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歪着小脑袋瓜。
见妈妈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递出一个铝制小饭盒。
赵瑞刚接过饭盒,装得满满当当,还给小铃铛。
“好七,好七!”
小铃铛大吃起来,有点狼吞虎咽。
这孩子,早饿坏了。
刘彩云见女儿这副吃相,忍不住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
看到这一幕。
赵瑞刚的心中好似划过一道闪电。
这是重生以后,第一次看到刘彩云的笑。
美!
真美!
纵然带有一丝岁月的苦楚,但天生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五官,仍然美得无可挑剔。
赵瑞刚鼻头一阵发酸,也盛一大碗槐花递给刘彩云。
“吃,你也吃,多吃点!”
刘彩云有些不适应,但抵不过五脏庙空空。
接过碗,低头吃了起来。
口感软糯,带着淡淡的香甜!
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人间美味。
“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不等刘彩云吃完,赵瑞刚又给她添了大半碗。
刘彩云不由有些脸红,心想自己的吃相,恐怕不比小铃铛好多少。
赵瑞刚背过身,用力擦了把眼角,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
从早到现在,他也饿坏了。
一时间,简陋的小屋内再没人说话。
都是呼噜呼噜的吃饭声。
一家三口,吃得很惬意。
也记不清这到底多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爸爸……”
小铃铛揉着圆滚滚小肚子,突然怯怯地喊了一声。
以前小铃铛,很怕赵瑞刚,可从不会主动说话。
赵瑞刚本在收拾碗筷。
软软糯糯的一声传入耳中,他像触电一样急忙转身。
“宝儿,喊爸爸吗?怎么了?”
“花花,是爸爸采吗?”
“是爸爸采的!”
“那,花花好吃,铛铛喜欢,每天都能吃花花吗?”
“当然可以!只要宝儿喜欢,那以后咱们每天都吃花花!”
赵瑞刚有些哽咽,又说:“除了花花,爸爸还会给你做香喷喷的白米饭,软绵绵的大馒头,还有香香的肉肉,好不好?”
“肉肉好!”
“铛铛吃肉肉!”
听说有肉肉吃,小铃铛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花花。
那模样把赵瑞刚逗得哈哈大笑。
见爸爸笑,小铃铛也拍着小手笑了。
终究还是孩子。
说笑间,对赵瑞刚的畏惧少了几分。
张口爸爸,闭口爸爸,磕磕巴巴地聊了起来。
而小铃铛的每一句话,赵瑞刚都非常耐心地回应。
弯着腰,声线柔和,态度亲昵。
刘彩云目睹这一幕,心底触动。
以前的赵瑞刚可从来不会这么耐心地跟小铃铛说话。
今天,这是怎么了?
鸡同鸭讲般,陪小铃铛聊了好久,赵瑞刚继续收拾碗筷。
将剩下的槐花沥干水,放好,准备晚上做槐花饼。
现在没法做,因为家里面缸早就空了。
猪油罐子也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个油底儿。
归置碗筷时,特意将破旧橱柜里的东西又看了一遍。
不得不感慨,生活物资太匮乏了!
破了漆的半人高橱柜里,只有简单的三个粗瓷碟子。
两个小碗,两个有豁口的大陶碗,还有三个藤条编的大小不一的旧笸箩。
难怪刘彩云瘦得皮包骨头,小铃铛两岁多还不到二十斤,除了小脸儿上还有点婴儿肥,身上几乎是没有二两肉。
想到这里,赵瑞刚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媳妇和女儿生活如此艰难。
自己却满脑子都是回京和案情。
算什么男人?
其实在吃饭过程中,赵瑞刚就一直盘算今后的打算。
回京的事儿,自然绝不再提。
盗窃案,他也不着急去自证清白。
诚然,借助上一世的经历,他早已经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
但跟对方相比,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即便有机会对簿公堂,也无法改变现状。
清者自清?
赵瑞刚没那么天真。
鲁莽行事,只会成为旁人眼中的笑料。
更何况,还可能连累刘彩云和小铃铛。
所以,眼下赵瑞刚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搞钱。
先改善妻女的生活条件,弥补上一世的亏欠,其他事情,徐徐图之。
锅碗收拾完毕,他问刘彩云:“家里还有钱吗?”
乍听这话,刘彩云浑身一僵。
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瑞刚,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误会,我只是……”
赵瑞刚本想解释,只是拿点本金,去赚钱。
但当他意识到,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把刘彩云吓得不轻。
可见以前的自己,有多不是东西。
还解释什么呀!
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屁话!
于是急忙改口说:“没有也没关系,你陪小铃铛睡个午觉,我下午出去一趟。”
说完,他便出门。
赵瑞刚所在的村子叫瓦窑村,是依附鞍阳市钢铁厂,形成的自然村落。
村子占地很大,人却不算太多。
苏联专家撤离后,顺带着把钢铁厂拆成了一片废墟。
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都搜刮运走,带不走的大型设备也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剩下一大片断壁残垣的厂房多年以来一直荒废在那里。
就像,垃圾桶招苍蝇一样,废墟周边也充满了蝇营狗苟之事。
毕竟,这个年代的工业制品奇缺。
被拆毁破坏的工业废墟中,使劲儿扒拉还能找到不少略微值钱的物件,于是倒买倒卖,蔚然成风。
瓦窑村是距离这片废墟最近的村落,依托地理优势,成为倒买倒卖和私下交易的据点之一。
所买卖的物件种类,五花八门。
私底下流传一句话,说进了瓦窑村,只要你有本事,能攒出一台拖拉机!
上一世的赵瑞刚,自持清高,对这类投机之事嗤之以鼻。
但经历过一段完整的人生后,赵瑞刚的观念变了,不再非黑即白。
许多事,存在既有理。
反倒是自己以前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耿直”,显得幼稚可笑。
耿直的,连被扣上屎盆子,都无法自证清白,最后只能拉妻子顶罪,把妻女害死。
何止可笑?
简直可怜!
所以这一世,去他妈的耿直!
搞钱第一位!
很快,赵瑞刚便走到最近的一处废弃厂房外。
断壁残垣,高墙矮坯。
沟沟壑壑,杂草丛生。
许多闲散人员在这里晒太阳。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而小声嘀咕,时而行色匆匆。
“六猴子!”
赵瑞刚的目光很快便锁定一个人。
这人与自己年龄相仿,身材又矮又瘦,裹着一条粗布坎肩,一双老鼠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回见。”
看清喊自己的人是赵瑞刚,六猴子扭头就走,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别跑!”
赵瑞刚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