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作响的撕裂声刺破海雾,男人指节泛白的手掌将蝶茧似的莲苞撕开,咫尺的距离朝暴露的魔女伸出张开的五指。
魔女蜷缩一团,看着吞吐黑炎的手掌离自己越来越近,内心惊恐到了极点,她兜帽下的瞳孔骤缩,燃烧更加惨白的烈光,一瞬之间浑身的血痕不断迸发光华,数十道赤链蛇纹凭空凝聚。空气在高温中扭曲蒸腾,火流星群接连轰炸在男人的身上。
袁承瑾恍若未闻,那些触及他衣摆的蛇纹不断坍缩,烈焰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被他身上浮现的黑炎饕餮般吞噬,他右臂肌肉虬结暴起,熔铸黑焰的臂膀在魔女眼中迅速放大,一举扣向了她的面门。她的兜帽在黑炎的燃烧下瞬间化为灰烬,荡然无存,那是一张青春明媚的脸庞,只不过面上纹着火焰的脉络。
“救我!”
魔女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她的面孔随着燃烧迅速碳化,凄厉的嘶吼穿透整片战场。可在鬼影们到达的前一秒,犹如铁石浇筑的手掌就已经包裹住了她的五官。她看着男人冷如冰山的眸子动了动嘴唇,话语尚未说出,深紫的火种燃起纯黑的火焰,将她的全身整个点燃,留下痛苦的嘶鸣。
“啊啊啊啊!”
魔女被男人举到了半空,蛇纹溃散,引以为傲的火焰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她凭空摆着小腿,十指用力扒拉着男人的手臂,而后发丝、皮肤、骨骼、血液,脊髓,连同赤色的灵魂都被燃成无色的灰烬。
一阵狂风掠过,袁承瑾松开手,手中除了定格的奇迹外空无一物,他低垂着眼眸,并不理会包围自己的鬼影们。
狂风之后,是更为腥腐的海风。震鸣的枪火与莫名的秘术向袁承瑾轰击而来
“麒麟。”他轻语一声,脸上浮出一张红黑色的狰狞兽面。
他左手前伸微张,兽纹铁面从他脸上飞出迅速扩大。剧烈的碰撞声中,一面煞气凛然的壁垒挡住了鬼影们的合力攻击,土车犁地般的向前撞去。
“圣骸?”黄金乡的头领略微有些惊讶,没做出什么动作。
男人跟随麒麟的前进,摧枯拉朽般毁坏了鬼影的阻击,他疾步靠近,从麒麟后一跃而起如虎豹入羊群。火焰升腾,焚热的气息将海风扫荡一空,他摆臂挥拳,火焰将一切点燃,满目之间无一合之敌。
五秒后,除却海兽边的的两人及头领外,战场只余残甲灰烬。
袁承瑾抬头望向对面严阵以待的海兽,炙热的风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像是拉开了古老故事的帷幕。他缓慢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神异的倒三角瞳仁泛着深紫的光晕,滚烫的黄金竖瞳若烘炉般猛烈燃烧。
“你是谁,属于哪一方阵营!”海兽上的头领沉声喝道。
他话音刚落,便被一道酷烈的杀机锁定。袁承瑾微微点足,地面上的碎铁被震起,再次汇聚到男人的手中熔炼塑形。他一言不发,缄默仍旧,可紫金异瞳的火焰却更盛三分。
先前的一幕再次重演,提跨,踏步,斩!
本就破烂不堪的地层再次碎裂,被急剧压缩的空气再次发出不堪的哀嚎。男人撞破风声,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头领的前面,头领轻蔑一笑,拉动驭绳,臂膀浮现密密麻麻的鳞甲,与坐下的海兽一同抵挡。
哗啦一声,刺眼的火星迸射在两人的视线中间,驭绳与手臂一同将袁承瑾的斩击拦截。这柄匆忙锻造的刀刃并不锋利,但头领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手下会在五秒以内被完成瞬杀。
这个神秘的男人,力量简直大的惊人!比起拥有‘隳突’灵图的石冠传火者们分毫不差,甚至尤有胜之!
袁承瑾如先前对付魔女一样,一力下压,只不过这次他还受到了另外的阻挠,残余的两名鬼影尖啸着向他挥爪。他微微提刀,在头领可以喘息的瞬间将海兽胸鳍的和挥来的利爪一同斩下,然后在其惊愕的目光中,寒光乍现,一刀枭首!
血液喷泉般从无头尸体中涌出,浇在了男人冷漠的脸上。
死鲸没有了驭绳的束缚,在血液的刺激下越发狂暴,它双目猩红的拍动鲸鬟,摇起尾柄,近楼高的尾鳍带着极大的威势朝袁承瑾盖杀而来,袁承瑾抬头看了一眼,不予理会,他垂着眼皮一点点覆过瞳孔,从下方的视角只能看清他形单影只的立在那,就像悬崖边长在最高处的寒梅,在霜风中飘摇不定。
“三点钟方向!”
