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在头顶翻涌如墨，紫黑色雷球坠下的轰鸣震得黑风谷的怪石都簌簌颤抖。
林九歌站在谷心，九鸾佩的银光与《锁魔录》的金光在周身交织成茧，目光却未被即将落下的雷劫完全占据——他的余光正扫过不远处的司马刚。
那老匹夫方才还在猖狂大笑，此刻却攥紧了腰间的玄铁令牌，脸上的得意像被泼了冷水般凝固。
他身后跟着二十余个修士，有手持鬼头刀的粗汉，有背着药篓的毒修，还有两个抱着青铜铃铛的阵师——都是陆孤鸿联合的散修势力里的狠角色。
\"九歌小友。\"公孙策不知何时凑到他身侧，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算筹袋，\"司马刚的人看似齐整，实则各怀鬼胎。
那两个阵师是苍梧山的外门弃徒，最怕毒雾；拿鬼头刀的三个是血煞门余孽，受不得震动；至于司马刚本人......\"老者眯起眼，\"他左肩旧伤未愈，方才抬手时动作比右边慢了半息。\"
林九歌瞳孔微缩。
他早知道公孙策擅长观人，却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对方底细摸得透透的。
雷球坠下的风压掀起他额前碎发，他却忽然笑了：\"陈兄，麻烦你了。\"
陈风正蹲在一块刻满符文的青岩前，闻言抬头，指尖的阵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黑风谷本就是天然的困阵，我再引动地下三条地脉，能把他们困在'迷踪九折'里。\"他手腕一抖，七枚刻着\"生死\"字样的阵旗飞射而出，分别插在谷中七处石缝里，\"等他们进了阵，每走十步方向就会转一次，连自己影子都能看成敌人。\"
\"烟儿。\"林九歌转向柳如烟，后者正将玉瓶里的绿色药粉倒进随身的熏香炉，\"迷阵起雾时，你把'百日醉'掺进去。
这些人里没几个懂毒的，等雾气入喉，三息内必软倒。\"
柳如烟抬眸，眼尾的泪痣在雷光下泛着柔色：\"放心，我连解药都备好了。\"她将香炉塞进袖中，又摸出三枚淬毒的银针，\"要是有人冲得太近，我替你扎他们的麻穴。\"
\"王兄、孙前辈。\"林九歌看向王霸天和孙烈，前者扛着半人高的开山大斧，后者腰间悬着九把柳叶刀，\"迷阵里最乱的时候，王兄用斧劲震地，孙前辈用刀气割他们的脚筋——别下死手，但得让他们知道疼。\"
王霸天咧嘴一笑，斧刃在石面上擦出火星：\"老子就爱听这话！\"孙烈则抱了抱拳，目光如刀：\"陆孤鸿当年屠我全家，今日正好拿他的狗腿子祭刀。\"
最后，林九歌看向慕容雪。
后者正用指尖摩挲剑柄，剑身上的冰纹在金光中流转：\"等司马刚发现不对，我会引他到谷口的断崖边。\"她忽然抬眼，眉梢微挑，\"你说的破绽，我帮你盯着。\"
\"好。\"林九歌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锁魔录》突然发烫，\"各位，三息后雷劫落，迷阵起。\"
话音刚落，紫黑色雷球已轰然砸下！
雷光炸响的瞬间，陈风的阵旗同时爆发出刺目红光。
黑风谷的雾气骤然翻涌，本就狭窄的谷道在雾中扭曲成无数重影。
司马刚的手下最先慌乱——那个拿鬼头刀的粗汉挥刀劈向自己同伴，大喊着\"有埋伏\"；背药篓的毒修撞在石壁上，药篓里的蛊虫全撒了出来；两个阵师抱着铃铛团团转，铃铛里的铜珠撞得叮当响，却连半道阵纹都画不出来。
\"都给老子清醒点！\"司马刚暴喝一声，周身腾起黑雾。
他修为毕竟是化神境，黑雾一卷就驱散了身周雾气，可等他看清四周时，瞳孔骤缩——方才还跟在身后的二十多人，此刻竟只剩七个！
其余人要么撞晕在石缝里，要么被自己人砍得头破血流，还有三个倒在地上抽搐，显然中了柳如烟的\"百日醉\"。
\"小崽子！\"司马刚转身冲向林九歌，黑雾里伸出数道鬼手，\"老子撕了你——\"
\"司马前辈别急。\"慕容雪的声音像冰锥般刺入黑雾，她的本命剑\"寒魄\"化作一道白光，精准挑向司马刚左肩。
后者慌忙抬臂抵挡，却还是慢了半息——剑尖擦着他锁骨划过，在玄铁护甲上留下一道深痕。
\"好机会！\"林九歌低喝。
他早等在司马刚侧后方，《锁魔录》的金光顺着指尖涌入掌心，九鸾佩的银光则顺着血脉直冲丹田。
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织成一条光链，他抬手按向司马刚后心——那里是化神修士的命门，也是公孙策说的\"旧伤所在\"。
\"砰！\"
司马刚只觉后心仿佛被巨锤砸中，玄铁护甲当场凹陷三寸。
