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与说书人相对而坐,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袅袅热气不再。二人交谈良久,她目光专注,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反复追问,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执着,然而,得到的回应皆是重复之言,再难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理了理鬓边发丝,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无奈。看来,今日是无法再有所突破了。想着,她便缓缓起身,整理衣衫,准备告辞。
恰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酒楼的前门被人用力撞开。刺骨冷风裹挟着街市的嘈杂汹涌而入,桌上的烛火猛地晃了晃,险些熄灭。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人迈着步子走进来。他身形消瘦,衣服上打着大小不一的补丁,还沾着些尘土与草屑,头发凌乱地散着,几缕发丝垂落在满是风霜的脸上。可那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透着不羁与坚毅,像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尤为显眼的是,他腰间别着一把破旧的剑,剑鞘木质老旧,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枫”字,在酒楼昏黄摇曳的灯光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流浪人跨进酒楼,脚步踉跄,径直走向柜台。他身形佝偻,双手撑在柜台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历经岁月的沧桑,对掌柜说道:“来碗酒。”那声音里,似裹挟着无尽的故事,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他伸出骨节分明、满是风霜的手,稳稳接过酒碗,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便饮。刹那间,脖颈处青筋暴起,宛如盘亘的老树根茎,喉结上下快速滚动,如急促跳动的鼓点。那碗酒在他的吞咽间,眨眼便消失不见,只余下几滴沿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衣襟上。
饮罢,他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冲着酒保粗声说道:“这酒不错,再给我来几坛这样的好酒,切半斤牛肉,一块儿送过来!” 酒保忙不迭地接住银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点头哈腰应道:“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给您送过去!”
“快点哈!”流浪人再次挥手示意小二搞快,接着晃了晃略显踉跄的身子,像是被这碗酒激起了更深的醉意,又像是承载着无尽的疲惫。双腿仿若灌满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拖沓着在桌椅间左拐右绕。桌椅被他碰得发出轻微的响动,周围食客纷纷侧目,可他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寻到酒楼最深处那个昏暗、无人问津的角落,他“扑通”一声坐下,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叹。不多时,酒保抱着几坛酒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坛,给自己倒满,一杯接着一杯,闷头喝着。他的眼神空洞而游离,目光越过酒楼里喧闹的人群,似乎穿透了这世俗的喧嚣,望向遥不可及的远方。周遭的谈笑声、劝酒声此起彼伏,他却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
素心与说书先生交谈间,眼神不经意向四周游移,刹那间,那个落魄的流浪人闯入她的视野。她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没来由地,一种强烈到近乎笃定的直觉,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细细打量着对方,破旧衣衫、凌乱发丝,腰间那把刻着“枫”字的旧剑,无一不让她确信,这个自称“枫”的流浪人,或许和说书人提到的,那位神秘剑客有着千丝万缕、不为人知的联系,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关键线索。
怀揣着这份期待,素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嘴角上扬,礼貌地向说书先生颔首告别,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又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与紧张,随即起身向流浪人走去。
素心一步步靠近,酒楼里的嘈杂声似乎都在她耳边渐渐淡去,只剩下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声。流浪人仿若毫无察觉,依旧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身影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孤寂。
“这位……公子。”素心走到近前,微微欠身,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与期许。流浪人闻声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冷扫向她,那眼神里的戒备与疏离,让素心一怔。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见公子腰间佩剑,剑鞘上刻字,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能否与公子相谈几句?”
流浪人沉默片刻,发出一声冷笑:“哼,不过是把破剑,有什么可谈的。姑娘莫不是认错了人。”说罢,便又要端起酒杯。素心见状,急忙道:“公子且慢,我并非无端打扰,此事与一位神秘剑客有关,我想公子或许知晓一二。”听到“神秘剑客”四字,流浪人他原本随意的动作猛地顿住。随后,他缓缓抬眸,那眼神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波动。紧接着,他再度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素心,语气里瞬间多了几分警惕,问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角落里的流浪人,本就对周遭的一切充满戒备,此刻目光紧紧锁住素心,眼中的警惕愈发浓烈,周身的气场也冷了下来,沉声道:“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言罢,他微微前倾身子,似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素心却神色坦然,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语气诚恳且真挚:“实不相瞒,我在寻找我的师傅,近日刚听闻那位神秘剑客或许知晓她的下落,还望公子能行个方便,告知一二。师傅于我而言,恩重如山,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流浪人上下打量着她,眼中的怀疑并未因素心的言辞而消散,反而多了几分探究。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不羁,引得酒肆里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固执的人了。行吧,看在你这份执着的份上,我告诉你。那神秘剑客,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西北大漠旁的一座小镇,不过,这人向来行踪飘忽不定,你就算现在赶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他。”
听闻这话,素心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那是在漫长寻师旅途中终于抓到一丝线索的炽热与急切。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连忙追问:“那座小镇叫什么名字?公子还知道其他线索吗?无论多细微的线索,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
然而,流浪人却像是故意卖关子一般,在这关键节点突然闭上了嘴。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慢悠悠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想知道更多?可没那么容易。拿点真本事出来让我瞧瞧,不然,这消息可就只能烂在我肚子里了。” 说罢,他靠向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素心…
素心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这流浪人是在考验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急切,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只见她后退两步,迅速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抖,剑身如灵蛇舞动,在狭小的酒肆空间内划出一道道寒光。
软剑在她手中翻转、缠绕,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周围的桌椅和酒客。剑风呼啸,烛火被吹得左右摇曳,酒肆内瞬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众人纷纷惊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流浪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并未就此罢休。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家传的普通剑,剑身朴实无华,没有过多装饰,剑刃虽有些许磨损,却依旧透着久经磨砺的锋芒。随着一声轻喝,他身形如电,手中剑直直刺向素心。素心不慌不忙,脚下步伐灵动,软剑如丝般缠绕而上,与流浪人的剑碰撞出一连串火花。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剑影交错。流浪人的剑虽普通,却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攻势凌厉,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十足的狠劲;素心的软剑则灵活多变,巧妙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酒肆内桌椅被碰倒一片,酒客们纷纷退避到角落,紧张地观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数个回合后,素心瞅准时机,手腕猛地发力,软剑如同一道闪电,直逼流浪人咽喉。流浪人瞳孔骤缩,迅速举剑抵挡。就在软剑触碰到剑身的瞬间,素心猛地收力,软剑顺势绕过剑身,缠上了流浪人的手腕。
流浪人动弹不得,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功夫!” 素心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收剑后退,恭敬地问道:“承让!!!公子现在可否告知我,关于那位神秘剑客的消息?” 流浪人揉了揉被软剑勒红的手腕,缓缓说道:“据说那神秘剑客曾有过一位红颜知己,当年他们一同在江湖上闯荡,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后来,那女子突然失踪,那神秘剑客也开始四处漂泊,寻找她的下落。”
素心听得入神,眼眶微微泛红,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他们可曾再见过面?” 流浪人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只有亲去那西北柏杨镇,或许能找到那位失踪女子的些许线索。你若想找到她,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素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多谢公子告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一定会找到师傅。” 说罢,她收拾好行囊,转身朝着酒肆门口走去,准备踏上前往柏杨镇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