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那么阴沉,早上吃完早饭,冷永康和唐琳准备带着冷卉一起出门。
孙小娟觉得奇怪,便多嘴问道:“大嫂,大哥去上班你跟着去干嘛?”
这两天她看唐琳身体应该恢复的很好,而唐琳什么事都不管,家里家务事全是她一个人操持,心里憋屈的很。
唐琳将围巾围好,“有点事要办。”
冷永康对上冷婆子询问的眼神,缓缓开口说道:“昨天已经将离婚证明开出来了,今天去办手续。”
这话一出,仿佛一颗深水炸弹在原本平静的清晨炸开。
孙小娟先是一愣,脸上写满了震惊:“大哥,真的要和大嫂离了?”
冷婆子皱了皱眉,瞥了眼唐琳,见她是一副半死不活,清清冷冷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这副丧气的寡妇脸,离了也好,看着就晦气。
冷永兴皱着眉,一脸的不赞同,眼中更是责备:“大哥,婚姻大事应该慎之又慎,可别轻易做决定。”
唐琳讥讽的看着冷永兴那副自私嘴脸,这是离婚触动了他的利益,端起一副大家长的架势来了?
冷永康烦躁的撸了把头发,不想和家里人多解释,便催促唐琳和冷卉动作快点。
冷卉从桌上拿了一个饼子,披上外套就往门外走,“走吧,别磨叽。”
一家三口出了家属院,唐琳不满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我们离婚是我们俩的事,你跟他们啰嗦什么?”
冷永康用力蹬着自行车,眼线却落在坐在前面横杠上的冷卉身上,“我们离婚他们总会知道,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
唐琳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问道:“冷永康,结婚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
前面的冷永康没吭声。
但不妨碍唐琳继续说:“烦你什么事都和家里人说,夫妻之间的一点小事也嚷嚷的全家知道,在我眼里,你和家里人似乎没什么秘密可言。
如果不是夫妻床笫那点事不好宣之于口,说不定你能坚持几分几秒都会和家里人讨论讨论。”
冷永康注意到前面冷卉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当着孩子的面,你倒是口无遮拦。我和家里人说的事都是能说的,私事傻子才会对人言?”
“你看你看,我只不过当着孩子的面说了不该说的,你就恼羞成怒了,以前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唐琳摇摇头:“你自始至终都不懂什么是边界感,比如我的事,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别到处嚷嚷。”
冷永康狡辩道:“夫妻之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唐琳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的钱还是我的钱,你私自把我的钱给了你妈,你怎么就不通过我同意?”
冷永康哑然。
“行了,你们别吵了,民政局到了,我在外面看着车,你们速度的去办手续!”
这时,坐在前面的冷卉开口了。
这次离婚手续办的很顺利,不出半个小时,冷永康和唐琳就从民政局出来了。
唐琳将离婚证明递给了冷卉,让她帮她收好,“可别掉了,免得以后有的人不认账。”
说完,还瞥了眼冷永康,意有所指。
冷卉小心翼翼的将纸折好,收进口袋,实则已经进了空间保存。
“妈,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准备去哪儿?”
“我和你一起去厂里一趟。”
再次坐在自行车后座,唐琳看着任劳任怨费力蹬自行车的冷永康,提醒道:“我给你们三天的缓冲期,尽早搬离那处住房。”
“你要赶我们出去!”
自行车摇摆了几下,冷永康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稳住自行车。
唐琳:“我不是非要赶你们,而是我离了婚总要和厂里报备一下,厂里虽然优待技术员,但不会让我们母女俩个人住那么大面积的房子,肯定换个小房子给我。”
意思很明显,既然离了婚,厂里换了小房子,不可能住得下你们冷家那一大帮子人。
冷永康心里有失落,更多的是着急,房子的事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万一找不到房子,那他不是要带着冷家人流落街头?
前面的冷卉好心提醒:“你可以向厂里申请宿舍。”
离了婚,冷永康也算单身了,向厂里申请一个小宿舍,有个容身之处就不错。
如果他实在孝顺,带上冷婆子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冷家二房就得撇下。
冷永康照顾二房这么多年,他能撇得下二房那一家五口?