“对准了,弗洛雷特!撞!”
“大宝贝来喽!”
轰鸣的古旧列车从界壁外急速驱驰,在不断昂扬的鸣笛声中撞破阻碍,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中,将巨大的鲸腹噬咬贯穿,然后拖拉着大片齿印带出血河,留下狰狞惨烈的伤口,以撞倒五栋黑铁高楼为代价堪堪停下。
海兽愤怒的咆哮一声,呜咽气绝,他生前挥动的尾鳍带着血雨,不甘般加速落下,一个海蓝色头发的男孩从列车中迅速跳出,他燃着滚烫的黄金瞳朝袁承瑾跳跃奔来,大喊道:“小心!”
袁承瑾只留出一丝夹缝的眼睛缓慢睁开,他面无表情,但泪水淌了满面,满眼哀伤的像是整夜失眠然后做了一场悲痛欲绝的噩梦,他抬起左手从眼睑下方轻轻拭过,然后挺起胸膛,从容不迫的,交响乐的指挥家般升至高处,轻轻地开口:“罗摩,燃。”
他号令着风与火焰,矗立着如同折断骨翼的十字,冷淡的姿态好似登临极巅的王皇,将整个世界的权与力握在了手中,然后对着眼前的万物下达敕令,尾鳍下落的速度出现了一丝停滞,紧接着被磅礴的热流推起,浩大的火焰从袁承瑾手中迸发燃烧,蒸腾的热气将他的头发吹的向后狂舞,显露的瞳子充斥着君王的冷肃,以及一丝闪烁着愤怒的悲怆。
王,不能流泪。
【炽烈的火焰将尾鳍全数笼罩,辽广的面积像是将天空遮上了一层紫黑色的天幕,断裂的旗面般如同苍天裂帛。】
死鲸的血肉长嘶起来,它的灵魂残留其中,死前的执念仍在愤怒。
袁承瑾双手握住刀柄,优雅的祭礼般划出整圆,而后将锋刃插入海兽的头颅,火焰顺着刀光迅速蔓延,无声的将血肉转瞬烧成飞灰,只剩白骨也未曾减少一分一毫,跗骨之蛆般撕扯着已死的灵魂。哀嚎声中,他拔出驳杂的血刃,踩着巨鲸的脊骨驾临般一步步向下,每走一步他紫金的瞳孔便烧的愈发炽烈,站定后,他将目光对向了被金沙包裹的马匹们。
“停步!古龙一脉尊贵的年轻领袖,您的女伴并未死亡。”黄金乡的头领举起披风大声说。
埃弗斯从裂缝里探出半个脑袋,狼狈的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对着袁承瑾喊道:“承瑾!听他的,他没有骗你!”
男孩腿部一颤,突然半跪在地上,他看向女孩的尸体,杵着刀勉强将身体撑起,咬着牙说:“怎么做!”
“厄瑞波斯是现世与真界的连通地带,在福音之夜降临的这一天,所有事物都是灵魂的倒影。”
黄金乡的头领看向袁承瑾的眼睛认真说:“只要灵魂未被毁灭,他们都会在福音之夜度过后逐渐复苏,这是福音的庇佑。”
“承瑾,尤斯塔斯说的没错,你姐姐还活着。”埃弗斯费力的从裂缝中站起来,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起身后他拍拍背打趣道:“但那个魔女余孽就别想了,怎么看也是死透了。”
尤斯塔斯从马匹上下身,身后的青铜日晷随着金面的摘下重新烙印于繁复的华服,他将面具放于心口,露出一张年轻但略带风霜的面庞,他神情严肃:“尤斯塔斯·伊萨科夫以黄金乡的名义对您做出承诺,您的挚爱会完好苏醒。”
“您请看。”他用刀口划过自己的手掌,手掌涌出的血液还未滴落,便被琉璃的光华所包裹,不到半息便已完好如初。
袁承瑾目不转睛的看着转瞬复原的伤口,眼中的火焰熄灭如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了声:“好。”
“您手中的奇迹可以完美加速这一进程。”尤斯塔斯将手放下说。
“靠,别趁人之危啊!”埃弗斯还没抱怨完,袁承瑾就已经把手中的琉璃花种扔给了他。
尤斯塔斯连忙小心的接过,对着那双变得有点人味的眼睛点了下头。他轻柔的拿着璀璨的奇迹,远不像袁承瑾那般粗暴,这是今天所有人都在争夺的珍宝。
福音之夜独有的,能让人完美跃入【福音】四步的圣材。
他口中颂出莫名的歌咏,在几人的注视中轻点花瓣,十分之一的数量缓缓脱落,飘向袁憕嫤心口的位置。女孩被奇迹同色的光华包裹,而后一点点破碎消散。于此同时,天空中的虹膜开始震颤,奇迹已被启用,厄瑞波斯察觉到了这点,即将关闭。
倒影内打开的裂缝开始连通,昏暗被耀眼所替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
等到袁承瑾再次睁眼时,暖洋洋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慌不择路的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心一颤差点跪倒在地上。不过没等他倒下,有人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肩膀。
袁承瑾连忙回头,女孩看着他温柔一笑:“打的真帅!”
