴厉喝一声,猛地站起!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一把拽起还在地上发抖的王絮儿,另一手死死攥住青鸾伞。
“跟紧我!快跑!”
强烈的危机感让她顾不上去探究那只手。
直觉嘶吼着:留下就是死!
她认准那条幽深小径,拔腿狂奔!
步伐急促,近乎亡命!
王闯被拽得踉跄了一下,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
只觉得身后扭曲的红影,像无数只从地底伸出的鬼手,正贪婪地抓向他们!
他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回头,边跑边喊:“师姐!等等!这地方……太他娘的邪了!”
郝响紧随万晴,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笨重。
他额头冷汗涔涔,每一步都重重踏下。
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仿佛要将一切潜在的威胁踩碎。
死寂的红林中,只剩下三人急促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
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唰啦啦”的叶片摩擦声。
每一声都像鞭子抽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无人敢回头。
他们只能朝着前方更深的黑暗亡命奔逃。
就在他们快要被恐惧吞噬时——
前方林深之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片柔和的蓝色光晕。
蓝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光晕所及之处,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竟淡了许多。
脚下那粘稠恶心的触感也在迅速消退,地面变得坚实。
周围刺眼的血红似乎被洗涤过,虽然依旧是红树林,却不再那般妖异可怖。
“那……那是什么?”王闯几乎是刹住脚步,瞪圆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郝响也停了下来,扶着膝盖,脸上惊疑不定地望着那片蓝光。
“难道……这就是林长老说的……阵法入口?”他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确定。
万晴目光紧紧锁定那片柔和的蓝光,心中同样充满了惊疑。
这蓝光出现得太过突兀,与周围血色世界的阴森恐怖格格不入。
它不像是陷阱。
反而透着一股奇特的宁静,一种安抚人心的气息。
那股力量,似乎正在无声地驱散红树林带来的阴森与不适。
“应该……是了。”万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犹疑。
她能感觉到,随着靠近这片蓝光,王絮儿怀里清灰那微弱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丝丝。
虽然,小家伙依旧虚弱得可怕。
更重要的是,那种如芒在背的窥伺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正在迅速消融。
这让万晴稍微安心,但心底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先过去看看。”
万晴做出决定。
脚步虽略微放缓,却依旧坚定地朝着那片蓝光走去。
王闯和王絮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彼此眼中都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尚未散去的深深恐惧。
王絮儿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她紧紧抓着万晴的衣袖,仿佛那是风浪中唯一的浮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刚才那冰冷滑腻的可怕触感,显然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距离不断缩短。
那片蓝光的真实面貌,逐渐在他们眼前清晰起来。
它并非实体光源。
更像是一道悬浮在半空中的、由纯粹蓝色能量构成的水波状光幕。
光幕约莫一人高,三尺宽。
它静静地矗立在小径的尽头。
宛如一道通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门户。
光幕之后,隐约能看到扭曲模糊的景象,看不真切。
但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令人窒息的血红。
“就是这里!”王闯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难掩几分激动,“跟林长老描述的一模一样!穿过这道光幕,应该就是迷阵的范围了!”
郝响用力点了点头,紧绷如铁塔的身躯稍稍放松。
但他锐利的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红树林阴影,生怕再有什么鬼东西从地底钻出来。
万晴没有立刻踏入光幕。
她锐利的目光先是仔细扫过光幕的边缘,以及周围的地面与树木。
确认没有隐藏的符文或触发式陷阱的痕迹。
然后,她分出一缕微弱的灵力,凝于指尖,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指尖触碰到那蓝色的光幕。
一种温润、平和的能量波动传来。
没有任何攻击性。
反而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悄然渗入,似乎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和识海中的躁动都被洗涤了几分。
“看来没问题。”万晴收回手,对身后的三人道。
“准备好,我们要进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王絮儿怀里的清灰。
小家伙依旧昏睡着,气息确实比在红林中时稳定了一些。
“走!”
