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对儿子不闻不问,现在突然示好,不是隆辛帝中邪了,就只能是——那群道士说了什么。
莫说谢展亦不会信他有那么好心了,就连祁玉都怀疑隆辛帝有所图谋。
隆辛帝现在才刚入中年,就醉心访问大道长生不老,那要是老了岂不是更甚?那群道士就像给老年人推销保健品一样推销他们的仙丹,偏偏隆辛帝就是那有钱的老人,为了自己的长生不管不顾,肆意挥霍。
祁玉有理由怀疑,隆辛帝盯上了谢展亦的什么,有可能是心头血,有可能是身上的什么部位,总之最终的目的都是被用去炼丹!
【别太激动了,隆辛帝的丹药取的都是龙鳞一类的神物,谢展亦还不配成为其中的一味药。】
【......,你觉得可能吗?龙鳞。】
【隆辛帝信有,那就是有咯。】系统不知道在整理什么资料,一沓纸墩在桌子上,发出“蹲蹲”的声音。【要不要看看那群道士是如何降龙取鳞片的?】
祁玉确实好奇。
然后系统就放给祁玉看了。
只见几个道士围着一个半人高的八角炉,八角炉的八个角都拴着又粗又长的链条,那些道士手中红幡随风而动,像在布阵一样随时变换走位,房顶上还围了一圈举旗的道士,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雷声阵阵,电闪藏在云层中,照得那群人的脸明明灭灭。
然后,赶在下雨之前,几人把八角炉的盖子掀开,双手捧着一把晶莹的白色粉末,高呼道,“龙降麟!庇佑天子!”
等在屋里的隆辛帝眸子泛起喜悦,一连说了三声好。
祁玉:......
装神弄鬼,招摇撞骗,隆辛帝究竟在好些什么?
脑子是不是嗑药嗑坏了?
【你自己放平心态吧,我去把这份资料送去主系统。】
【什么资料?】
【为了你,我辞去的其他98位宿主名单。】
祁玉:......
虽然隆辛帝突然的示好让祁玉觉得他是另有所图,但也不尽然全是坏处。
至少谢展亦生活方面好起来了,不再是那个吃不饱穿不好的小可怜了。
五皇子复宠,地位也会节节攀升,这样谢展亦也好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时,之前一直跟在谢展亦身边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低声请示道,“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要在何处接见?”
“就在这里吧。”谢展亦情绪不算高,漂亮的细眉皱了起来,谢乘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他把祁玉请进宫后才来......可真是个会挑时间的主儿。
“是。”那小太监领了命,转身出去请谢乘风进来。
祁玉望着那小太监的背影,此人跟在谢展亦身边有些年头了,虽然对谢展亦的境遇向来是装作没看见的,但也比那些新来的、不明身份的要好一点。
祁玉问,“他叫什么名字?”
“无名。”谢展亦低声道,“就叫无名。”
“哦......”果然,没地位的皇子身边,连太监的名字都这么草率。
不消一刻,谢乘风便进来了,他不是空手来的,双手捧着两个华贵摆件,一改之前欺负谢展亦的嚣张嘴脸,笑得兄友弟恭,一边走近一边说道:“皇兄,听说父皇赏了许多东西来添置芜祈宫,我特地来给你锦上添花来了。”
“仔细瞧瞧,喜不喜欢?”谢乘风把东西往他面前递了递,一双眼笑得开心,只是有几分真情就不知道了。谢展亦没接他的东西,也虚与委蛇一般地勾唇笑笑,“多谢皇弟,但我这芜祈宫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地方放这摆件,皇弟还是拿回去吧。”
“是么?那看来是我送得不及时了。”谢乘风没勉强,笑着转而去问祁玉,“祁二哥哥,你觉得这两个东西好看吗?”
“好看。”
“那不若祁二哥哥拿去吧,反正皇兄用不到。”
谢展亦眉头动了动,黑眸顿时冷意横生,就知道谢乘风此刻来不安好心,他皱起眉,恨不得就此把谢乘风轰出去。
“不必了殿下,东西太贵重,我受之有愧。”
谢乘风却笑着往祁玉那边凑,“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华而不实罢了。既然觉得好看,便就拿去嘛。”
谢乘风往祁玉那边走了两步,想把东西拿近些,让祁玉仔细瞧瞧。
谢展亦面色如常的踢过去一条红砂珠串,希望能把谢乘风绊倒。
如他所愿,谢乘风被绊倒了。
那易碎的漂亮东西从他手里脱落,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但谢展亦并没有很开心,他黑着一张小脸把谢乘风从祁玉怀里拽起来,咬牙切齿的问,“皇、弟,怎么如此不小心,快站好了让皇兄看看,有哪里摔着没有?”