男孩哽咽着瞬间泪流满面,他用力抱紧了女孩:“你没死!”
“我怎么可能会死呢,我说过要一直陪着你。”袁憕嫤将男孩从地面上扶起,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别哭别哭,我从不骗你。躺地上嗝屁后动也动不了,但视角不错是个全景,就当看了场沉浸式的3d电影。”
“喏,什么事都没有,眨眨眼满血复活,走的还是vip通道,衣服都被过滤干净了,比家里洗衣液都好用。”
她轻笑着掸了掸t恤,而后环抱起怀中虚弱的躯体,宠溺的像是要把男孩的一切融进心里。
激昂澎湃的广告声响彻大厦,打破了该死的寂静,如同迟暮枯朽的百岁老人重返18岁一样大声笑骂着,真他奶奶滴神奇!
袁承瑾被这声音惊得抬起头,女孩不以为意,左一擦右一抹的给他将眼泪揩干,他看着回归的人群有些不真切的愕然。大厦的游客们自福音之夜开始就已经被完全疏散,这里除了姐弟俩和几个搞事的大只佬再没有别人。
鬼影们的数量相较于开始少了半数,他们甫一出现,便在虹膜的注视消散不见,倒是那个失去了坐骑的头领在离开前朝袁承瑾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
“您的火焰似乎拥有燃烧灵魂的效果,不过他们的损伤还在预期之内,请放心,他们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这是炼金社会的铁则。”
尤斯塔斯将手中的奇迹递出,他不是福音之夜的摘冠者。
“亏你还有点良心。”埃弗斯嘀咕了一句然后羡慕的催促:“收下吧,承瑾,奇迹已经与你们的灵魂绑定,没有你们的允许,没人能使用它。”
袁承瑾看着递来的花种,再看了眼一旁不说话的袁憕嫤,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你拿去吧。”
尤斯塔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他看着男孩变回正常的瞳孔,解释道:“你可能现在不知道它的价值,但它很贵重。”
袁承瑾仍旧摇头,他微笑着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在我眼里还是黄金更值钱点。”
“别啊,承瑾,你要黄金我可以给你,奇迹说没可就真没了。”埃弗斯连忙劝慰。
“不用多说,如果你真闲钱多的用不完,就在下次见面时就给我多带点吧。”袁承瑾回了句打趣。
“收着吧,不过你真要给钱的哦。”袁憕嫤朝尤斯塔斯认真的提醒。
尤斯塔斯看着拒绝的姐弟俩,沉默了片刻:“黄金乡会铭记这份恩泽,永铸不灭。”
“行啦,别煽情啦,听的人头大,分完行李就各回各家。”袁憕嫤不耐烦的摆摆手:“家里衣服还没收呢。”
尤斯塔斯无奈的笑了笑,在骤起的风沙中他对姐弟俩点头致谢:“愿金冕庇佑你们。”
“卖黄金乡一个人情多少也能赚回来点。”埃弗斯肉痛的哀声哉道。
比起尤斯塔斯,姐弟俩更不想见到老骗子,他们对视一眼就要开溜。
“哎!等等,三天后老地方见。”埃弗斯看情况不对连忙说。
“行啦行啦,睡醒就去。”姐弟俩溜得贼快。
……
“承瑾,我们现在去哪啊!”女孩带着厚重的兜帽,小心的问着身旁的男孩。
“附近的垃圾场,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男孩嘿嘿一笑:“动画片里不都这么演吗,百宝袋一样。”
“可那是动画片啊,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袁憕嫤担忧的摸了摸男孩脸上的伤疤。
“我知道,但那块地方除了垃圾车基本没人去,我之前探过好几次路了,还不相信我吗?”袁承瑾自信的挺了挺胸。
心里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再留在孤儿院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三个月前是80人,两个月前是79人,他原先以为那些孩子只是生病,不久后便会回来,可到了现在竟然只有75人!
这太不正常了!这件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哪怕是袁憕嫤也没有。先前他计划过逃出来,但被院长抓住了,他糊弄说是女孩上厕所怕黑他陪着一起去,可结果呢,脸上的伤疤便是结果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慌张的院长,也从没见过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的看护,那种通体带刺的长鞭让他记忆犹新。又是一阵寒风掠过,袁承瑾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血疤,这风吹得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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