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宗是同修的所有宗门里,对弟子修炼最严格的,晨练、午练、晚练,早课、午课、晚课......
晨光熹微,金乌渐起。浓郁的花香,自天月峰的浮光结界中慢慢涌出来,顺着风的形状,触碰到青年单薄的衣衫上。
祁玉立在天月峰外,没有进去打扰。为便修炼他将头发梳了起来,高马尾将他的脸衬得愈发少年气,微风未止,又摸过他的发丝又轻抚他腰间的飘带。
还没到晨练的时间,祁玉来得属实有些早,原以为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等到萧瀛,没想到遥遥的就看见那肩宽腰窄的人从里走了出来。
萧瀛一夜未睡,实在是心头激动得紧,一想起大师兄说要帮他修炼,他就心猿意马,无比激动。睡不着便坐起来沉心静气,但一闭上眼,就会开始想:大师兄练剑的时候会不会手把手带着他,悟本参心的时候能不能举着书问大师兄看不懂的地方,夜间修炼完,是不是能送大师兄回他的寝院......
萧瀛满怀期待的抱着剑出门,湛蓝色弟子服包裹的身形修长,昂藏七尺,肩膀线条宽阔利落,腰封裹了两层,勒出好看的腰背线条,只是走在普通石阶上,却显得身姿清凛,独具仙家风范。
萧瀛看见祁玉等在门外,再也抑制不住喜悦,嘴角扬着笑,步伐愈发快,只怕下一刻就要不顾形象的跑起来。
“大师兄。”走近了萧瀛又腼腆了起来,嗫嚅着道,“怎么来得这么早,应该是我去找大师兄才对......”
“我起的比较早。”祁玉淡笑着转身,“走吧,趁现在众位师弟还未去后山练剑场,早些占个好地方。”
“嗯。”萧瀛缀在祁玉身后,不远不近,亦步亦趋的,想象中的练剑时刻终于要来了......
“啪——。”
藤剑重重打在剑身上,又挑起剑尖抬高。
“唔......”萧瀛闷哼一声,手臂被震得发麻,面前站着的大师兄蹙着眉,嗓音半是温和半是严肃,“不对,手还要再抬高。腿下压,对,再压。”
“再来一遍。”祁玉抱臂站在萧瀛身后,目光盯着萧瀛动作。
萧瀛脸很红,有些羞赧的抿唇,再次练了一遍。沈堇禾很少指导他练剑,所以他的剑法非常差。现在被大师兄看见自己这么烂的剑法,萧瀛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耳朵烧得很烫,脑海里就四个字:太丢脸了。
幸好大师兄并未嫌弃他,还这么用心的指导他。
萧瀛原本的期待遐想,在祁玉悉心教导下碎了个精光。
不知练过的是第几次,萧瀛面朝上,下腰,手臂抡圆了挥过剑的时候,自己都能察觉到动作快了许多。
额角汗水滑向下颌角,又在下巴尖处滴落。萧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祁玉,等待大师兄的评价。
“不错。”祁玉面露笑颜,“师弟进步神速。”
“入门剑法你已经熟知了,那么下面的天清剑式,我来示范。”
【你有些越俎代庖了。】
【嗯?】
【教剑法招式是沈堇禾这个当师尊的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轮不到你来教吧?】
【这也是无奈之举。萧瀛实在是没人教,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直停留在筑基修为、入门剑法,然后进秘境去被打个半死不活吧?】
【......那他进步神速,你就不怕沈堇禾知道了,嫉妒心起,再对萧瀛下杀手吗?】
祁玉轻轻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钻了空子的狡黠,【不怕。我日日借着修炼的借口拉走萧瀛,沈堇禾就没有机会对他下手,等到有机会的时候,秘境就开了,到时候又是许久见不着面。】
【但愿如此。】
祁玉拿起手中藤剑,“天清一册的剑式我虽然没学完,但教你前十式还是可以的。”
“首先,就是引天象。”祁玉转腕,转动剑身,“天清·流云斩。”
“此法意在:剑如流云绕空,瞬息破敌阵。”说着,祁玉的藤剑微微离手,“万变不离其宗,看我剑招。”
说着,剑身快速绕在祁玉身周,速度太快,眼花缭乱的不知那把藤剑究竟是转到了何处,只能听见“嗖嗖嗖——”的剑锋声。
祁玉站在原地,藤剑飞速环绕,“师弟,可有看出什么?”
