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爬上雷公山的山脊,龙安心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半。
\"安心哥!快起来!出大事了!\"门外是合作社年轻成员阿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
龙安心一个激灵坐起身,随手抓起挂在床头的苗绣外套披上。推开门,阿朵满脸是汗,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筒。
\"仓库...仓库被蜂群占了!\"阿朵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天花板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吴老师说让你赶紧过去!\"
龙安心心里一沉。合作社仓库里存放着准备发往深圳文博会的三百套苗绣礼盒和两百斤猕猴桃果脯,要是被蜂群毁了,损失可就大了。
\"走!\"他抓起桌上的苗药包——里面装着务婆配的防蜂蛰药膏,跟着阿朵快步向村口的合作社仓库跑去。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雷公山特有的草木清香。龙安心却无暇欣赏,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是有人捅了马蜂窝?还是仓库里有什么吸引了蜂群?
转过最后一个弯,合作社仓库的木结构建筑出现在眼前。仓库外围已经站了十几个村民,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吴晓梅站在门口,正用一块蓝布捂着口鼻。
\"安心!\"看到龙安心,吴晓梅快步迎上来,眼睛里的担忧一览无余,\"蜂群是半夜来的,守夜的阿公说听见'嗡嗡'声越来越大,起来一看,整个仓库的房梁上全是蜜蜂。\"
龙安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大门。即使站在门外,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密集嗡鸣声,像是无数把小提琴同时走调的声响。他从门缝往里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仓库的木质横梁上,悬挂着七八个巨大的蜂团,每个都有水桶大小,密密麻麻的蜜蜂在上面爬行。阳光从瓦片的缝隙中漏下来,照在蜂群上,折射出诡异的金色光芒。更令人心惊的是,地面上、货架上,到处都落着零星的蜜蜂,整个仓库仿佛被一层活的金色地毯覆盖了。
\"我们的货...\"龙安心的心沉到了谷底。
\"货暂时没事,\"吴晓梅压低声音,\"蜂群主要集中在房梁和西面墙上,还没波及到包装好的礼盒。但是...\"
她的话没说完,一阵更大的嗡嗡声从仓库深处传来,像是某种警告。龙安心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务婆来了吗?\"他问道。
吴晓梅摇摇头:\"阿雅去请了,应该快...\"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务婆拄着她那根雕刻着蝴蝶纹样的拐杖,在阿雅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尽管已经九十多岁,老人的腰板依然挺直,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用一根银簪固定。
务婆走到仓库门前,没有立即进去,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龙安心注意到她的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辨别空气中的某种信息。
\"不是普通的蜜蜂搬家,\"务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这是'花魂离枝'。\"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语。龙安心虽然已经学了不少苗语,但这个词汇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看向吴晓梅,后者同样一脸困惑。
务婆没有解释,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取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撒在门槛上。粉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某种草药混合了硫磺。
\"所有人都退后十步,\"务婆命令道,\"阿雅,去我屋里拿甜酒来,要去年酿的那坛。安心,你跟我进去。\"
龙安心的心跳加快了。他虽然相信务婆的智慧,但面对如此庞大的蜂群,本能还是让他感到恐惧。他深吸一口气,从药包里取出防蜂药膏,在脸和手上厚厚地涂了一层。
务婆看到他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涂那个没用。蜜蜂不是靠眼睛认人。\"说着,她从发髻上取下银簪,在自己的左手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渗出一线血珠。
龙安心惊讶地看着老人将血珠抹在自己的额头和两颊上,动作轻柔却坚定。
\"现在可以了,\"务婆说,\"记住,进去后不要突然动作,呼吸要慢,心里想着花开的样子。\"
