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一开始就知道祖父会来,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他垂下眼,朝着脸色铁青的贺老太爷,还有一脸怒气的贺二爷行礼:“祖父,二叔三叔。”一群人里,只这三位知晓就够了。贺三爷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一屋子的气氛下降到冰点,一旁震惊的贺景嫣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贺景媛,一脸的痛心疾首:“你......往日里父亲母亲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贺景春嘴角冷笑,好一个厉害的角色,一句话就把他们自己都摘了个干净,好让祖父不迁怒他们二房。
“我…我…”贺景媛慌了,她并不知道他们在了多久,听了多少的话,早知道就不说的这么狠了,她扑通一声跪下,心里迅速找理由,开始哭哭啼啼的:“孙女是和三弟说笑玩闹的,三弟出言不逊,孙女这才教育他,言语间不知轻重的,望祖父和父亲责罚。”
贺老太爷气笑:“你这会倒是厉害懂事了。”随即不说话,只继续站在门口冷眼睥睨着她。
贺二爷心里暗骂道这个女儿实在是蠢,嘴下又是不留情,一下子把话说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也不知道自己夫人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他看了一眼已经气急的父亲,随即一巴掌上去:“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这么教你的?!”
这事已经既然已经在贺老太爷和贺三爷面前发生,自己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不仅如此,他还需要自己做个样子。
贺三爷看着他们父女如此,心里只觉不屑,只走到景春面前关切道:“脸还痛不痛?”一边捏着下巴观察,一边叫人拿了膏药来擦。
他本来是和二哥正在书房里议事,父亲突然进门来,要他们来霁月堂看下侄子,说是今日拜了齐院判为师,几个做叔叔的得去关心一下,虽说自己已经叫了自己妻子送了贺礼,可父亲出声,加上几日没见到侄子,便跟着一起过来,谁知在门口就听到贺景媛的话语,还敢打人?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二哥,心下了然,若平日里教导孩子们和睦相处团结一致,今日媛姐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旭哥儿听到这些话,又看到她打人又不管不问的。现下演个头的戏。
子不教,父之过。
他看着景春一脸委屈样更加心疼,心里愈发看不上贺景媛和贺景旭,只仔细的给景春擦药。贺老太爷坐到了炕上,这才像是注意到地上的贺景旭。
他早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也不废话:“我就一句,你三妹说的这些混账话你不管,她打你二弟你居然也不出声,不用来骗我,好啊好啊,都是一样的东西。往后若是家里人有难,你也打量着什么嫡出庶出的冷眼袖手旁观,不顾血脉亲情!”
景旭还想辩解,便被又急又躁的贺二爷的一脚踹下来。他今天算是丢脸丢大发了!这话他还能不知道贺老太爷是在敲打谁呢?
贺老太爷掀起眼皮盯着贺二爷,有些话当着晚辈的面他说不得,只得按下气暂时不发作,眼神转冷,冷声道:“老二,我只看结果。”
贺二爷讪讪应诺,瞪了一眼那两个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对着景春安慰:“春哥儿你放心,二叔是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景春站了起来拱手:“谢谢祖父和二叔为晚辈说话,晚辈心里感激,为了二哥哥和三姐姐的名声,今日的事景春会和屋里的人说一声,不会有别人往外说的。”
贺二爷闻言点点头放心了一下,随即叫人把那两孽障带了回去,贺景媛哭的双眼红彤彤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好像收到了很大的惊吓。
很好,下午的这一战算是过去了,景春不禁微微露出笑容,朝着贺三爷轻轻一笑。贺三爷只觉得他懂事,更是安慰了一会才回去。
出了这件事,不告诉大夫人是不行的,就算景春想瞒下来,脸上的红印子可不会隐瞒。
晚饭过后,他带了丰穗去了紫云院,结果景春发现大夫人不在屋子里,连身边的陈妈妈和碧云也不在,问了身边的湖云,湖云一看景春脸上的巴掌印一惊:“三小姐打人这么大件事,大夫人听了之后气的和三夫人去了披香院找二夫人讨个说法了,现下都还没回来呢。”
啊?景春心里一惊,她怎么速度这么快,这才发生了一顿饭的时间啊。随即又笑了起来,都说为母则刚,况且母亲那个要强的性子一旦发作起来可了不得,况且这次还是踩在了母亲的底线上。
自己只得回了院子,让湖云给母亲留话让她不必担心,更不要为此和二婶撕破脸。
当天晚上大夫人火急火燎的到霁月堂看望景春,见他原本好看的脸此刻红肿了起来,不觉更气了,自己又亲自给他上了药,景春无奈:“母亲,我这都擦了第三遍了,怎的还擦。”
大夫人只阴沉着脸不说话,捏着他的耳朵摇着脸颊左看右看了半晌,再跟常妈妈确定了消肿了许多之后心情才稍稍纾解。
景春贴在她身上,闻着淡淡的桂花香缓缓道:“母亲,儿子没事的,二叔升职二房前程好起来,实在没必要冲去二婶那里讨说法。祖父和二叔三叔才是最主要的人,他们看到了,二婶和祖母也必然会知道,况且祖父又要二叔给他个结果,二叔二婶是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的。否则在祖父眼里岂不是更加应了三姐的话?我听湖云说您和三婶去了二婶那里讨说法,还担心您会吵起来。”
大夫人抱着景春,回想起今日在披香院几乎是压住了自己要翻桌子的冲动。
三弟妹屏退了所有下人,屋里只有她们三个,她才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们大房一向在老夫人那不得脸,大爷也没甚出息,下人们怎么看我们这我都无所谓,可二弟妹是如何教孩子的,就算她今日说了那些话也和我们没关系,我也不管,但她打了我儿子两下巴掌,还敢抢我儿子的东西?你们二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她一个嫡女去抢那茶碗子?”