道家不是喜欢讲究因果。
冷永康在承担起照顾二房的那一刻,就得做好承受二房所带来的因果。
这不,现在他左右为难了。
到达机械厂,冷永康放下唐琳母女,看着她们头也不回的进了厂门,心里五味杂陈。
只不过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沉沦在自己的情感中,在民政局耽搁不少时间,他得赶回去上班。
冷卉到达技术科的时候,大家都在喝茶聊天,这说明今天暂时还没有任务。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没多久,李勇从外面进来了。
首先表扬了昨天冷卉在工作中的表现,再作出今天工作的安排,最后让大家散了,技术员去车间转一转,日常巡逻,查看一下有没有车床出问题的。
“冷卉同志,来一下我办公室。”李勇临走前指了指冷卉。
冷卉灌了一大口水,在办公室其他人的目送下进了科长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两人寒暄几句,李勇便直接夸道:“我没想到你的机械功底这么扎实,不错!你妈教导有方。”
冷卉毫不谦虚:“我人聪明,悟性高。”
李勇一愣,在这个表达情感含蓄的年代,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
他不禁哑然失笑:“嗯,有潜力。”
这个潜力不知他说的是哪方面。
“咳,你妈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就年轻的时候参加过考级,这么多年没考级提升,是厂里疏忽了。”
冷卉装模作样,一脸愧疚:“是我拖累了我妈,为了照顾好我,这些年一直没时间提升自己。”
李勇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小眼瞥了一眼冷卉,放下茶缸,笑着问道:“冷卉同志,从李主任的嘴里得知,你对机械的熟悉度并不比陈中项差。今天叫你进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机械方面,你到底学到了何种程度?”
冷卉一脸茫然,“李叔,我也不知道学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我们厂的车间,我昨天上午也转了一圈,对里面的机械车床我是不怵的。”
话只能说到这里,说她狂也好,说她无知无畏也罢。
总之,自身本事,有必要的时候要锋芒必露。
要不然,真把她弄到乡下去种田,她哭死也没地说理去。
“哦~”
李勇正襟危坐,即刻抛出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机械方面的问题。
冷卉稍组织一下语言,很通顺的指出问题所在。
能在技术科当科长,业务水平自然不低,从她的回答中可得出,冷卉至少机械基础知识掌握的很牢靠,熟悉多种机械原理,能解决设备一系列的常见问题。
也就是说独挡一面是没问题的。
这时,李勇又不得不陷入自我怀疑,难道这些年唐琳的才能在他的手下被埋没了?
“那个,冷卉同志,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你能通过几级考试?”
冷卉听了心中一喜,面上十分淡定的想了想,“几级不敢妄言,至少应该可以摘掉学徒的帽子吧。”
这回又谦虚了。
李勇忍不住想笑,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回去好好工作,我看好你。”
“承蒙领导看得上,我会好好工作,不负领导期望。”
“调皮,赶紧滚!”李勇笑骂。
“那领导您先忙,我滚了。”冷卉麻溜地溜出办公室。
李勇看那紧闭的房门,颇有些头疼,通过几次接触,他感觉冷卉比他家的男孩子还调皮。
再说唐琳,进了厂办楼,和冷卉分开之后,先去了档案室报备,再去了后勤科。
在这个年代能离婚敢离婚的女人凤毛麟角,更别说这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同事身上。
后勤科的人一听唐琳离了婚,平地惊雷,大家都惊了一下。
苏又琴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你真离了?”
“真离了。”
好在唐琳在和冷卉分开之时,把离婚证明拿了回来。
离婚证明摆在桌上,大家不信也得信。
大家对离婚证明很好奇,都传阅了一遍才回到苏又琴的手里。
谢海燕感慨道:“唐琳,你真豁得出去。”
如果换成她,就没有这勇气。
唐琳苦笑一声,“这是没办法的事,两人相看两厌,不离就是互相折磨。”
大家听了心有戚戚,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家长里短,各家有各自的烦恼,五十步不笑百步。
苏又琴将离婚证明还给她,略带怜惜地问道:“唐琳,你今天过来是......”
