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爷和叶掌柜家的小妾搞上了,那日被叶掌柜给碰到了,碰到两个人正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说着荤话,气得他打了小妾一番,直骂她不要脸。大爷也说是那女子勾引他在先,那小妾听了这话又羞又气不堪受辱,竟当场撞墙自尽......”
大夫人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仍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颠倒了过来。她的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然后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站在一旁的碧云见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她急忙伸手扶住大夫人,与湖云一起将大夫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到床上。
陈妈妈陈妈妈看到这一幕,也慌了神,急忙要去叫大夫过来,被碧云伸手拦住了:“妈妈怎么不叫三少爷过来?”碧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和疑惑。
陈妈妈着急的扒开她的手,和她解释道:“三少爷看到总会问起来,这种事怎么好叫他知道?还不如去请了大夫,就说院里的小丫头身子不爽快。”
没过多久,黄大夫就匆匆赶来,几针下去后,大夫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迷茫,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昏厥中回过神来。......
大夫人等缓了大半天后,这才心急如焚的接着问下去:“那后来呢?叶掌柜可报官了?”
这事要是被报官,那春儿日后的前途、贺府的名声......她都不敢想下去。
常妈妈忙着把话说全了:“大夫人莫急,大爷也知道兹事体大,所以还算是处理得当,给了两百两的帛金,又给了一处两进的宅子,这才把这事压下去......只是,大爷又去了赌坊,听说输了不少体己进去,又动了铺子里流动银子的心思。顾着叶掌柜的事他才不敢再胡来,只能来找您了。”
大夫人已经是满脸泪痕:“我道他最近为何转了性子,原来还是在打量着动我嫁妆的心思......”
待她平复了心情后,眼睛晦暗的看着陈妈妈:“你去我私库里再拿出二百两的银子,叶掌柜是叶家用老的人,这件事必须处理好了,才能继续死心塌地为咱们做事。再让他去管大爷名下的两间铺子,就说是我的意思,这事一出,大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她心里开始飞快的盘算着:“当时事发的时候可有人证?”
陈妈妈努力回想叶掌柜说的话:“有,是叶掌柜的大儿子和铺子里的一个伙计,他们跟着叶掌柜回去拿东西的时候碰上了,如今他儿子叶在铺子里做事。”
大夫人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有了人证便好办了,你去叫他把这事的证据和口供都备好,包括人证的供词手印都安排好。再给大爷安排点证据......”
陈妈妈立刻明白了大夫人的意图,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夫人,您这是要留下大爷的把柄?”
大夫人那双坚毅的眉眼一亮,斩钉截铁道:“备上两份,一份等我给了父亲,另一份就交到叶家的手上!”她决定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妈妈不敢再多问,连忙点头应是,忙不迭的去办了。
贺大爷这几日又常往紫云院过来,叶氏就当不知道这事。只是贺大爷话里话外有着要钱的意思,也被大夫人挡了回去,如此几次后,贺大爷开始不耐烦了。
等到了小年这天,大夫人正在叫人发放新衣的时候,贺大爷又来了,他似乎喝了些酒,身上带了点酒味。丫头们看见他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怎么又来!
大爷的话语中再次提及了要钱的事情。
大夫人心里不痛快的望着他,眼神里带了点怒火:“大爷,妾身的铺子这几年的收益您也知道,虽说有娘家支持些,可我们叶家始终不是什么名族商户家,您要的那三百两银子妾身拿不出来。”
贺大爷闻言,脸色一沉,握紧了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扯过来,眼睛里闪过寒意:“你既已嫁给了我,那你所有的东西就应该是我的。为夫的叫你干什么,你当妻子的尽管照做就是。不然我就休了你!”
大夫人早就忍了他许多天,如今听到这话也和他爆发了起来,怒气冲冲道:“那您尽管休去!怕是你还不舍得我叶家给您的助力。”
贺大爷听到大夫人竟敢如此顶撞自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怒不可遏地将大夫人狠狠地甩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离去,全然不顾屋内的叫喊声乱作一团。
......
