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书房内,李承乾背靠在太师椅上,右手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刚刚接收完记忆,他呆愣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暗自思忖,没想到另一个“李承乾”又犯病了,闹出了点事,不过仔细想来,做的那些事倒也挺解气。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提前与五姓七望公然对上罢了,并非什么天大的事儿。
这一番经历反而让李承乾打开了思路,心中暗道:
以后若有需要冲锋陷阵的棘手事儿,就让身处现代的那个“李承乾”来大唐走一遭。
反正有李世民兜底善后,自己在背后瞧着便是。
毕竟自己可是来自现代的文明人,成长在新时代红旗下的大好青年。
“别人或许会为此烦恼,可我就想轻松自在些。
无论活成什么模样,总有人会说三道四。
只要不去关注任何人的动态,不去揣测任何人的想法,不去设想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日子自然过得会特别舒服自在。
要是谁让我不舒服,那本太子就不客气了!”李承乾默默想着。
想到身处现代的“李承乾”引发的粮价风波,定不会轻易平息,李承乾决定先发制人。
念及此,他提高声音朝门外喊道:
“来人!”
“属下在!”
守在门外的贺兰楚石立刻快步走进书房。
李承乾看着贺兰楚石,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贺兰楚石,你即刻派人去收集五姓七望年轻一代犯下的所有罪证,重点关照一下崔家之人,本太子有大用。
多安排些人手,大张旗鼓地去查,动静越大越好,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贺兰楚石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刻抱拳领命:
“太子殿下,五姓七望势力庞大,其年轻一代行事多有隐秘,这般大张旗鼓去查,恐怕会引发诸多事端。”
李承乾冷笑一声:
“本太子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大唐的天,还由不得他们肆意妄为。你只管按本太子说的去做,有什么问题,本太子自会担着。”
贺兰楚石见李承乾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应道: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全力收集罪证。”说罢,他快步退出书房。
李承乾决定前往上林苑,那边的情况他还是颇为在意的。
待马车准备妥当,他便离开了东宫。
当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车夫高声呵斥: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拦太子车驾!”
人群中传出声音:
“参见殿下,还烦请太子出来一见。”
此时正在马车内闭目摆弄手机的李承乾,听闻外面动静,心中好奇,便起身轻轻掀开车帘,
站到马车上,双手背后,目光沉稳地扫视着拦路的众人。
他发现这是一群书生,粗略估计,人数大概有五百之多。
李承乾面露疑惑,开口问道:
“你们在此拦下本太子的车驾,所为何事?”
为首的瘦脸白衣书生费力地挤到石阶前,手里高高举着半卷《唐律疏议》,朝着李承乾恭敬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今日您在西市斩杀了周氏粮商管事,不知此事可经过大理寺三司会审?
《唐律疏议》中明确写道‘诸断罪皆须具引律令格式’,殿下您擅自决定斩杀,这……”
话还没说完,后排一位书生高高举起手中的帛卷,大声喊道:
“这分明是草菅人命!我们日夜诵读圣贤书,难道就是要学您这般目无王法吗?”
李承乾斜倚在车驾上,双手环抱于胸前,听到这话,突然笑出声来,
他虽然是现代人,可也知道在大唐贵族官僚实际享有豁免权(交钱可免罪),更何况自己贵太子,
不过他还是里面闭上了眼睛用脑海手机查了一下资料,这才开口道:
“说我目无王法?那你们可知道,这些粮商无故哄抬粮价,就只是今天几个时辰时间,就从三文涨价至十几文。”
“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那粮价格又会涨到何等地步?到那时这长安城内又会有多少穷苦百姓会饿死?他们该当何罪?”
说着,他顿了顿,站直了身子:
“更何况本太子杀的不过是一粮铺管事,也就是一贱籍之人罢了!
你们一个都是读书之人,不会不知道《唐律》允许“议贵”吧?更何况他们还是有罪之人!”
“再说了,你们在这的所有人也并非全是衣着华丽之人,这粮价也与你们息息相关,
到时候你们可愿意再来跟本太子谈王法?你们是否还会认为本太子是草菅人命?”
话音刚落,左前方的胖子书生挤了进来,怀里抱着个空酒坛,大声说道:
“殿下强行命令粮商压低粮价,却自己私底下售卖‘君莫笑’,“金樽月”一斗酒竟能换千亩良田!
这分明就是借着打压粮价的名义,为自己囤积酿酒的粮食。”
“放你直娘贼的酸屁!”
李承乾猛得上前一步,指着这书生就骂:
“‘君莫笑’,“金樽月”这你们可曾见过?又可曾听闻本太子去酿过酒?
“本太子的酒乃是偶然所得,光那透明纯净的琉璃瓶酒你们可知价值几何?可见过清澈如水的酒?”
“这等奇珍异宝,本就奇货可居,数量本就寥寥无几,根本无法用粮食酿造,与粮食毫无关系。
“本太子,强压粮价,罚那些个粮商把一半粮食捐给城中穷苦百姓,本太子可在其中获得半分利益?”
“待粮价涨到斗米百文,你们在平康坊喝士族的‘琼浆露’时,可知道城外难民拿观音土拌麦麸吃?”
又有一青衣书生捧着《周礼》往前蹭,声音却有点发颤:
“即便如此,殿下越权干预户部职事,恐乱官制体统——”
“体统?”
李承乾猛地踏下车辕,背着双手一步步缓步走至青衣书生近前,他忽然指向街上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去问问他们,是要守着‘体统’,等粮食价格涨到买不起,活活饿死,还是要本宫这个太子越权救人?”
“怎么不说话了?”
李承乾一步一步上前,身前的书生群体便后退一步。
他目光扫视过鸦雀无声的人群,语气突然放软,
“诸位都是研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有志之士,应该明白律法是保护百姓的利刃,而不是士族用来藏粮自肥的鞘壳。
真要跟本太子在喋喋不休,不如先去查查,你们兜里的束修,是不是沾染着陇右百姓的血汗!”
而后李承乾猛地转身,大步上前,迈上了车架,负手而立,手指着下面的书生喝道,
“你们为何在此?各位心知肚明,你们不要是非对错都不分,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要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要搞清楚你们为何而读书?你们如此做派“枉为读书人!”。
好一会,寂静的人群里,一位衣着补丁破落的书生,涨红了脸,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太子殿下您觉得我们该为何读书?”
李承乾顿时一闭眼,然后猛猛地睁开双眼,表情庄重,严肃,手指向天,大喝道: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