万晴不再犹豫,眼神一凝,率先迈步,穿过了那道蓝色光幕。
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清凉柔韧的水膜。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王闯和郝响紧随其后,几乎是同时踏入了光幕之中。
光幕之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再有压抑的血红。
也没有沼泽的湿滑泥泞。
他们仿佛瞬间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朦胧雾气之中。
雾气是浓郁的淡白色。
能见度极低,恐怕不足三丈。
脚下不再是粘稠的红土,而是变成了坚实的青石板路。
石板表面湿漉漉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踩上去有些滑腻。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清冷而潮湿。
之前在红树林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味,彻底消失了。
“呼……终于进来了。”王闯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凉意的浊气,感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这鬼地方虽然看着也怪瘆人的,但总比刚才那红林子好多了。”
郝响点点头,庞大的身躯警惕地转动,环顾四周。
“这就是迷阵吗?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几条模糊不清的青石岔路,从前方的浓雾中延伸出来,又很快消失在更深的雾霭里。
每一条路都通向未知。
万晴的眉头却没有舒展。
反而皱得更紧了。
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眼前的雾气太浓了。
浓得像是固态的,将一切都严密地包裹、隐藏。
视线所及,仅仅三丈之地。
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滑冰冷,布满滑腻的苔藓,一直向前延伸,很快便没入前方的雾气深处,不见踪影。
除了他们四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王絮儿怀里清灰那微弱的起伏……
周围,是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没有风。
没有虫鸣。
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空气的流动。
这种极致的安静,与之前红树林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唰啦啦”声,形成了强烈的、诡异的反差。
但这片死寂,反而让万晴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迷阵……”万晴低声重复,声音里透着一股凝重。
“恐怕,不会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几条模糊的青石岔路。
如同幽灵投下的影子,从雾气深处延伸出来,又消失在更浓的雾霭里。
不知通往何方。
每一条路看起来都几乎一模一样。
都被浓雾包裹着,散发出神秘和未知的危险气息。
王絮儿仍旧死死抓着万晴的衣袖。
她的身体还在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红树林里的惊魂一刻,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消散。
她小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不断扫视着周围翻涌的浓雾,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猛地扑出来。
郝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但他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双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师姐,我们……走哪条路?”王闯也收起了先前那一点点轻松,看着眼前几条几乎无法分辨的岔路,一时没了主意。
万晴没有立刻回答。
她再次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
果然,这里的雾气似乎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压制之力。
灵力的运转比平时滞涩了至少三成。
不仅如此。
她的神识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努力延伸出去,不足五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如同撞上了一堵柔软而坚韧的墙。
根本无法探清前方的路况,更别说辨别岔路的区别。
“林长老说过,迷阵之中,五感皆会受到迷惑,神识也会被大幅压制。”万晴沉声提醒。
“我们必须格外小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王絮儿怀中的清灰。
小家伙依旧昏睡着,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
似乎这片雾气对它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甚至那股清冷平和的气息,让它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万晴略微松了口气。
至少清灰的状况暂时没有继续恶化。
她抬起头,目光在几条岔路上缓缓逡巡。
没有罗盘指引。
神识受限严重。
仅凭肉眼观察,这几条被浓雾笼罩的青石路,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跟着我走。”万晴最终选定了正对着他们来时方向的那条岔路。
这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也是在毫无头绪下,最不容易迷失初始方向的选择。
“都跟紧了!”
“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走散!”
她再次叮嘱道,语气异常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闯和郝响立刻凝重点头。
王絮儿更是把万晴的袖子抓得更紧了,指尖冰凉。
万晴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青鸾伞被她握得更紧。
伞柄的寒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她率先迈步,踏上了选定的那条青石岔路。
一步踏入。
脚下的石板依旧湿滑冰冷。
身后的景象,几乎是瞬间就被涌动的浓雾彻底吞噬。
仿佛只往前走了寥寥数步,来时的路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依旧是那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他们四人行走时,脚步落在湿滑石板上发出的轻微“嗒、嗒”声。
在这片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依旧是脚下湿滑冰冷的青石板路。
依旧是那让人心头发慌的绝对死寂。
仿佛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从未真正前进过哪怕一寸。
“师姐……”王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焦虑。
他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去。
但身后,除了翻涌不休的浓雾,什么也看不到。
郝响也皱起了眉头,他体型本就庞大,在这压抑滞涩的环境中行走,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雾太邪门了……走了这么久,感觉一点变化都没有……”
万晴猛地停下脚步。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她也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
这条路……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