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业啊,修建祠堂和修订族谱都是大事,今儿呢,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就先回去了。”有个老叔公颤颤巍巍的起身,“明日我们在通知族里,询问大家的意见。
要是大家都同意,我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叔公说的是。”沈继业伸手扶人,“兹事体大,我们慢慢来,不急不急。”
老叔公经过沈淮身旁,脚步一顿,他握住沈淮的手,说道,“三郎,你是沈氏最出息的儿郎,我们都为你骄傲。”
身后的其他人听言,纷纷点头赞同。
“谢谢叔公夸奖,晚辈会继续努力的。”沈淮微笑,“您慢些,别磕着了。”
“三郎啊,族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几个老家伙会给你处理好的,你在县学只管好好念书,我们都盼着你将来有更大的出息呢,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放心啊。”
“叔公言重了,晚辈身为沈氏子孙,自当为家族争光。”
“有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几位叔公都是上了年纪的,沈淮亲自护送他们到门口,并让沈杨和沈林打上灯笼。
“三郎这孩子,做事挺细心的。”走到半路的一位叔公赞道,“考中秀才,进了县志,也能稳住。”
“都说三岁看老,三郎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有条理,又懂礼数,长大了果真不凡。”
“还是七刀会教孩子啊。”感叹之余,叔公将话题转到沈杨的身上,“杨小子,你也加把劲,争取早日考上功名。”
沈杨瞬间压力很大,“叔公,您不说我爹和我娘也会盯着我的。”
“叔公放心,我会盯着他的。”沈继亮开口,“要是这小子敢偷懒,我绝不饶他。”
“你有分寸就行,别像前几年那样,动不动就打骂孩子。”叔公好心道,“杨小子大了,给他留点面子。
读书的事情,咱们帮不上忙,让他们兄弟几个多交流就是。”
“瞧叔公说的,我跟孩子他娘好几年都没骂过孩子了。”
自打前几年沈继亮被小魏夫子约谈,他和妻子就很少打、骂沈杨了,而且沈杨辍学将近两年,比之前懂事了很多。
重返学堂后,不用夫子监督,不用家长叮嘱,他每天都很自觉学习,而且比之前更加努力。
尤其是沈淮考中秀才后,沈杨更加勤奋,连带沈林都跟着一起卷。
对于这些,沈淮不得而知。
此时,沈月正在问他,“三郎,考上秀才就能上县志吗?”
“大姐,县志主要是记载县里的一些重大事件,或者意义非凡的事情。”沈淮说道,“我能被载入县志,是因为我是青萍县第一个连中小三元的人。
就像杨大人,他是青萍县第一个乡试解元,所以他也被载入县志。”
“原来如此。”沈月明白的点点头,“我还以为考中秀才就能上县志呢,没想到要求这么高。”
“县志可以传承千百年,自然有一定的要求。”沈淮指着县志上的内容,“大姐你看,我们家的黄芽菜和腐乳也在县志里呢。”
沈月十分兴奋,“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什么鸡犬,那是我们家的金疙瘩。”黄氏笑着拍了一下沈月的肩,“要不是宴席那天,三郎主动跟知县说起这事,恐怕黄芽菜和腐乳就被遗忘了。”
说起这个,沈淮想起了诗文的事情。
“娘,宴席那天,有人跟你们要我的笔墨吗?”
不等黄氏开口,林氏就先出声,“有个姓刘的主事过来跟我聊天,说他很喜欢你的诗文,能不能拿给他看一看。
我当时高兴,就叫静丫头去你房间拿给他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原来如此。
疑惑解开,沈淮高兴道,“奶奶,我连中小三元的事不仅被载入县志,我的诗文还被县学收录进藏书阁。”
无心插柳,成就好事。
“太好了。”林氏满脸兴奋,“能进藏书阁,说明你的诗写得好,那个主事没骗我。”
黄氏激动附和,“对对对,主事有眼光。”
沈淮却觉得,知县和刘主事早有成算。
“三郎,你要扬名整个青萍啦。”沈杏双眸发亮,“要是魏舅舅知晓此事,定会大力宣扬的,说不定你的名字很快就能传到番邦那边。”
光是想着,沈杏就浑身血液沸腾。
名气越大,那么家里的腐乳就卖的越多,她们的零花钱也越多。
“树大招风,顺其自然就好。”沈淮笑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你们有去江湾村收果吗?”
