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晚出门前,将哨子用水冲了冲,这辈子既然决定跟裴蘅之远离,那她也不想跟裴蘅之有任何亲密接触,尽管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哨子是裴蘅之的,不知道被他用过多少次。
她不会直接用。
前世被发现后带来的麻烦历历在目,她必须早日将裴蘅之送走,才能安全。
张家后门没什么人,张家人基本都住在前院,沈虞晚这个寄居的表小姐的院子自然偏僻些,也距离后门更近。
她走进外头的小巷子吹响了口哨。
裴蘅之的人遍布京城,听到了哨声自然会明白主子有难,前来接人。
可沈虞晚等了又等,没瞧见来人,心里不由更加慌张。
她又试了几次,依旧没人来,甚至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吹的用力。
可哨子是用特殊材质做成,声音极其有穿透力,裴蘅之的人又是接受过锻炼的,不可能听不到。
她只能先回去。
推门进入偏房,沈虞晚瞪着裴蘅之,一把将哨子扔在裴蘅之身上。
“你不是说吹响了哨子就会有人来接你吗?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都没人来!”
沈虞晚气愤,“你是在耍我吗?!”
裴蘅之蹙眉,他捡起被子上的象牙哨,这哨声他身边的亲信都知道,听见了必然都会前来找他。
既然还没来,就证明他们被绊住了脚。
再或者,有什么麻烦或者问题,让他们不能现在出现。
那天,裴蘅之跟两个下属约好,裴蘅之夜探太子府,而他们想法子在郊外庄子上拖住游玩的太子。
裴蘅之解释:“许是他们有事耽搁了,张小姐先消消气。”
沈虞晚气笑了,她如何消气?
她在张家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三房都想霸占她的嫁妆,尤其大房,也就是张家的当家主母孙氏更是如此。
早就恨不得揪住她的错处,将她身无一物赶出张家!
若大夫人前来探查的人发现了裴蘅之的存在,人证物证皆在。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前世败坏她和宋文哲的名声,而是直接将她浸猪笼!
“有件事我倒想问问裴公子,裴公子为何身受重伤出现在我房中,当日太子府侍卫就在府中找刺客,而你又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外?”沈虞晚打定主意今天要撕破脸皮。
她不要裴蘅之虚无缥缈的恩情,她只要裴蘅之早些离开,别给她惹麻烦!
前世的那场霸凌让沈虞晚太恐惧了,尽管重生一遭,也心生恐惧。
“你什么都瞒着我,我怎么可能还将你收留在杏花苑?万一太子府的人翻头再来,岂不是还要连累我们张家?”
裴蘅之道:“沈小姐误会了,那日我是被贼人所伤,跟太子府之事毫无干系。”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裴公子若当真跟太子府的事毫无关系,怎么会不敢露面?”
“若我当真和太子府的事情有关系,那张小姐也是包庇同罪,不是吗?”
裴蘅之抬头,毫不示弱的看着她,释放出些许威压。
“救命之恩自然会报答,张小姐不必担心,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好好活着,才能报答张小姐恩情。
“张小姐救了我,想必也不想白白花费几日心血和银钱吧?更何况,病重一场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虞晚败下阵来,她在裴蘅之面前,总是弱势的一方。
许他身受重伤脸色苍白,身上气势都弱几分,让沈虞晚没那么畏惧他。
还能放出两句狠话。
“我救了裴公子,裴公子便该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女子,名声比天重,你若留在这里,只会败坏我的名声!
“我只能再留下你今晚,若明日无人来接你,那我就只能让人将你请出去!”
沈虞晚知道,人已经救了,银子也花了,她该对裴蘅之温柔些,让他承情,可她实在忍不了了。
许是沈虞晚今生对他没感情,看问题的角度都不同。
对他没有前世那番痴迷滤镜。
对那虚无缥缈的恩情,更是觉得嗤之以鼻,可有可无。
沈虞晚转身离开。
旁边正屋传来“砰”的关门声。
裴蘅之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他摩挲着手中象牙哨,忽然发现里面似乎湿漉漉的,甩出了水来,他细心朝着里头看,才发现里面全是井水,清晰透亮,冰冰凉的。
裴蘅之:“……”
看来,他得重新想个法子暂时留在这里,裴家是回不去了。
只是,他出门一身夜行衣,没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而玉扳指已经抵了出去。
裴蘅之低头沉思。
若非身上没其他值钱物什,他也不想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
翌日,沈虞晚醒来就先去看了裴蘅之,她脸色极冷,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将裴蘅之赶走。
推门进去,便瞧见裴蘅之从怀中掏出什么来,递了过来。
“我如今不能被赶出张家,若被仇家瞧见,定然不会放过裴某,裴某也知道叨扰了张小姐,便用此来跟张小姐交换,抵扣在张小姐手里!回头再用银两来赎回!张小姐为裴某的一切花销,裴某都不会让你吃亏。”
沈虞晚浑身僵硬,她看着裴蘅之手中的东西,突然红了眼眶,她认识这块玉佩。
那是个通体黑色,透亮的黑色,圆形的玉佩中央,是一个饕鬄的形状,狰狞而恐怖。
她幼时全家一夜被灭门,大承首富沈家仅仅一晚上时间,化为乌有!
是这个玉佩,让沈虞晚失去了一切,从万千宠爱到寄人篱下,只需要一晚上。
她回忆起幼时,浑身都在发抖,目光死死盯着裴蘅之手中玉佩。
那天母亲拿着这块玉佩,搂着九岁的她告诉她,这个玉佩很重要。
等沈虞晚长大了,她便需要肩负起守护玉佩的责任!
让沈虞晚以后一定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那天,账本出了问题,一个妈妈慌慌张张闯进房间禀报。
正好看见了那块玉佩。
当天晚上,沈家就被灭门了!
这玉佩通体黑色,仔细看透亮的黑里面还存在着红色。
好像沈家一口口人的血液浸泡而来!
裴蘅之道:“这玉佩价值匪浅,只要张小姐带着找去裴家,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虞晚打断他:“好,我答应你!”
沈虞晚接过玉佩离开,她现在情绪很不对,需要先去好好调整。
不能在裴蘅之面前露怯,她不想。
前世,沈虞晚到死都没看到这个玉佩!
她沈家灭门之案,到她死都没有结案。
沈虞晚很想问裴蘅之,玉佩从何而来,跟他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为了抢夺这个玉佩,才灭门沈家。
可沈虞晚知道这并不清醒明智,如果真是裴蘅之所为,她容易被裴蘅之灭口。
若不是,也暴露了她的目的,她想要和裴蘅之合作。
现在,她知道裴蘅之说的那个恩情,该怎么用了!
沈虞晚攥紧玉佩,心里被滔天恨意取代,她想到慈善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祖母。
沈虞晚看着上面张牙舞爪,雕刻的古神兽饕鬄,心里下定了决心,对裴蘅之的恨意又算什么,厌恶他又怎么样,只要爹娘的仇能调查清楚。
她便是死都是值得的!
这辈子重生回来,她总要完成前世没办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