二夫人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这一次她理亏,若是在平常,多送些东西补偿补偿也就罢了,可被父亲和贺三爷看到,为了大房的名声和脸面,这事不得不妥善处理,她现下也不管大夫人言语的针对,只得慢声细语的道歉。
这要是放在这以前那可是不可能的事。大夫人算是料定她会这么做,只拿着帕子拭泪。
这时候一直垂下眼帘默不出声的三夫人一脸正色:“二嫂嫂,无论如何,媛姐儿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虽说还是个小孩子,可这样的礼数和心思二嫂嫂可得费心教导啊。咱们大人还能不知她今日所作所为背后的意思吗?父亲忍着不说罢了。”
二夫人听到这话目光一沉,真不愧是翰林学士的女儿!说话都这么弯弯绕绕的拿针戳人。她心下一转,换了副面孔伪怒道:“那混账丫头做的这事,别说大嫂和三弟妹,我第一个饶不了她!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明天就给大嫂和春哥儿一个交代。”
大夫人心里冷哼,却也知道对方的打算,只能给二夫人台阶下:“二弟妹忙于管家,媛姐儿年纪又小,规矩学不好我能理解。但打我儿子是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希望弟妹能说到做到!”
“母亲,母亲。”景春挥了挥手,把正想事情想的入了神的叶氏给唤了回来,大夫人摇头示意无事,心里只难受,自己家世平平,夫君又不得意,自己儿子受了委屈也不能给他个痛快,只能顺着台阶下,她看着景春脸上那红肿,不觉又心疼起来。
闲月居里,贺景嫣正气的在斥责贺景媛:“你说你为了那套茶具和那病秧子起的什么争执?为了那套茶具惹怒了祖父和父亲。你还拉着二哥一起去胡闹,二哥也是个糊涂的!你去是为了什么!”
贺景媛今日已经被贺二爷和二夫人狠狠训斥,她哭了一番,明日就得禁足,现在她又要听这个在家里说得上话的大姐在这劈头盖脸的训话,不由把今天受的委屈激出来,流着泪不服气道:“我就是想要挫一挫他的威风,不就拜了个师父嘛,又不是要和大哥二哥般日后做高官一般,让他不要猖狂,以为自己拜了师就了不起一样!”
贺景嫣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她这个三妹真的是怎么教都教不听,平日里母亲还是太宠她了,竟是一点道理都听不进去。
她杏眼一瞪,更加没好气的跺了一脚:“糊涂!三弟弟拜的师父可是太医院正五品的院判!虽说地位不如科举入仕的文官,可他是祖父交好的朋友,在上京声誉又是不错的,他给那么多达官贵人看过病,人缘口碑是实打实的不错,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在他那评头论足?”
“何况三弟弟日后若真是做了大夫开堂坐诊,好名声的也只会是我们贺家,再者,以后我们家有人身体不适的时候也要靠他,靠个外人总是不妥的,他看在血缘亲情上是不会不帮的,你说你这么上赶着找他不痛快是为了什么!平白招惹了祖父厌恶,连三叔都惊动了,这表示贺景妍也会知道的!她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好好的留了话柄给别人,败坏我们二房的名声。平日里母亲教你的东西都丢到哪去了!”
贺景媛却是像是那猪油一般滴水不进,闻言后随即更是吵了起来:“大姐,大哥和二哥才是咱们的嫡亲兄弟,你总帮着一个外人干什么!大哥和二哥日后有出息了,谁敢轻看我们二房?我们父亲又是……”
“够了!”贺景嫣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恨铁不成钢的剐了她一眼,这傻妹妹,日教夜教,就是那峨眉山铁头的猴子听那么多总该明白,可她还是抓不住重点,当下心累,不欲与她多说,回自己院去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贺景媛,大姐姐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凶过,都是那个庶出大伯的儿子害得!
心里更恨,却也更担心自己的处境,自己要禁足在院子里抄写女则一百遍,母亲还派了嬷嬷来盯着自己,心里苦不堪言,又急又气。
当晚,闲月居的几套茶具就都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