推开仓库门的瞬间,嗡鸣声骤然增大,像是迎面扑来的声浪。龙安心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数以万计的蜜蜂在有限的空间里飞舞,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漩涡。有些蜜蜂已经注意到了闯入者,开始向他们周围聚集。
务婆却仿佛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仓库中央。她的步伐缓慢而平稳,手中的拐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神奇的是,随着她的前进,蜂群似乎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虽然仍有零星的蜜蜂飞到他们身边盘旋,但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龙安心紧跟着务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能感觉到有蜜蜂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头发里,那种细微的触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看那里,\"务婆用拐杖指向仓库西北角的房梁,\"那不是普通的蜂群。\"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龙安心发现那个位置的蜂团格外大,而且形状怪异——不是常见的倒挂水滴形,而是扁平展开,像是一张金色的毯子覆盖在房梁上。更奇怪的是,那个蜂团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暗色的物体,大约有拳头大小。
\"那是...蜂王?\"龙安心小声问道。
务婆摇摇头:\"是'老蜂心'。蜜蜂的记性比人长,它们记得住三代人的恩怨。\"她的目光变得深远,\"上次见到这种景象,还是1958年...\"
老人的话被突然加剧的蜂鸣打断。西北角的那个巨大蜂团突然骚动起来,蜜蜂像喷发的火山岩浆一样向四周扩散。龙安心本能地护住头脸,却发现蜂群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向着仓库的各个角落飞去。
\"它们在标记领地,\"务婆的声音里带着忧虑,\"这不是普通的搬家,是逃难。有什么东西把它们赶出了原来的家。\"
就在这时,阿雅抱着一个陶罐匆匆跑进来:\"务婆,甜酒来了!\"
务婆接过陶罐,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她用手指蘸了些酒液,轻轻弹向四周,同时用古苗语低声吟唱起来。龙安心虽然听不懂全部歌词,但能辨认出几个重复出现的词汇:\"回家\"、\"安宁\"、\"原谅\"。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务婆的吟唱和甜酒的香气扩散,蜂群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飞舞的蜜蜂陆续回到蜂团上,整个仓库的嗡鸣声降低了一个八度。
务婆将陶罐递给龙安心:\"把酒倒在仓库四角和中央,每处倒三滴,不要多也不要少。\"
龙安心小心翼翼地照做。当他走到西北角那个最大的蜂团下方时,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震动从脚底传来,紧接着是某种低频的嗡嗡声,不同于蜜蜂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电子设备?
他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没错,是一种有规律的震动,每隔几秒就出现一次。正当他想进一步探查时,务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管地下的事,先做完仪式。\"
龙安心只好继续完成甜酒祭祀。当最后一滴甜酒落在仓库中央的地面上时,务婆突然提高音量,用苗语喊出一串急促的词句。几乎是同时,西北角的蜂团中央那个暗色物体\"啪\"地一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龙安心面前。
那是一个蜂窝的残片,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蜂房,但形状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改变了结构。更令人不安的是,蜂窝表面覆盖着一层暗蓝色的物质,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务婆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跟我猜的一样。这是'铁花病',蜜蜂受不了铁器的味道。\"
龙安心捡起那块蜂窝残片,轻轻一捏,蓝色物质就碎成了粉末。他凑近闻了闻,有股微弱的铁锈味,但更强烈的是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气味,像是烧焦的塑料。
\"这不是普通的铁锈,\"他低声说,\"像是某种...电磁干扰留下的痕迹。\"
务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去问问那些在山顶上立铁杆子的人吧。\"
龙安心猛然想起,半个月前,县移动公司开始在雷公山最高处安装新一代通信基站。当时他还帮忙调整过天线角度,记得工程师说过这是\"5G增强型\"设备,辐射功率比普通基站大很多。
\"您是说,基站把蜜蜂赶出了它们的栖息地?\"龙安心难以置信地问。
务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仓库的窗户:\"看外面。\"
