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湰圣殿里处走,越走近,越能闻到那股浓郁的熏香,馥郁芬芳的香中又夹杂着莫名的硝烟气,总之闻久了估计会头痛。
祁玉心里不适,却并未表露出来,他呼吸放轻,跟在祁云决身后朝前慢步,直到系统忽然说,【燃香中有轻度迷香,需要在商城里买一个防毒面罩吗?面罩透明如哈利波特的隐身衣,绝无任何人能发现,是与阴招对抗的绝佳良品!】
祁玉一如既往的否决,【不了。】
【免费的。】
祁玉改口:【那来一个吧。】
系统:【......】
【你可能不知道,你是我带过的宿主里面,最‘节约’的一个。】
祁玉反唇相讥,【你可能也不知道,你是我见过的系统里面,最‘敬业’的一个。】
系统沉默许久,似乎是想再攻击两句,可是最后还是单方面切断了与祁玉的联系。
虽然离开前特别扭的给祁玉送了防毒面罩,但离开的依然果决。
祁玉已经习惯了它的若即若离,并不在意有没有系统从旁协助,反正他只要拿够积分买房子就好了。
隆辛帝的寿宴做足了排场,珍馐美馔摆满了桌面,美娥舞姬早早等在一侧侍候,祁玉正侧目打量宴会布局,却忽然听见有小太监行至自己身侧,悄声道,“祁二公子,太子殿下特命奴才带您去入席,您随奴才来。”
祁玉回头看他,发现并不眼熟。
祁云决抬手便按住了祁玉的肩膀,警惕的瞧着那小太监,冷声问,“太子叫你来的?如何作证?”
小太监惶恐的朝祁云决一拜,“祁校尉,奴才可不敢撒谎,真是太子殿下命奴才来请祁二公子的,若是您不放心,可以随奴才一同前去。”
祁云决颔首,“带路吧。”
祁玉觉得莫名其妙,为何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找不到席位,都想来给他带路。
后来祁玉才知道为什么。
湰圣殿后有一条长长的渡廊,穿过渡廊后又有一方宴厅。
前面看不真切,祁玉被重重白纱帷帐一挡了一路,透色又重叠的纱帐将人的身影映得朦朦胧胧,伴着雪景又别有一番风味。
只能说隆辛帝是一点也不亏待自己,处处布置都精致无比。
穿过渡廊,那宴厅便显现了出来,这厢宴厅比之湰圣殿要逊色不少,从外面的窗柩看进去,能看见三两眼熟的皇子伴读站在里面。
那面生的小太监在前方引路,时不时会贴心回头让祁玉和祁云决注意脚下雪水。
官分三六九等,官宦子弟也分三六九等,太子不会亏待祁玉,所以安排到了湰圣殿后面的宴厅,若是那些再下等一些的子弟,就只能排到宴厅后面的侧亭了。
天寒地冻的,若是分到侧亭,少不得要受罪。
像祁云决,被圣上亲封六品昭德校尉,又是宰相长子,自然是可以入座湰圣殿内的。但祁玉不同,他只占了个宰相家二公子的名头,没官职,没功名,没文采,也没得到圣上赏识,若不是太子安排,恐怕入宴都难。
祁玉走进宴厅,没闻到那股燃香的味道,猜测是只有湰圣殿燃了那香。
【你把我的功劳抹了个一干二净。】
祁玉诧异,【你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的声音算不上高兴,【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道,【为了防止某人说我不敬业,我把其他宿主解约了,以后只专心一对一辅助。】
听起来像是在记恨祁玉阴阳它敬业那件事。
祁玉:【......】
系统提醒道,【防毒面罩会过滤掉一定的香味,你闻不到了很正常。】
祁玉点点头,【嗯。】
随后,系统似乎是翻开了一本书,翻页的声响在祁玉脑海里响个不停,祁玉忽然觉得系统像以前一样一直失联还挺好的。
系统停下翻页,在那一页折了一个角,【你的任务进度完成的挺不错的,积分结算应该不会低,该花花该省省,你懂不懂?】
【不懂。】
系统是永远也不会懂一个没有房子、在主世界漂流多年的流浪汉对一个房子的渴望的,所以它也不会懂祁玉为什么那么节省,甚至可以说是拮据。
祁玉一迈进宴厅,四周的视线就都汇聚在他身上了,主要是祁玉对自己的形象太没自信,从不认为别人的眼神是看他的。
可任谁见到祁家二公子都要侧目瞧上一眼的,在民间有一传言是这样形容祁玉的:一朵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
祁玉是京都之内,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但若是祁玉,只会认为要论这天下最美的‘美’男子,谢展亦才是当之无愧的。