萧瀛静静的观察了许久,才恍然道,“剑的走向......是入门剑法!”
“对。”祁玉抬手,藤剑稳稳落在他掌心,“所以你得练到熟知入门剑法,才能掌控剑的走向,否则,剑不会伤敌反而会伤己。”
“今日就先练这一式。”
萧瀛刚点头,就听见李墨远远的扯着嗓子喊,“大师兄——!你来的好早啊!”
祁玉侧头看向李墨,闲聊道,“我记得今晨是赵师伯来监督,怎么不见他来?”
“嗐,我师尊说有大师兄在,他放心的很,晚些再来。”李墨笑呵呵的,直接忽视了萧瀛,凑在祁玉身边道,“大师兄,今日我们先练哪一式?”
祁玉目光扫过萧瀛,面色带着淡笑,“练第一式,流云斩。”
萧瀛眸光微动,知道大师兄这是特地给他机会练下去,登时心里像含了一口蜜,甜到五脏六腑,喜滋滋的垂眸一笑。
可又怕李墨发现他太开心,询问他缘由,他可不想说,又紧紧绷住脸,专门躲到暗处去偷偷傻笑。
看了他表情全程的祁玉:“......”
又过了一会儿,各峰师弟就都赶来了,无论是谁,到场第一件事都是到祁玉这来刷个脸,“大师兄早!”
“大师兄,今日来我们天医峰多多指点我吧!”
“大师兄,能不能让李墨师兄和你换一下,我们天同峰真的不想被他骂了......”
祁玉无奈的哄走了一位又一位师弟。
练剑场脚下所踩的石阶是天清宗的先辈们从各地集来的大块灵石铺成的,这里磁灵场很强。所以无论灵力多么低微的弟子,只要在此地练剑,就可以续航很久,不耽误修炼。
祁玉默默腹诽:【第一个想到把灵石铺在练剑场的人,必定是天清宗每代弟子暗恨的角色。】
一双玉面金绣白鞋踏上练剑场的地界。
沈堇禾冷白的脸在光下照得愈发透亮,近乎透明,一对耳朵透着光,泛着浴血的红,他眯着眼,看向人群中央最受欢迎的那个人。
平心而论,青年的相貌实在生得不俗。流畅的骨骼轮廓,干净轻薄的皮相,圆润黝黑的眼睛,精致中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气。
但他如此受欢迎也并非独独靠得那张隽秀的脸,还因为这不偏不倚的性子服人。
可现在,青年明显是偏了心......对他那无用的徒弟,多番照料。
沈堇禾慢步走向高台,手轻轻一挥,闪着光的白玉桌上出现了一盏茶,袅袅白雾升起,他掀袍坐下,纤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
沈堇禾淡着他那张冷艳脸,慵懒的垂眸,对上祁玉的视线,薄唇勾起笑,自然而然的解释道,“赵师兄事忙,传音与我,让我替他来练剑场看看。”
祁玉点点头,对着沈堇禾拱手道,“劳烦师叔为弟子们操心。”
沈堇禾嗯了一声,嗓音倦怠,张口抿了一口茶,“开练吧。”
“是。”
众位弟子排开位置,练的是天清第一式,流云斩,台下弟子人手一剑,剑光划过周身,“嗖嗖——”声响聚集一片。
沈堇禾或许只是对萧瀛不太关照,作为师叔,还是很尽责的。人虽坐在高台上,目光好似从未落在台下的弟子身上过。可只要有弟子的剑光偏移,马上要伤到同门的时候,总会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迫使那把剑停下,最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被停下的弟子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高台上的沈长老,只能看见沈堇禾抬起手,慢悠悠的给自己续上茶。
晨练的练剑时间为一个时辰,散场后,沈堇禾又施施然去了下一个场地。
祁玉记得,午练的悟本参心,好像是天意峰的栾长老,怎么又成沈堇禾了?