龙安心走到窗边,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向外望去。远处的山坡上,原本应该开满野花的草地现在一片枯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过一样。而在枯黄区域的中心,矗立着那座崭新的通信基站,天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花魂离枝,\"务婆重复道,\"没有花,蜜蜂就只能找甜的地方住。我们的仓库里有蜂蜜、有果脯,对它们来说就是最后的避难所。\"
龙安心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了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提到过,1960年代村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是因为地质队在附近进行爆破勘探,导致整个山区的蜂群集体迁徙。不同的是,那次蜜蜂全都死在了路上,没有一个蜂群找到新的家园。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我们不能让蜂群一直待在仓库里,但要是赶它们走...\"
\"赶不走,\"务婆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找到让'铁花病'消失的办法,否则它们哪儿也去不了。\"她顿了顿,\"按古歌里说的做:甜酒祭祀三天,给它们一个临时的家。同时,你得去解决那个铁杆子的问题。\"
龙安心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传统智慧与现代科技的交汇点上。务婆的方法或许能暂时安抚蜂群,但要彻底解决问题,还需要科学的手段。
\"我先送您回去休息,\"他对务婆说,\"然后去找杨教授商量。州农科院应该有办法。\"
务婆微微一笑:\"科学和古歌,就像蜜蜂的两只翅膀,少一个都飞不起来。\"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又回头补充道:\"记住,在第三天日落前,必须准备好新的蜂箱。它们不会在这里久留。\"
当龙安心和务婆走出仓库时,外面的村民都松了一口气。吴晓梅快步迎上来:\"怎么样?\"
龙安心简要解释了情况,特别强调了通信基站可能的负面影响。吴晓梅皱起眉头:\"可是县里说那些基站是完全安全的啊,还拿了检测报告...\"
\"检测报告只考虑对人体的影响,\"龙安心说,\"谁会去关心蜜蜂呢?\"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州农科院杨教授的电话。杨教授是合作社的技术顾问,对苗族传统农业有深入研究。
电话接通后,龙安心简要描述了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杨教授并没有表现出怀疑,反而显得很感兴趣。
\"电磁场对昆虫行为的影响确实是个新兴研究领域,\"杨教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最近《自然》杂志上有一篇论文,提到特定频率的无线电波会干扰蜜蜂的导航能力。我这就带设备过来检测。\"
挂断电话,龙安心感到一丝希望。他转向围观的村民:\"大家先回去干活吧,仓库暂时封闭。阿朵,你去告诉村委会,我们需要在三天内准备好十个传统蜂箱。\"
\"传统蜂箱?\"阿朵疑惑地问,\"现在不都用那种塑料的标准化...\"
\"必须是木制的,\"龙安心坚决地说,\"用老杉木,内部涂蜂蜡,不能有任何金属部件。\"他记得父亲留下的木工笔记中有关于传统蜂箱的制作方法。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吴晓梅和几个合作社核心成员。龙安心拉着吴晓梅走到一旁:\"我需要你去查一下那个基站的审批文件,看看有没有环境影响评估。\"
吴晓梅点点头:\"我表姐在县环保局工作,应该能帮忙。但是安心...\"她犹豫了一下,\"如果真是基站的问题,我们能怎么办?要求他们拆除吗?\"
龙安心望向远处山坡上那个闪着冷光的金属塔,咬了咬牙:\"总得试试。如果连蜜蜂都活不下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
下午三点,杨教授带着他的团队赶到了凯寨。与龙安心想象的不同,杨教授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了四五个研究人员和各种仪器设备——从看起来像老式收音机的电磁场检测仪,到闪着冷光的便携式光谱分析仪。
\"我们先测一下仓库周围的电磁环境,\"杨教授推了推眼镜,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说话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然后再对比基站附近的读数。\"
龙安心领着团队走向仓库,路上简要描述了务婆的\"甜酒祭祀\"和\"铁花病\"的说法。让他意外的是,杨教授并没有嗤之以鼻。
\"苗族民间智慧往往有它的科学基础,\"杨教授说,\"所谓的'铁花病',很可能是指电磁辐射导致的生物膜结构变化。去年德国有个研究发现,蜜蜂在高压线附近筑的蜂窝确实会出现畸形。\"
来到仓库门口,杨教授示意团队停下。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网球大小的金属球体,轻轻放在地上。球体立刻展开成六瓣,露出里面的传感器阵列。
\"全向电磁场分析仪,\"他解释道,\"可以检测从极低频到微波的所有电磁波。\"
随着仪器启动,一组组数据开始在连接的平板电脑上跳动。杨教授的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他喃喃道,\"读数完全在安全范围内。如果蜜蜂是因为电磁干扰而来,这里应该有异常才对...\"
