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沈虞晚出府没告诉任何人,她一个人上了听雨阁的马车,去了听雨阁。
深夜,听雨阁静谧无声,后门悄悄打开一条缝,迎着沈虞晚进了后院,直奔书房。
裴蘅之的书房内,点燃着烛火,男人坐在桌前,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沈虞晚推门进来,瞧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袖中手攥紧,看着裴蘅之。
“裴郎君将人留了下来,可从他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
沈虞晚声音略带几分神秘莫测,她随着裴蘅之而转动杏眸。
他将玉佩举起来,做还给她的姿态。
“沈小姐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沈虞晚攥紧手中药粉和匕首,望着裴蘅之,心道他仍是这样惹人厌,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偏偏要卖关子,前世是,这辈子亦然。
沈虞晚沉默地坐在裴蘅之对面,抬眸望向他时,眼眸中沾染上几分警惕。
裴蘅之何等警惕,黑暗中,这份警惕正被他捕捉个正着。
“玉佩本就是沈家的东西,本该还给沈小姐。”裴蘅之将玉佩推到他面前,“而我拿这块玉佩的缘由,不过是为了调查清楚一件事,而这件事沈小姐能给我答案,而我亦会给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沈虞晚蹙眉,她抬头看向裴蘅之,一时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而裴蘅之也定定瞧着她,他从不屑跟人解释什么,可事关幼时,裴蘅之不会让沈虞晚误会这么大的一件事是他做的。
黑锅太大,他背不动。
之前她对裴蘅之有所求,一直是沈虞晚先开口讨好,如今两人反倒调换过来,裴蘅之率先解释。
“王志是早就被人收买了的,他早些年收了人的银子,谎称当年那件事是我做的,想必沈小姐也发现了什么,才会将王志留下来,让我调查真相。”
沈虞晚抿唇,沉默了。
他说得没错。
那日沈虞晚和王志单独在书房内,王志告诉沈虞晚,当年就是年少的裴蘅之引了人来,才导致小皇孙被发现,沈家满门抄斩。
后来,他还凭借这份功劳,在朝堂上扶摇直上。
沈虞晚纵然心中有所怀疑,可这也是建立在前世裴蘅之未曾告知她真相的基础上。
她那日不可控制觉得裴蘅之可怕,想要躲避,逃开,甚至回去后觉得自己被背叛,大病一场。
可沈虞晚打心底知道王志的话疑点重重,其中有很多漏洞。
比如,小皇孙和裴蘅之当时在沈家已经几个月,他若当真背叛小皇孙,带人前去屠了沈家满门,何必等到几个月后。
再比如,沈虞晚对幕后真凶是有些猜测的,太子便是她怀疑的第一人选,而魏秋实是太子的人,平白无故接近她实在可疑!
只是,她一直没有找到证据罢了。
若只看今生,沈虞晚确实会怀疑裴蘅之和太子是一伙的,这是他们的计谋罢了。
可,沈虞晚经历了一世,她切切实实的知道,前世登上皇位的是那位三皇子,并非太子。
所以,王志的指控就很可疑了。
沈虞晚抬头看着裴蘅之,瞧他坦荡模样,便明白他是查出来了。
“所以,裴郎君查出来了什么?”
裴蘅之原本微微紧绷的身体松懈半分,他抬眸和沈虞晚对视,开口道:“沈小姐便是当真知道了真凶,怕也无法给沈家人报仇雪恨,倒不如不知道,心里免了这仇恨苦难,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裴蘅之鲜少这么劝人,他对别人的人生选择向来从不干预,可这次,他看着沈虞晚的脸,是真的想劝劝她。
沈虞晚能找到他,就证明心中早已被仇恨蒙蔽,若真的知道真凶,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别人毫发无伤,她却性命不保,这并不值得。
沈虞晚却道:“我当时和裴郎君做了交易,我需要的便是真凶浮出水面,最后我要如何报仇,就和裴郎君无关了。”
裴蘅之蹙眉,但到底和沈虞晚毫无关系,他没有资格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王志直言,当初买通他的那伙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故意留下王叔的命,便是等着有人去查,最后查到我头上,幕后之人确信便是当真查出来了,你也不敢跟我来对峙,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裴蘅之看着她。
沈虞晚浑身一颤。
是啊,若没有两人前世那些纠葛,若没有她救了裴蘅之的命,像裴蘅之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她是不可能跟他来当面对质的。
最有可能的,便是沈虞晚真的将他当成凶手,然后拼尽全力以卵击石。
杀了裴蘅之,或许正对对方的谋策,若不能杀了他,也不过是在世上死了一个她罢了。
死了一个沈家遗孤,一个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一举两得的局面。
裴蘅之见她表情,徐徐解释,“而那人的身份也很好辨认,王志扬言,在他的手腕上有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当年他莫约十二岁的年纪,亲自出马,已然是心狠手辣之徒,杀人灭口毫不留情。”
沈虞晚道:“那人是太子,对不对?”
沈虞晚道:“裴郎君,我相信你有法子,你送我进太子府,我可以给你沈家所有的财富,我可以告诉你,玉佩背后的谣言是真的,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你拿着这玉佩,可以得到数不清的财富!只要你帮我,送我进太子府。”
沈虞晚看着他,她相信,他自然有将她完完整整送进太子府,却不牵连裴家的能力!
她不求裴蘅之帮她,她只想一命换一命,给沈家人报仇!
她杀不了当初沈家所有的仇人,却能杀了那个幕后主使!
裴蘅之眼神一厉,再看向沈虞晚,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沈小姐,裴某并非告知你,对方是太子,你这般怀疑已经是大逆不道,如今还想要弑君?!”
裴蘅之的话,却并未震慑住沈虞晚,沈虞晚有些癫狂地抓住了裴蘅之的胳膊,她尖声开口。
“我为什么不能!我原本有幸福的家人,我爹娘视我如珍如宝,我本来可以快快乐乐长大,爹娘那样好的人,却死在了贼人手中,我如何能冷静?!”
沈虞晚红了眼眶,她眼中一片血红,这是她做了几天的决定,她知道纵使再等多久,她也没有对抗对方的实力。
倒不如,以她一条贱命,换取给沈家人报仇!
她心里越发急躁,急切的让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太子面前去。
沈虞晚浑身都在发抖,抓着裴蘅之胳膊的手十分用力,裴蘅之本想呵斥她,将人甩开,却在感受到她的力道和颤抖时,突然心头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