祁云决在后面把那小太监打量了个透,微微侧头小声问祁玉,“太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还有,你何时与太子这般熟了?还专门派人来接你。”
祁玉摇头,又将声音降了两个度,几乎是附在祁云决耳畔在说,“我也不知,说实话,我自认与太子不熟。”
祁云决更意外了,“总之你小心些。”
宴厅里,有不少想要与祁玉交好的官家子弟,在祁玉落座前,就已经三三两两的过来打招呼了。
祁云决放心了不少,至少不是什么陷害祁玉的鸿门宴。他也不能在此处久留,一会儿还要去前面与各位王爷大臣寒暄。
还得帮祁隐对付那个嘴上不把门儿的文臣。
祁云决拍了拍祁玉肩头,示意他自己要离开,他爽朗一笑,婉拒了那些人的挽留,还拜托他们多多照顾自己弟弟。
祁云决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祁家二子,没一个是酒囊饭袋,那是一个比一个出色,他离开了也不影响那些人与祁玉攀谈。
前殿宴开,缓慢又沉重的鼓声一下一下的传来,众人安静了下来。
祁玉朝外看去,透过那些层层帷帐,依稀能瞧见湰圣殿内的光景,群臣有序而立,等待着皇帝走向主位。
一个尖锐,又细又柔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臣跪拜,宴厅内的众人也跪在地上,齐声高和,“吾皇万岁万万岁!”
祁玉边跪边心想:当皇帝就是好,排面就是大。
【等你转到男主组,也可以有这样的排场。】
【等我买了房子再说。】
系统忿忿:房子房子!满脑子都是房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起身后,祁玉目光在那群朦胧的身影之间逡巡,虽有白纱阻隔,但祁玉依然能依稀辨别出那些人是谁,比如他的哥哥祁云决,此刻就端坐着,筷子也不动一下,跟个木头似的,而皇子席那边,多是交头接耳说闲话的,能明显的看出来谁和谁是一个派系的。
但是。
祁玉扫了一圈,愣是没瞧见谢展亦。
祁玉没由来的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谢展亦出了什么事,总不能是还没把仪容整理好吧?偏偏这里人多眼杂,他不好直接离席,还得等开宴之后,才能偷偷出去看看。
祁玉煎熬的等完了前殿的各类祝寿废话,在湰圣殿开始歌舞表演的时候,才迫不及待的借口如厕离开,起身朝前殿走去。
祁玉特意避开了那条渡廊,从一侧绕开的,那些白纱帷帐刚好可以隐匿他的身形。
祁玉正警惕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零星雪花从树枝上坠落,被月光照得发闪。无人掌灯,祁玉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依着那健壮的身形猜测,反正不会是谢展亦。
同为鬼鬼祟祟,祁玉先下手为强,开口质问:“你是何人?怎么在此处!”
那人隐在暗处打量着他,呼出的热气化作团团白雾,他没回答祁玉的问话,反而沉声问,“我碍着你的事了?”
他声音虽低沉,但仍存一丝清澈,让人感觉年纪尚且不大,是个少年郎。
那人又道,“既然互不妨碍,何必要挑明了?非要落个把柄在对方手上作甚?我不认识你,你也不知我,就此擦肩而过才是。”
祁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道,“那我侧过身去,绝不看你,你也要如此。”
“好。”
那人答应了下来,依言侧过了身。
祁玉也侧过身去,摸索着默默朝前走。
突然,系统大喊道,【蹲下!】
祁玉大脑还没转过来,身子已经先一步接收指令蹲下了。
银光乍现。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祁玉劫后余生一般低骂一声,【我*】
【别骂脏话。】
身后那人似叹息似赞赏一般低喃道,“反应挺快。”
反应不快就嘎在这里了!
这个人怎么敢说这种风凉话的!
祁玉怒不可遏的站起来,他还未开口质问那人要干嘛,短匕的刀尖就几乎逼近他的喉咙了。祁玉屏息,不敢乱动。云散月明,月光照在雪面,反射的光映在对面那人的脸上,加之离得近了,祁玉认出了对方是谁。
“周凛?”
“认得我?”周凛略微挑眉,他眉骨高,眼眸深邃,此刻手持短匕,面上更是一派肃杀之感,“那就更该死了。”
“等一下!”祁玉连忙道,“你就不问一下我是谁,是不是你能杀的了的吗?”
周凛觉得祁玉的问题很可笑,他唇角微勾,冷冷道,“不论你是谁,你死了,谁会知道是我杀的?”