他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撞向谷口断崖。
黑雾溃散的瞬间，林九歌看清了他左肩的伤口——那是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边缘泛着青黑，显然当年中过剧毒，至今未愈。
\"这就是你的破绽。\"林九歌踩着碎石逼近，金光在指尖凝聚成剑形，\"陆孤鸿没告诉你？
我师父教过我，化神修士最忌旧伤复发。\"
司马刚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再召黑雾，可体内灵气像被抽干了般提不起来；他想喊手下救援，可那些人要么晕着，要么被王霸天的斧劲震得站不稳。
最后他只能盯着林九歌手中的光剑，声音发颤：\"你...你才炼气境，怎么可能......\"
\"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东西。\"林九歌的光剑抵住司马刚咽喉，\"也有要摧毁的东西。\"
剑光落下的刹那，黑风谷的雾气突然消散。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林九歌染血的衣袍上。
他转身看向众人，柳如烟正给中毒的敌人喂解药，陈风在收阵旗，王霸天和孙烈正把俘虏捆成粽子——连慕容雪都收了剑，冲他挑眉笑。
\"赢了？\"柳如烟走过来，递给他一颗养气丹，\"你方才那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林九歌接过丹药，却没急着服下。
他忽然觉得识海里有些异样——《锁魔录》的金页在缓缓翻动，九鸾佩的银纹似乎与书页上的符文产生了共鸣。
他运转灵气试探，竟发现原本堵塞的经脉变得异常通畅，连渡劫期修士都难以突破的\"气海壁垒\"，此刻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可能是雷劫的力量？\"他摸着胸口的九鸾佩，低声自语。
慕容雪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你体内有两股力量在融合。\"她的指尖掠过他后颈，\"方才那剑，像是...仙术。\"
林九歌一怔。
仙术？
他从未学过仙术，可方才的光剑确实带着某种超越凡俗的气息。
难道是《锁魔录》和九鸾佩的秘密？
他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
公孙策抬头望了眼天际，脸色微变：\"是传讯鸽。
陆孤鸿的人...怕是要来了。\"
林九歌握紧九鸾佩，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
他望着黑风谷外的层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陆孤鸿的阴谋，才刚刚开始瓦解。
而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了。
（林九歌不知道的是，此刻他识海中的《锁魔录》金页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九鸾归位，锁魔初成。\"而九鸾佩里，那道沉睡千年的灵识，也在他方才的战斗中，悄然睁开了眼。
）
林九歌将养气丹含入口中，清冽的药力顺着喉管直入丹田，与体内翻涌的灵气撞出一片星河。
他闭目盘膝而坐，《锁魔录》的金光与九鸾佩的银光在识海交织成网，那些曾堵塞经脉的暗礁般的淤堵，此刻正被这两股力量如潮水般冲刷。
\"轰——\"
一声闷响自他体内炸开。
林九歌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停留在炼气九重的修为如破竹般攀升，气海深处那道横亘多年的壁垒，竟在此时轰然碎裂！
灵气如万马奔腾般涌入新拓的经脉，他的皮肤泛起莹润的光泽，连指尖都渗出几滴黑褐色的杂质——那是沉积多年的凡胎浊气。
\"筑基了？！\"陈风最先反应过来，阵旗\"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林九歌周身流转的灵气光罩，声音发颤，\"从炼气直接跳到筑基中期？
这...这得是怎样的机缘？\"
柳如烟的手按在胸口的药囊上，眼尾的泪痣因震惊而轻颤：\"我在药堂见过最天才的弟子，从炼气到筑基也用了三年。