龙安心想起早上在仓库里感觉到的地下震动:\"要不要检测一下次声波?就是那种人耳听不见的低频振动?\"
杨教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不过他还是调整了仪器设置。几秒钟后,平板上出现了一组新的波形图。
\"天啊!\"杨教授惊呼,\"这里有极强的次声波源,频率在7到14赫兹之间,正好是蜜蜂最敏感的范围!\"他指着波形图上几个规律的尖峰,\"看这个模式,像是某种机械设备的振动。\"
龙安心立刻想到了什么:\"基站!它们需要大功率的散热系统,可能有地下冷却装置...\"
\"走,去基站看看!\"杨教授收起仪器,急匆匆地向山坡走去。
---
基站周围的景象比龙安心早上看到的还要糟糕。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现在呈现出病态的焦黄色,野花几乎全部凋零。更令人不安的是,地面上散落着大量死去的昆虫——不仅有蜜蜂,还有蝴蝶、甲虫和各种飞蛾。
杨教授的团队立刻展开工作。电磁场检测仪的读数很快出来了:基站周围的电磁辐射确实略高于安全标准,但远不足以解释如此严重的生态影响。
\"一定有其他因素,\"杨教授沉思道,\"龙村长,你说听到地下有震动?\"
龙安心点点头。杨教授立刻指挥团队使用地质雷达扫描基站下方的地层。图像显示,在约三米深的地方,有一个长约五米、宽两米的金属结构,连接着基站的接地线。
\"大型散热系统,\"杨教授判断道,\"为了保持基站恒温,他们可能安装了地下冷却装置,会产生持续的振动和次声波。\"
就在这时,吴晓梅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我查到了!这个基站是特批的'实验性增强型5G节点',环境影响评估只考虑了电磁辐射,完全没有提到地下设备和次声波影响!\"
龙安心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在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中,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基站的功率是可调节的,而过去一周正好处于\"全负荷测试期\"。
\"这就是为什么蜂群突然迁徙,\"他恍然大悟,\"测试期开始了,次声波强度增加了。\"
杨教授严肃地点点头:\"昆虫对次声波比人类敏感得多。持续的次声波干扰会破坏它们的导航系统,导致群体行为异常。\"他转向团队成员,\"立刻采集土壤和植物样本,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
龙安心看着眼前这座冰冷的金属塔,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现代科技的发展,难道一定要以牺牲最基础的生态环境为代价吗?
\"我们能做什么?\"他问道,\"要求他们关闭基站?\"
杨教授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是省里的重点工程,没有确凿的科学证据,很难叫停。\"他顿了顿,\"但是...也许可以找到折中的办法。比如调整散热系统的频率,或者在蜜蜂栖息地和基站之间设置屏障。\"
龙安心想起了务婆的话:科学和古歌,就像蜜蜂的两只翅膀。也许解决之道就在两者的结合中。
\"杨教授,\"他突然说,\"苗族有一种传统的'地脉调节'方法,用特定形状和材质的石块排列,可以改变局部的地磁场。如果我们在基站和村子之间设置这样的石阵...\"
杨教授眼睛一亮:\"你是说构建一个人工的次声波屏障?理论上确实可行!\"他兴奋地搓着手,\"我们需要计算最佳位置和石阵参数,同时监测蜜蜂的反应...\"
\"务婆知道怎么做,\"龙安心说,\"古歌里有详细的记载。\"
---
第三天日落时分,龙安心站在合作社仓库前,看着最后一群蜜蜂飞入新制作的杉木蜂箱。经过三天的甜酒祭祀和杨教授团队的次声波干预,蜂群终于安定下来,接受了这些传统蜂箱作为临时家园。
在基站那边,一个由务婆指导、杨教授团队科学优化的石阵已经建成,将大部分次声波反射回了无人区。县移动公司也同意调整散热系统的运行频率,避开蜜蜂最敏感的波段。
吴晓梅走到龙安心身边,手里捧着一片金灿灿的蜂巢:\"尝尝,这是今天刚采收的。杨教授说这里的蜂蜜含有特殊的酶,可能和蜜蜂应激反应有关。\"
龙安心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蜂蜜的甜味中带着一丝微妙的辛辣,像是混合了雷公山特有的草药香气。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采野蜜的情景,那种纯粹的、来自大自然的甜味,似乎与此刻口中的味道重合了。
\"杨教授说想研究这种蜂蜜的药用价值,\"吴晓梅说,\"如果真如务婆所说,这是'逃难蜜',可能含有普通蜂蜜没有的成分。\"
龙安心望向远处的雷公山,夕阳将山顶染成了金色。他想起了古歌中的一句话:蜜蜂是山神的信使,它们飞去哪儿,哪儿就有生命。
\"告诉杨教授,我们愿意配合研究,\"他说,\"但有一个条件——研究成果必须首先用于保护蜜蜂,而不是利用它们。\"
吴晓梅微笑着点头:\"这才是阿耶玳的精神。\"
夜幕降临,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群山背后。合作社仓库前的空地上,十个传统蜂箱静静地排列着,里面住着雷公山的新客人。龙安心知道,当春天来临,野花重新开满山坡时,这些蜜蜂会回到它们真正的家园。而到那时,凯寨的人们也将学会用新的眼光看待传统与现代的交融。
他转身走向村子,身后传来蜜蜂轻柔的嗡嗡声,像是古老的歌谣,又像是未来的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