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费,药费我就不要了,你家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你爹这一病,你也费了不少银子。这袋碳也送你了,好生照顾你爹。明天下午我让德福来复诊。”
“这怎么可以……恩公您说个数吧,俺就算砸锅卖铁,当牛做马也给。”阎应元拉着郑森的手,一定要给他诊费。
郑森哪里会要他的诊费和药费,平时郑森给人看病,也是病患给的起就收,给不起他就免了。因此也迅速积攒起了不少善名。有些给不起诊费的患者或患者家属,就干脆给郑森打扫起了卫生来抵偿诊费。
于是郑森一把拉开阎应元握住自己的手,拉着蒋兆鹏就往外走:“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回吧,回吧。”
天色确实不早了,按平常蒋兆鹏和蒋五都已经回家了。这会儿崇文门已经关了,普通人想从外城回内城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蒋兆鹏和蒋五可不是普通,于是乎两人叫开了城门,像往常一样回了内城。
第二日,下午给阎应元父亲复诊完的王德福脸上鼻青脸肿,在阎应元的搀扶下回到了滋生堂医馆。
“这是怎么了?”郑森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王德福搀扶到了座椅上。
“丝虎我……”由于嘴巴被打肿了,王德福现在说话漏风。
“还是俺来说吧。”将王德福送回来的阎应元开口讲道:“王大夫刚给俺爹复诊完刚出门往回走,就看见邻居崔大姐姐家有三个收债的人正拼命的把她闺女张雪梅外面拉,说要去抵债。王大夫见状上去就掏出银子要给崔大姐还债,怎料银子交到催债人的手里了。借条也没还给崔大姐,反而还不讲理说这银子就当王大夫还自己的债。”
“那……那怎么被打了?”郑森问道。
“王大夫气不过,上去就跟他们争执了起来,越争执火药味就越大,不一会儿就动起手来了。王大夫功夫不错,但是双拳难敌六手,对方手里又有木棍,没多会儿王大夫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听完阎应元的解释,郑森大致明白了,这是放高利贷的来收债把人家闺女拉走抵债了。
“来乐,你来给你师弟清创上药。等他好了盯着他每天打二十遍军体拳,省的以后出去打架给为师丢人。”郑森招了招手向陈来乐吩咐道。
在一旁给患者刚刚取完药的蒋兆鹏义愤填膺道:“那姑娘又没签卖身契,他们竟然敢强抢民女,圣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就没人敢管管吗?顺天府尹呢?巡检呢?”
这回刚取完药的患者开口了:“谁敢管啊,在这京城里谁人不知放高利贷的生意都是周家的。”
“周家?哪个周家敢这么大胆?”蒋兆鹏追问道。
“就是那个周家。”患者用食指指了指天。
“哪个?”
“就是上面那个。”患者再次指了指天。
想到了答案的蒋兆鹏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患者确认道:“你是说嘉定侯?”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说罢患者提上包好的药就走了。
一脸疑惑的蒋兆鹏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年前他刚被训斥过,怎么会……”
蒋兆鹏说的嘉定侯就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奎。这家伙贪得无厌,自从当了皇亲国戚以后,就一直仗着国丈的身份在京城里做着放高利贷的生意。
虽然被崇祯训斥过,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家男人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被拉走,都不反抗一下?”蒋五忍不住了,他认为这家男主人就是个孬种,竟然都不敢反抗一下。
阎应元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也是听邻居说的,崔大姐家男人崇祯九年的时候,战死在昌平了。自此以后,她家就剩她和她闺女了。崔大姐平日里也只能靠给人洗衣服,补衣服度日。没钱买粮了,就当点家里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借上了高利贷。”
“这还是个军户,按理说五军都督府发放的抚恤,不至于让它家生活困顿啊?”蒋五不解的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一位刚做完牵引,正在舒展筋骨的壮汉:“都让当官的贪了去了。人还活着自然是没人敢动京营的饷银。可是人死了呢?管你是京营的还是哪的。他家连个男孩都没有,以后更没人能当兵吃粮了,谁还在乎?”
“不可能,成国公向来都是好好照顾手下弟兄们的。”蒋五根本不相信壮汉说的。
“怎么不可能?京营都快成他家仆役了,喝兵血的就是他。我就是前几年看到是这么个情况,才在兵部那里使了银子脱了军籍。要不然,我家老婆孩子也得像那家一样没钱买粮了。哎呀,不好意思说多了,说多了。刚才就当我胡说的,我走啦。”说罢,壮汉披上了披风推门离开了医馆。
“喂,你别走,你回来说清楚。”蒋五刚追出门,那壮汉早已如春天的落雪一般,没影了。
郑森知道这会儿与周奎作对不是明智之举,但是这事自己要是不管也咽不下这口气。大不了最后赔钱赎人呗。
“这事咱们知道了,也不能不管,那姑娘咱们得救出来。德福被打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汤药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还得找他们陪。兆鹏、蒋五,一会儿你们俩先回家去。来乐,你给德福换好了药,咱们跟着阎兄弟去一趟崔大姐家,问问那三人的住处。”
蒋兆鹏一挺胸,义愤填膺的说道:“师傅,我和蒋五也要跟你去给崔大姐和师哥讨回公道!”
郑森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们俩去了会给你爹找麻烦的。你爹现在可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将来是必然要入阁的。周奎可是太子的姥爷,虽说外戚不得干政。但万一太子架不住他姥爷和他娘的软磨硬泡,他日继承大统后给你爹穿小鞋怎么办?”
蒋兆鹏气的脸上白一块红一块,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还是要去,大不了我们用化名,远远的跟着不就行了。”
郑森一看蒋兆鹏态度坚决,就算自己不让他去他也会跟着,于是也不便在阻拦:“好吧,但你们一定要远远的跟着,别靠近。遇到危险情况抓紧跑,可别让人逮住了。”
“好的,我答应您。”蒋兆鹏想了一下又问道:“可是师傅,你就不怕影响自己的仕途吗?”
“我当然不怕,大不了不做官了,回福建当我的富家翁去。”其实郑森在心里想说的是,朱慈烺做不成皇帝了,自己更是要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