九歌他...不过月余。\"
慕容雪的寒魄剑嗡鸣一声，自动飞回剑鞘。
她抱臂倚在石上，唇角却忍不住翘起：\"看来那两股力量，比我们想得更厉害。\"
林九歌缓缓睁眼，眼底有星芒闪过。
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芒破空而出，将十丈外的一块两人高的巨石轰成齑粉。
碎石飞溅中，他站起身，衣袂无风自动：\"这境界...比想象中稳固。\"
\"好！\"王霸天把开山大斧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老子就说，跟着小友准没错！\"孙烈抚着腰间的柳叶刀，目光灼灼：\"陆孤鸿的狗腿子，该尝尝更狠的了。\"
然而就在众人欢呼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
声音极轻，却像是直接撞在识海上。
林九歌的九鸾佩突然发烫，他按住胸口，皱眉望向谷中最深处——那里原本是片被雷劫劈焦的空地，此刻却腾起一团青雾，雾中隐约可见半座残破的石拱，上面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
\"你们...听到了？\"柳如烟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紧，\"像是有人在喊'归位'，又像是...在哭？\"
陈风的算筹袋突然泛起青光，他抓出几枚算筹抛向空中，脸色骤变：\"这雾气...不是自然生成的。
地脉被引动了，和我布的迷阵无关！\"
慕容雪的寒魄剑再次出鞘，剑尖直指石拱方向：\"有灵识波动。\"她顿了顿，\"很古老，比我见过的所有上古遗迹都要古老。\"
\"是召唤声。\"林九歌低喃。
他能清晰听见那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像极了九鸾佩中沉睡的灵识苏醒时的震颤。
他向前走了两步，碎石在脚下发出脆响，\"我要去看看。\"
\"九歌！\"柳如烟急得要拦，却被孙烈拉住。
老侠客摇了摇头：\"这小子的命，从来不是别人能拦的。\"
王霸天扛着斧头跟了上去：\"老子给你开路！\"陈风收了算筹，指尖快速结印：\"我布个护阵。\"慕容雪提剑冷笑：\"正好试试新境界的剑。\"
青雾中的石拱越来越清晰，上面的符文开始流转银芒，与林九歌胸口的九鸾佩遥相呼应。
当他们走到拱门前三步时，那道神秘的召唤声突然拔高，像是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
而在千里外的玄霄殿，陆孤鸿正捏碎第三张传讯符。
符纸的灰烬落在他玄色道袍上，烫出几个焦洞。
他盯着密室墙上的星图，喉结滚动：\"司马刚...败了？\"
\"是。\"跪在地上的灰衣修士浑身发抖，\"他的玄铁令牌被送回来了，上面...有锁魔录的气息。\"
陆孤鸿的手指深深掐进星图里，指甲缝渗出血来。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躲在废墟里发抖的小乞儿，想起自己亲手喂他吃的养气丹，想起他跪在自己脚下说\"师父\"时的眼神。
此刻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碎成渣，只剩一个念头如毒刺般扎进太阳穴——
\"他竟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密室的烛火突然爆响，陆孤鸿猛地抬头，望着窗外翻涌的阴云。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漆黑的骨笛，笛身上刻满血纹：\"看来，得提前启动'吞仙'计划了。\"
黑风谷中，林九歌的手已经触到石拱上的银纹。
那召唤声突然化作具象的光带，缠绕住他的手腕，将他往雾中拉去。
他回头看了眼伙伴们，眼中的坚定比雷劫更炽烈：\"走。\"
青雾翻涌，石拱后的景象缓缓展开。
没有人注意到，林九歌识海中的《锁魔录》金页，此刻正全部舒展成九只银鸾的形状；也没有人看见，九鸾佩里那道沉睡的灵识，正对着石拱方向，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那道神秘的召唤声，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