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快过来,嘘——”
父亲唇间竖指,听到招呼的少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只停留在树干饮汁的玉蝉。
少年点头接过父亲递来的网杆,靠近几步将杆网放在玉蝉身下,突然,少年嘴里模仿出“鳖鳖~”声,玉蝉受到惊吓,身体从玉质乳白色瞬间变成清水一般透明。
玉蝉振翅倒仰,假借俯冲后快速盘旋上升,可是熟悉它习性的少年,刚好将网杆放在它的路线上,网兜轻轻一震,玉蝉正好落进去。
少年一甩网杆,网兜侧翻上扬,出口也被堵死了,只剩玉蝉还在网兜里挣扎。
“捉住了~~”“吱——”
少年惊喜收杆,一把将玉蝉捉在手里。玉蝉鸣叫伴随着“嗡嗡~”振翅声。周小鱼掏出小背篓旁挂着的网罐,将沉甸甸的玉蝉收进去,高举眼前仔细打量。
“这只很完整,没有损伤,能换半两银子呢!”,见玉蝉品相不错,少年眉开眼笑,继续嘀咕道:“就是玉蝉太少了,要是能多一些就好了!”
父亲摇头失笑道:“这里不是深山,这只估计是飞出来的,哪里会到处都是,它的生长地在高山上,很少下来,也就七寨住在山上,能经常抓到换钱。好了,继续走吧,快到了!”
一边吃着野果,一边把玩着网罐,少年瞪大眼睛望着玉蝉一会透明一会乳白,心下可惜不是荧蝉,不会夜间发光。
……
一座座柴火堆下的村民聊着闲话,沿着下山山道连成移动的长蛇,边上迷了方向的少年抬头寻找,无意中看见青天之上的一颗逐渐明亮的星辰,不确定地指着星辰问道:“那颗是智慧星么?好亮啊!”
柴火堆下的父亲抬头瞄了一眼,摇头道:“不是,智慧星在西方,而且每次短暂亮起都只会出现在后半夜和上午。”
……
半夜起来的少年,推开屋门就见今晚的月华格外明亮,夜中庭院如此清晰,抬头时见到星河消失,重叠在明月玉盘之中的星辰,比白日更加明亮、更加刺眼了。
第二日,少年起得甚早,本应尚未天明的天空,此刻却仿若艳阳高照,少年穿好衣裳跑出门,身后传来母亲的询问:“小鱼,你欲往何处?莫要乱跑!”
“我去村东头观星,稍时便归!”,院门外的少年头也不回的喊道。
母亲望着渐行渐远的周小鱼,无奈地摇了摇头,探出院门轻呼道:“莫跑太远,观完便回,用过早膳后你尚需上学堂,知晓否?”
“知晓了~~”
母亲抬头望了眼那极为耀眼的星星,心中略有担忧,遂进屋寻父亲去了。
……
一路小跑,从村东头出了村子后爬上山坡,透过山峦望向天上的那颗星辰,看上去仿若伸手即可摘取。略作迟疑,终究难抵心中好奇与那伸手可摘的错觉,顺着山坡朝边上的望山峰攀爬而去,欲站得更高些,兴许便能将其摘下。
未几,他立于峰巅,回身俯首可瞰山中村落,抬头则见青翠山脉内山峦重叠,一座座半隐山峰腰间缠绕着云雾丝带。
转头向山外望去,亮星映照成一片金黄的雾气亦难以遮掩近在咫尺的巍峨山体,黑白相间缠绕在一起的山溪和出山大路,此刻宛如绸带般蜿蜒于地。
透过群山间的罅隙,东方山外的天地交合之处,迟迟升起的昊阳光芒暗淡。
少年眯起双眼,望向头顶那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星辰,伸手去捉,指缝间星辰不仅又变大,还拖曳着尾巴。
意识到星辰的尾巴在不断变长,他终于明白星辰真的要坠落了,在少年震撼中,星辰突然在半空中爆裂,化作了一大一小,大的那颗依旧沿着原来的方向前行,小的那颗则偏离了轨道,渐行渐近。
星辰散发的耀眼光芒此刻因距离拉近而变得柔和起来,少年惊觉星辰竟然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
“轰隆隆——”
天鼓之声随着星辰的靠近愈发震耳欲聋,燃烧的星辰拖着长尾从头顶飞过,大的那颗依然遥不可及,小的那颗却仿佛近在咫尺。
“嗡嗡~~”
双耳被轰鸣声震的暂时失聪,眼睁睁看着火球自天而降,于无声中击中青翠群山中央。那刺目的光芒,令少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咔嚓—咔嚓—”
突然,他眼中水墨画卷般的巍峨群山仿佛落入水中,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无论是巍峨的巨山还是坚实的地面,此刻都变得如同纸张一般脆弱,轻易地被撕裂粉碎,而且粉碎的范围还在不断向外扩展。
望山峰峰顶,星辰划过留下的黑烟下,少年眼中的地面起伏愈发剧烈,山脉如同沙堆般倒下,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在空中呼啸而过。
少年刚低头看向周公村,就目睹地面张开一条巨大的裂口,轻易地吞噬掉山村的所有房屋。村外的山峰此时也向下倾倒,那条裂缝两边的地面大块大块地下沉,与倒塌的山峰一同坠入地缝。那巨嘴般的地缝,却似乎永远也无法填满,来者不拒。
“爹~娘~”
巨变转瞬即逝,惶恐不及的少年抬起如同灌满铅的双腿向山下奔跑。
“嘭——”
少年被绊倒在地,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未曾留意到地面的起伏已然波及到他脚下的山峰。然而,由远及近的薄雾,在一层一层掀翻地皮后,率先找上他,少年仿若断翅之鸟,被猛地推向高空晕厥过去,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向出山道路旁的河水中。
……
卧室内。
“爹、娘、村长、阿爷……”
梦回山脉,榻上侧身的少年,眼角泪水滑落打湿了被褥。
……
当时少年昏迷后,星辰引发的冲击一直延伸至青翠山脉的最外缘,须臾之间,整座山脉仅剩下最外围的几圈山峰尚未完全倒塌,稀稀拉拉地矗立在原地。
这些矮了一半的山峰将原本的青翠山脉环绕起来,内部一圈圈的大地布满地缝和巨石,地缝周围的大块地面仍不时坠落。
冲击形成的山脉中央,熔岩湖向外喷涌着滚滚黑烟,冲破山倾扬起的灰尘带,直至天际,方才形成乌黑的云层,向四周扩散。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昊阳的光辉,熊熊大火正从熔岩湖向外蔓延,昔日的溪流瀑布已杳无踪迹,青翠山脉宛如炼狱一般。
在青翠山脉出口十几里处,原本有一座集市,此刻房屋尽毁,尘土飞扬,四处奔走救火的百姓也变得狼狈不堪,所幸这里只是受到了轻微的影响。
在被冲击而水位上涨的河面上,少年漂浮着顺流而下,一路漂到这座山口集市,被打水的青壮救了上来。
青壮年检查了周小鱼的呼吸,发现他尚有气息,只是口中还残留着鲜血,便将周小鱼送至集市医馆。
医馆内人来人往,不时有青壮抬着伤者高呼:“大夫~大夫~快救救他,大夫,您快来看看!”
嘈杂的医馆里,被大夫治疗后的少年,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一会破旧屋顶,不久后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