祁玉后退两步,垂眸瞥了一眼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红砂珠串,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朝一旁踢,被垂下的桌布掩住才作罢。他抬头,略带担忧的问谢乘风,“如何?殿下摔到哪了吗?”
“没有,多亏了祁二哥哥接住我。”谢乘风抿起唇,耳朵红红的,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谢展亦面无表情的推开谢乘风,“无事便好,只是可惜了皇弟送来的东西。”
“这倒是小事,命人打扫了吧,得空了我再寻些好东西,给皇兄送来。”
跟在谢乘风身后来的小太监本来等在殿外,听见动静,匆忙冲进屋内,“殿下,您没事儿吧?”
谢乘风摇头,“无事,不小心绊倒了而已。”
小太监心有余悸,芜祈宫偏远,要是谢乘风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太医一时半会儿都赶不过来,于是好心规劝谢乘风回去。
谢乘风没依言,反而挥退了他,笑着问祁玉,“祁二哥哥,听说昨日你去双雁亭赏雪了,那儿好玩吗?我还从未去过呢。”
祁玉眉头微蹙了一瞬,他昨日去双雁亭这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又怎么会这么快的传到皇子耳朵里去。
谢乘风还在等回答,祁玉只能温和回道,“那里风景不错,日头好的话,景色更佳。”
“是么?那得空了,我也想去玩。”谢乘风露齿一笑,仿佛多向往去一般,殷切的看着祁玉,希望祁玉可以带他一起去。
可惜对于祁玉来说,这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祁玉满心只有他的任务对象。
他看向自家漂亮的五皇子,“说起来,殿下好似还未曾出宫游玩过。”
“嗯。”
祁玉温柔一笑,抬手揉了下谢展亦的头,“那...待殿下得了准允能出宫,我带殿下游玩可好?”
谢展亦不动声色的瞥了谢乘风气得发青的脸,黑眸浮现笑意,他淡定的点头,“好。”
面对祁玉的忽视,谢乘风没敢说什么不好的话,他不想对祁玉生气,只能勉强笑笑,“祁二哥哥,那我呢?”
祁玉疑惑的看了谢乘风一眼,“我记得裴廷尉之子裴渝邀过殿下出行,殿下怎么不同他一起呢?”
裴渝是谢乘风的伴读。
可能因着家族要求,裴渝曾多次向谢乘风示好,邀他出宫游玩,却都被谢乘风拒绝了。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玩。”谢乘风干脆直接的就把话说出来了,语气略带撒娇,“祁二哥哥,我想和你出宫游玩嘛。”
“殿下,我寻的地方枯燥无趣,只怕寒碜了殿下。殿下倒不如同裴渝一同出行,我听说裴小公子游湖赏花那是一绝,定是要比跟我出行好。”祁玉拐弯抹角的婉拒他,希望谢乘风识相一点,话再说下去就该难听了。
谢乘风也确实听得出祁玉的言下之意了,他说得那般直白都被拒绝了,难道要他把太子的脸面扔到地上恳请祁玉带上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他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是么?想不到裴渝还有这种优点。”谢乘风顺着祁玉给的台阶下,但面色沉沉,稚气的嗓音冷硬,“那改日,孤定要同裴渝出去玩一次试试。”
“嗯。”
祁玉听出来了谢乘风话里的不满,这小孩都开始自称孤了。
可是祁玉不后悔得罪谢乘风。
谢乘风是太子,本身就是个隐形的刺客吸引体质。出门游玩必被刺杀,吃食方面说不定还会有毒,祁玉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因为一时疏忽把谢展亦陷入危险的境地。
毕竟谢展亦现在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可怜儿,任何有可能波及到他生命的事,能躲就躲。
谢乘风在这里没讨到什么好处不说,反倒还栽了两个华贵摆件,这下不用身边的小太监劝,谢乘风自己就提出要回宫了。
谢展亦笑眯眯挑眉,红唇张开,说话时偶尔会露出洁白的齿贝,他低声道,“皇弟慢走,我就不送了。”
谢乘风掀起眼皮看了谢展亦两秒,才又假笑起来,“五哥客气了,等得空了,我再来叨扰五哥。”
谢乘风头一回叫谢展亦五哥,话里不知又藏了什么深意,他转头看向祁玉,“祁二哥哥,一起回吗?”