沈堇禾坐在主位,翻开书页,抬眸看着祁玉,语气暗含逗弄之意,“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祁玉温声问道,“师叔今日的课,是否安排的太多了?”
“栾师弟下山去清魔了,后日才回,我替他代一节课。”
“嗯......”祁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悟本参心的时候,座位是按照入门先后排的,也就是说,祁玉坐在第一排正对沈堇禾的位置,李墨位于他左手边,右边是天医峰的大弟子莫益。
而萧瀛......作为沈堇禾的亲传弟子,却坐在大堂的最后一排。
悟本参心是最无聊的课,有的弟子没跟上节奏,那就不是参心了,那是入眠了。所以这课无疑是最难熬的课。
但由沈堇禾来讲这堂课,最合适不过,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授课堂内谁也没犯困,全都沉浸在沈长老那泠泠纯净、清越悠扬的嗓音中。
“修士修行,常执于剑气锋芒、丹法玄妙,但,勿忘参本心之要。”
“须知大道如天地呼吸,无形而有韵——春雷震蛰虫,非雷霆之威,乃气机流转自有其时;秋叶坠渊潭,非枯木之衰,乃因果循环自有其序。修者当如长空纳星辰,不拒光影,不逐流焰,方能见真我之明......”
参心便是凭借书中的一句话,自形成天地辽阔之景,心有多大,所见之景便有多大。
入定思绪下,所望及的便是道心。
此法对结丹后的修士相当有帮助。
半个时辰后,祁玉缓缓睁眼。
系统难得有些好奇,【你入定后都看到了些什么?】
祁玉有些回味的回答,【看到了很多。我站在天清宗的峰顶上,向下看,能观湖水、瓦房、田地、高山瀑布、仔细看,遥远枝头上的小鸟都能看清。还能自如的向远处望,可是远处一望无际无穷尽......】
系统有些恍惚的出声,【你这是胸有乾坤啊。】
【那倒不至于......】
悟本参心课后,祁玉去问萧瀛入定后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太纷乱了。”萧瀛不好意思的退了半步,但还是如实的小声回答,“有万里山河与璀璨星河交织之景。也有昆仑雪峰刺破云霞、黄河之水化作银链悬于天际的盛况......”
祁玉内心无比感叹,【这才叫胸有乾坤啊。不愧是前期的正道主角攻,浩然之气如鸿蒙初开,心念所至处,天地正气凝剑芒,斩尽世间浊雾啊。】
【你也不差。】系统自己都没意识到它对祁玉有偏护,【你看到的更平和,他看到的都太激烈了。】
祁玉眨了眨眼,【这东西是这么做比较的?】
系统冷哼着【嗯。】
下午是去天医峰炼丹。
到了自己的地盘,天医峰的弟子显然要放松很多,姿态闲散,人手一个小炼丹炉,坐在自己的火坑前闲聊。
“大师兄,这是青鸾宝炉,我上次用这个炉子炼出来了天阶疗伤丹!”
修真界的丹药分为五阶,凡品、灵品、玄品、天品、神品,这位师弟炼出来天品丹,也算是难得了。
“恭喜师弟,看来高师叔后继有人了。”
“哪有那么厉害。”白衣师弟被说得害臊了,扭捏着身子道,“大师兄,我这还有一个青鸾宝炉送你......”
“不必了,师弟留着自己用就好。”祁玉婉拒道,“我的炼丹技术还配不上这么好的炼丹炉。”
“大师兄这说得什么话?我们师尊可是常常夸呢,说大师兄是难得一见的炼丹天才,天赋极高!”
祁玉无奈笑着推开师弟递过来的炼丹炉,继续拒绝,“你们知道的,高师叔最爱说夸人的话了。”
萧瀛目光落在祁玉手中和自己一样的普通紫砂炉上,有些失落的垂眼,若是他也能像那位师兄一样有钱就好了,这样就也能送大师兄个好点的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