“我跟你奶奶去看了,江湾村的柚子个头大水又多,全部收的话,家里没那么多地方,所以先交了定金,等坛子到了,再过去收果。
还有柿子,杏花村那边也种了不少。
那边也交了定金,等月底柿子熟些了再过去。”
林氏看了过来,“最近有不少人问我们家的梨花白,这酒我们家存量不多,便给他们介绍了其他的,他们试过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便一整坛拿走了。
上次魏家进货的时候,各拿了一坛。
现在福满楼也在用我们的酒。
三郎,这些酒得知县赐名,大家都闻着风声找来,而且大家都是老熟客,一点不出手也不好。”
“既然大家喜欢,我们就多做点呗。”沈淮说,“现在做柚子酒和柿子酒,开春便能卖,不如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在去别村看看。”
寻常的水果,拿去镇上是很难卖出去的。
集日摆摊卖柚子卖柿子的果农,守着小摊一天,也卖不出一筐,而且价格还很廉价。
家里种得多的,果子烂树上是常有的事。
“明天让沈河去小河村问问。”林氏说,“最近订单多,又请了十个妇人过来帮忙,其中有三人是沈杨娘那边的嫂子和侄女。
收果的时候,在请几个青壮过去帮忙搬运。”
“嗯,奶奶和娘看着安排。”似乎想起什么,沈淮看向沈继业,“爹,知县留的墨宝,你请人裱装了没?”
“已经送去师傅那里了。”沈继业说,“新房的庭院已经铺好石板了,改天得空,你过去看看要种什么花植。”
“花植不急,先布置书房。”沈淮想了想,“后天上去,我在过去看看,要是县城有现卖的花草,可以先买几盆过去装饰。”
…
县学一个月休沐两次,每次连休两天,主要是照顾家远的学生。
沈家没有马车,乘坐驴车需要大半天时间。
所以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沈淮就要往家里赶了,不然晚了就赶不上晚饭。
即便如此,他最多在家待一天两晚,最后一天吃完午饭就要赶回县里。
一来一回挺折腾的。
有时候休沐,沈淮没回家,而是留在县学,跟其他学子参加诗会或者自己待在藏书阁看书。
这次回去,他感觉到氛围有些异样。
不禁问陶行简道,“师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你回去那天,乡试刚好放榜,我们青萍县今年没人上榜。”陶行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低,还将宿舍门关上。
“乡试前,大家最看好的便是许仪章和方启贤,甚至有人私底下开盘押注,听说有人把两个月的零花都押出去了,结果许仪章和方启贤都不中。
那些押注的学子,听到消息后,一个个顿足捶胸,哭天喊娘的。”
回想起那些画面,陶行简一边同情一边笑个不停。
“难怪一个个精神不振,原来是亏钱了。”沈淮脑补那个情景,不禁笑了起来,“还好我们没参与,不然也跟他们一样惨。”
两个月的零花,足够他们吃一段时间的苦头了。
陶行简两手一摊,“只要我够穷,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当然,押注你那次除外。”
沈淮院试那次,他们几个都赢了。
赔率五倍,赚了不少。
不过这种投机行为,陶行简并不热衷,因为他口袋空空。
“那次不一样,是有人挑衅在先,不蒸馒头争口气。”沈淮开口,“好在运气不错,没让你们输钱,不然我这辈子都会内疚的。”
“师弟言重了,就那情况,我们也是咽不下那口气。”陶行简说道,“我们押注,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就算输了,也不会怪你。”
“不管怎么样,这份情谊我都会记在心里。”沈淮说着,从包袱里拿出腐乳,“我这次从家里带了两罐腐乳,分你一罐。”
“哈哈,那我便厚脸皮收下了。”陶行简拿了一罐,“对了师弟,我昨天跟梅花诗社的人去游船,路过你家新房,好像建得差不多了。”
“是建得差不多了,但是家具物什还没准备,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住进去。”
“若是新房建好了,你是不是不住宿了?”