“既然已经离了婚,以后就我和我家卉卉一起生活,我也不想占公家便宜,当初公家考虑家里人口多,分的房子面积大概有四十多个平方。
现在我离婚了,就我们母女两个,住那么大的房子影响不好,就想着看厂里能不能换个小点的房子给我。”
“这......”苏又琴心中诧异,只有人嫌房子小,还没听说人嫌房子太大了,主动来找她换房子的。
唐琳是第一个。
“又琴同志,我不是非要楼房,平房也行。只不过,别的我没要求,只有一个要求。”
苏又琴问:“什么要求?”
唐琳情绪不高,“以后的生活就我和卉卉两人,家里没个男人,我怕有人生事。就想着能不能换一个带院子的平房,独门独户,房子大小我没要求,破点也没事。”
可怜见的。
离婚的女人真难。
后勤科的同事们,开始可怜起唐琳来了。
果然,离婚不是谁都敢轻易迈出这一步的。
苏又琴也想到了,如果住在大杂院,万一半夜屋里闯入个地痞流氓,那还得了。
有可能害得母女俩的名声都坏了。
这个保守的年代,坏了名声,不要命也差不多要了半条命。
苏又琴看向其他同事,“你们有什么建议,可知有这样的院子?”
如果是街道有,由厂里出面可以和街道调剂一下。厂里有的只是多人宿舍。
成了家的工人,住在多人宿舍不太方便,大家都是住在厂外。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脑中努力回想有关房屋的信息。
只是这个年代房子紧张,谁有套房不是传几代。
几世同堂,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不虚。几代人住在一起是大多人的现状。
如果有空的房子,那一定是破败不堪或者因某些原因没人敢住的房子。
机械厂这样的大厂有许多人都沾亲带故,尤其是亲戚有人结婚在等分房的人,他们听唐琳说想把房子让出来,心头一片火热。
尤其最先知道消息的后勤科这些人。
个个是绞尽脑汁想办法,想怎样做才能把那间房子弄到手。
苏又琴犹豫了一会儿,脸有难色,说道:“唐琳,不是我不帮忙,你是知道的,现在厂里的住房有多紧张。能住人的空房子没有,我倒是知道一处没人住的破败院子,只是......”
如果她将唐琳安排在这栋破房子里,她怕外人误会她欺负没依靠的母女俩。
唐琳问道:“破败院子?在哪儿?”
谢海燕似乎想起什么地方,惊呼道:“科长,你所说的院子不会是在鼎兴区芙蓉街的那栋院子吧?”
苏又琴点头:“对!”
办公室内其他人倒吸了口气,略同情的看向唐琳。
她口中的那栋院子,在芙蓉街靠近一座荒山,房主曾经是一个资本家,听说在建国前就逃往了国外。
那房子一直是他的什么姨太太和子女居住,也就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栋宅子里发生过惨案。
家里半夜进了贼人,一家五口全部被灭口。
这桩命案到现在还没有破案,不知道是因为仇杀还是临时的入室抢劫案。
凶手至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如此凶案现场,周围邻居避之不及,谁敢胆大包天住进去?
唐琳不知道这事,她没原主的记忆,不知道这栋宅子的情况,看大家的神色,不禁问道:“那院子有什么说法?”
谢海燕便将以前听到的传言告诉了唐琳,住不住全由她自己决定。
“唐琳,我觉得你好好考虑考虑,住进那院子不仅要命硬还要胆大,一般人是镇不住那煞......”
话到一半,谢海燕住了嘴,现在破除封建迷信,她不可乱说。
这时,后勤科的另一位热心大姐开口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消息,我们那边街道,有一处院子的主人,嫌平房用水上厕所不方便,一直想申请楼房。如果你将你的楼房和他们互换应该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