祁玉一噎,只得自报家门,“我是当朝宰相祁隐次子,祁玉。”
“嗯。”刀尖又送近了一分。
祁玉深吸一口气,“周侯爷,我又不知道你在此地的目的。你我各退一步,我不会说我见过你,也请你放我一马。”
周凛眯了眯眼,并不听祁玉的建议。
此时四下无人,祁玉没办法保命,就在他思绪纷乱的想可以自救的方法的时候,周凛忽然收了短匕。
“你当庆幸方才一时口快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祁相与我周家有恩,我自当放你一命,但你刚刚说的话,可莫要忘了。”
祁玉点头,“自然。”
周凛利落的将短匕收入锦绣腰带。
祁玉很好奇,武臣入殿之前都会搜身,周凛究竟是如何把这把短匕带进来的。
此时保住了命,祁玉才有心思打量周凛。
周凛他身形颀长,因为常年练武,故而肩膀比常人要宽厚许多,穿着虽是锦绣华服,但细微之处又有不同,袖口,领口皆是利落的收束,不知是不是气质的原因,倒让人能一眼看出来他与那群文臣的区别。
此刻,周凛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枚玉扳指,那玉扳指与他那土匪气质相当不符,却被他轻轻的套在了拇指上,他眼皮都没撩起来就低声问,“瞧什么呢?”
“没什么。”祁玉转头欲走,又被周凛叫住。
周凛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前殿马上要发生大事了,你去作甚?”
什么大事?
周凛要搞刺杀了?可是剧情没走到位,宫变也不可能在里今夜动手啊。
祁玉疑惑,“你怎知前殿要发生大事?”
周凛轻笑,“若不信,你去就是了。”
祁玉有种的很,大步向前而去。
如周凛所言,祁玉尚未走到前殿,那殿内的丝竹管弦声蓦的断了,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声。
莫不是真的在刺杀隆辛帝吧?
祁玉忧心忡忡的加快了速度,雪在脚下被踩得嘎吱作响,他也顾不得鞋子湿的更严重了,一心只想赶紧找到谢展亦,免得那孩子被人失手错杀了。此时,祁玉又听见皇帝在怒喊:“放下!都给朕将刀放下!朕看谁敢动手!?”
祁玉快步走到角落,在暗角窥视着殿内一切。
湰圣殿内的那股浓郁香气被新飘起的焦烟味覆盖,殿中央的檀香台弥漫着浓烟,火星溅在地毯上,燃起一簇簇火苗。
殿内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的接水扑火。
而被隆辛帝请来的那群道士,现在个个正被侍卫架着一把长刀在脖上,只消几毫厘便会尸首无存。
不知为何,隆辛帝气得大怒,本就中年亏虚的身体都在发抖,见状三四个妃子都围了上去,身边的两个温婉可人儿的挽着他的手臂,一个轻轻扇风,一个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劝着,“陛下别气,别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祁玉看不懂这场闹剧,只得把视线转移,看向皇子席位,谢乘风、谢芈都站在侍卫后面被保护着,再后面的其余皇子都面色凝重的看着隆辛帝那边,祁玉依旧没看见谢展亦在哪里。
就在祁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冰凉的身体,一双手臂从后攀上了他的腰,像被冰冷的蛇缠上了一样。
祁玉一惊,身后人的靠近悄无声息,连脚步声都没有,他被束缚住胳膊,连向后肘击都没有办法。
“祁二哥哥,你躲在这里作甚?”谢展亦忽然开口,似乎知道自己的举动吓到祁玉了,他贴近祁玉的耳朵,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头一回见他们口中正直的祁二公子如此鬼鬼祟祟,有些新奇。”
谢展亦说话的时候,嘴唇擦过他的耳边,有些痒,祁玉偏头躲了一下。
谢展亦却追上去,低低道,“你瞧,这场闹剧多好笑。”
祁玉不关心这闹剧,反而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整理容貌。”
“需要整理如此久?”
“嗯,反正我去与不去,都无人在意,我何必着急出来?”
这借口傻子都不信。
祁玉有些生气,气谢展亦有事瞒着他。他捏住谢展亦的细腕,将他的手扯开,“那殿下自己在这儿看热闹吧,在下还有事,先回去了。”
谢展亦一愣,抬手攥住祁玉的衣袖,“祁二哥哥?”
他不知道祁玉为何突然生气,只能拉住他衣袖笨拙的挽留,又喊了一声,“祁二哥哥。”
祁玉没回头也没应声,目光望着前面漆黑道路尽头的一片华光,须臾,他又听见谢展亦在身后低低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祁二哥哥莫气,我错了,你莫气。”
“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谢展亦没说话,他确实想不通祁玉为何生气,但他会道歉,他不想让祁玉生他的气,无论是什么缘由,无论谁对谁错,他都不能接受祁玉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