“可能两边住。”沈淮说道,“青萍夏日雨多,下雨的话,来回也不方便,而且我家没马车,从县学到新房那边也挺远的。
师兄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行简握拳轻怼沈淮的肩,“我只是在想,若是你不住宿了,那么这里势必会有人进来,我担心跟别人合不来。
隔壁那间,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说他们关系不好嘛,又正常交流,你说关系好嘛,两个人又淡淡的,总之不懂怎么说,就是觉得怪怪的。
师弟你知道我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要是聊不来,真的太难受了。”
“要真这般,只能申请调换床位咯。”
“所以我们被安排在一间,很幸运了。”陶行简说着,将一本书籍拿出来,“我上午去墨香阁交稿了,这本书籍是掌柜让我拿回来抄的。
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沈淮看过去,居然是《齐民要术》,不过不是完整版的,只有上册。
“嗯?”沈淮觉得奇怪,“掌柜的怎么叫你抄这个啊?我记得前两次去墨香阁闲逛,书架上根本没有《齐民要术》卖啊。”
“师弟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沈淮眨眨眼,“师兄你可不要说是因为我的缘故,这才带火了《齐民要术》。”
“可事实却是因为你的缘故啊。”陶行简晃了晃手中的书籍,“自从你被载入县志的事情传开后,便有很多人去墨香阁问这本书籍。
听掌柜的说,他去林府求了很久才得了上册。”
沈淮神色意外,“师兄没骗我吧?”
“你刚回来,不清楚很正常。”陶行简合上书籍,“我去游船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你,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梅花诗社的人为什么会请我。
师弟也知道,我跟那些的人并不是很熟。
等到了船上,听见他们讨论我才明白,他们是想通过我打听你的事情。”
沈淮抬眼,“那师兄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跟他们说,我跟你其实不是很熟,只不过一起凑巧参加县试、参加府试和院试,不过,你宴席那天的情景,我倒是跟他们细说了。
包括你家种的黄芽菜,酿的酒,做的腐乳,我都跟他们说了。
起初他们都不相信,你竟然从中学到了酿酒之术,最后还是有人拿出县志,看到里面有记载,才信了几分。
于是他们便去墨香阁询问此书。”
沈淮语气肯定,“墨香阁没有此书卖吧?”
“‘齐民要术’是农书,对科举作用不大,早就被读书人抛弃,墨香阁很多年不卖此书了,可是那些人想知道‘齐民要术’的内容,便指使掌柜去林府求书。
掌柜起初是不想帮忙的,可见那些人爽快的交了定金,有利可图,便答应了。”
陶行简说,“至于掌柜的用了什么办法,我并不知道,反正我今天过去书肆,他就给了我第一册。”
“齐民要术很厚,掌柜的打算分成几册?”
“他没跟我说。”
“那师兄抄书吧,我出去一趟。”
沈淮去了林府,刚进门就见林致远匆匆跑出来,“表弟,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县学找你呢。”
“表哥,是齐民要术的事吗?”
“正是此事。”林致远边把人请进去,一边说道,“上次我娘回去吃席,听到知县各种夸你,还给家里的酒赐名,而且还留了诗文。
后面你又提了腐乳和‘齐民要术’,我娘一回来便让人抄了几份《齐民要术》。
本以为,此书很快被人关注,结果无人寻来,我娘因此作罢。
直到前天,墨香阁掌柜上门求书,又带着诚意过来,我娘这才把第一册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