这一日,等到了掌灯时分。景春从悬壶堂出来,就看见了大夫人正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他不禁有些惊讶,快步上前:“母亲?这外头正下着小雪,您怎么就过来了?”大夫人很少来悬壶馆等他。
大夫人赶忙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又拿了顶大帽给他戴上:“今日下着雪没戴帽子过来,你也不怕冻着。”
景春心中一暖,嘿嘿一笑,搂着叶氏的肩膀要上马车,叶氏却是拉住他,一脸笑意的盈盈笑道:“今日就跟母亲慢慢走回去罢。”
景春点点头,让陈妈妈拿了件月牙白羊绒绣茸草纹风衣给大夫人披上,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走回去。
华灯初上,大雪微微飞扬着,景春不禁杨起手掌接雪玩,冰冰凉凉的雪花顿时变成了冰水。叶氏温和的看着他像个孩童一样玩,不由得笑意加深,温和的问他:“今日听你师母说,你过了年到十五岁,就可以参加太医院和礼部举办的考试了。”
景春点点头:“师父说考试一般在九月份,等我考上了之后就是医丁,可以去太医院学习三年,然后再参加考试。”
大夫人有些坏笑的接下他的话:“若是再考中了,我家春儿是不是就可以当医官了?到时候母亲得叫你一声贺医生呢,还是贺医士?”
景春红着脸摇摇头,可表情十分受用:“哎呀母亲......自然是贺医士啦。”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笑的乐不可支。景春个头渐长,已经快和她一般大了,大夫人都不用像以前一样低着头看他了。大夫人看着景春的脸,不由得感叹道:“你这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笑起来尤为好看。”
他今年十四,即将十五了。脸颊虽已经褪去了婴儿肥,消瘦了些许,但是下巴两侧还是有些肉肉的,给他添了点憨态。鼻子也挺拔了不少,略微深邃立体的眉骨处是一对略微英气的一字眉。
他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事情要思考的时候,嘴巴就会抿成一条线,那对眉毛总会微蹙起来,偏他那双垂泪眼生的漂亮,眼眸似月光一般温柔缱绻。所以就算严肃的时候,他看起来也只是下一秒仿佛就要笑起来一般。
他这几年跟着齐院判学医,眉宇间又带了点悲悯,他又喜欢穿青色和绿色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像玉一般十分温和。
景春听到贺大爷,笑容有些淡下来:“母亲,父亲最近常往紫云院和霁月堂过来,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
大夫人藏住了眼底的诧异,笑意隐隐:“你只管读你的书去,他能有什么事。”
景春知道她不愿多说什么,便和她说起其他人的事:“前些日子大表哥来信了,说小侄女满周岁了,办了酒席,侄儿还问我什么时候再过去找他玩呢。”
叶氏听到叶家的事,心情变得好了一些:“节哥儿媳妇生了一个男孩和女孩,你外祖母疼得什么似的,日日要带在身边教养着。”
大夫人想到叶老夫人曾经和她写信的时候提到过的事,和景春说起来:“荣哥儿也要说亲了,你外祖母叫你若得了空再去江州玩。”
景春不由得苦笑:“外祖母实在太疼我了,每年都要叫我随便找个由头不去上课,跑去叶家躲懒一番才好。”
江州离上京有一个月的路程,若是赶的快些,也不用一个月就到了。景春这几年以来,每年都会和叶氏去叶家住上几日。每每住久了,齐国安就要来信催促,弄得叶老夫人很不满意这个劳什子院判,就知道打扰祖孙俩的亲热。
“你祖母还和我说,若下次他再催,她就要找别的名医来教你了。”
叶氏凑趣道。景春吓得连忙摆手:“可使不得,可使不得。我都拜师了,况且师父对我如同生父一般,哪就要找别人了。母亲您可要拒绝了去。外祖母那个性子真有可能这么做。”
母子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骑快马的军探,风驰电掣般地疾驰而来。那军探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呼喊:“让道让道!捷报传来,我军大胜!”
行人连忙躲开,让军探先走。那军探也毫不减速,如同一道闪电般穿过人群,继续向前飞驰而去。桂叶胡同离皇宫较近,所以军探走这条路并不奇怪。
看着军探远去的背影,景春不由得想到了大历和北丹的战争。齐国安曾收到一个去战场支援的太医来信,信上说北丹国边境突然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雪,这给大历军队的行军和作战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大历从上京带去的军队在与北丹的军队交战时,可谓是异常艰辛。
再后来,除了京营调兵支援之外,有消息传皇帝用兵符偷偷调了一支关宁军过去支援。关宁军在东边,从地势上来说,支援北丹一战时间会比从其他地方来说还要便捷。
大多关宁铁骑士兵都出身贫苦,即拥有极高的战斗意志,他们最出名的就是善于用少量的人数对抗大量的军队。
景春正想着这事,大夫人却是在一旁开口:“这次大捷,过几日就要班师回朝,另行封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