祁玉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一起吧。”再留下去,就该被留在宫里用膳了。
谢展亦眉头一蹙,抬手便扯住祁玉的衣袖,“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要走?”
“宫中无事,我不能久留,明日我再来。”
谢展亦眉头紧锁,眉眼间流露出丝丝不耐,烦透了这宫中不留外人的规矩,等到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这规矩给毁了!
......
谢展亦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怔,他早就无缘皇位了,又怎么能去撤了那规矩?
但是,有了皇位,一切他才能得到。
尊重、地位、权力、富贵、甚至是......人,都是他的。
想要皇位的思绪激荡,一遍遍冲刷着心脏,谢展亦手微微颤抖,原本,他只是想着熬到年岁,就出宫开府,远离这里。
但是真的能远离吗?
等到谢乘风继位,祁玉还能时时常伴他身侧?
等到他离宫,一切东西就能如他所愿不会失去?
谢展亦垂着眸,复杂的思绪翻滚,他没说话,在祁玉第二次低声叫他的时候,才抬起眼,略微恍惚的看向祁玉一张一合的红唇。
祁玉温和声音钻进耳朵,“明日我再来,或者过两日,就出宫去可好?”
“好。”谢展亦思绪迷离的应了,然后便感觉到祁玉温热的手掌放在头上揉了揉,“那殿下,我先回去了。”
“嗯。”
谢展亦呼吸粗重,他缓了一下,在祁玉身影从芜祈宫外面的红墙转角处消失后,才沉声叫,“无名。”
“殿下,奴才在。”
谢展亦目光依然停留在窄小宫道的转角,一句很低很低,毫无厘头的话传来:“你还会钻狗洞吗?”
“会。”
“嗯。”谢展亦收回目光,转身回去,“再去钻一回吧。”
过了两日,谢展亦从皇后那里请得了准允,可以出宫。
祁玉在宫外接他,谢展亦穿了一身厚棉的暗蓝色的常服,袖间纹路精细,胸膛上绣着云纹竹枝,一条黑色腰带束腰,腰间还系着一枚两头尖尖的椭圆形的圆柱玉石。
长而密的墨发悉数束起,只余额前的两缕短发,向两侧撇开。这副模样,若是眉心再点上一滴朱砂,就像极了是那神者座下仙童了。那张隽秀小脸没了平时披下的墨发的遮挡更显迤逦,叫人一眼就将目光送上来,再也挪不开。
这副做派,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之后才出来的。
今日天气好,日头旺,路上的的雪早就化尽了,不披大氅也不会觉得凉,反而阳光一照,身子都能察觉到暖意。
俩人的第一站,是去醉风楼吃饭。
也就是近两日谢展亦在宫中吃得还算是个主子规格,但味道总也比不得京都第一酒楼的滋味吧?
祁玉出行驾得是祁云决的马车,车内放了两摞竹简,估计是祁云决无聊时看的书,被整整齐齐的摞在脚边的矮柜上。
祁玉随手拿了一卷,缓缓翻开一瞧,第一句话就把祁玉震住了。
倾心吾爱:
自君入吾眼帘,吾心即如鹿撞,不知所措。君之容,宛若清风拂面,令吾难以忘怀。月余以来,思君之意,日夜萦绕于心,遂提笔作书,以诉衷肠。
这、这!这是情书啊?
祁玉脸一僵,没想着随便一翻会翻到他兄长的隐私,只得赶紧卷起来塞回去。
谢展亦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出声问,“怎么了,祁二哥哥?”
“无事。”祁玉不好随便和谢展亦说他兄长的隐私,只能含糊道,“一本无聊的书罢了。”
只是,祁玉若是肯打开仔细看看落款处,就会发现被表白的人是他,而非祁云决。
这本情书是祁云决从别处收缴的,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
当初祁云决把这东西收上来的时候气得跳脚,自家小弟年岁还小,被人用各种露骨的话表白,只怕会教坏他的小弟。
可是这东西带回家中不妥当,本来想着寻个时候烧了去,就放在马车上搁置了,谁承想还是被祁玉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