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了房间,郑濡清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过了年,让桑哥媳妇去沈家上课吗?你怎么又吩咐门房,不让她出门?”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丢了多大的脸?连家里这么点事,你都管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这家里家外,都靠我一个人忙活,要你有什么用?!”
郑濡清自觉失了面子,心里的气蹭蹭往外冒,回屋见到郑刘氏拿着串珍珠项链比划,只觉这女人简直是要不得,整天拿着他的钱买首饰,臭美,正事一点干不了。
郑刘氏被骂的一脸懵,忙不迭放下项链,说,“这是怎么了?打哪吃了枪药了?这么冲。”
“你才吃枪药了,我这是被你气的,我说的话,在这个家不管用了,是吧?”郑濡清见说了那么多,她还拎不清,气更大了。
“管用,管用,你是一家之主,你说的话最管用。”郑刘氏见他脸色都变了,连忙顺毛捋。
“那你为啥让李三,拦着桑哥媳妇出门!”
“是桑哥说的,他媳妇一出门,就忘了媳妇的本分,以后让我少放她出门,能不叫她出去,就别叫她出去。”郑刘氏一脸委屈道。
“难道我听儿子的话,还听错了?”
郑濡清狠狠瞪她一眼,“没脑子!儿子也随了你,没脑子!”
“我都跟你分析过了,沈家那是一门三高官,一般人想攀都攀不上!桑哥媳妇和那沈家姑娘有这关系,就该好好维护。你怎么还榆木脑袋?真是气死个人!”
郑濡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郑刘氏。
郑刘氏一脸知错的低下头去。
郑濡清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想不明白里面利害关系,就听我的话!懂了没?”
“懂了。”郑刘氏低着头闷声道。
黄婉贞出现在沈君茹面前时,她意外的上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今儿怎么来了?”
“来上课啊。”黄婉贞满脸认真的拿出女中课本,“我想着今年考女中呢。你给我推荐推荐,北京城哪所女中最好。”
“呦!真有志气,你就这么有信心,能上最好的?”沈君茹笑着道。
黄婉贞大方的点了点头,“嗯,先试最好的,不行再退而求其次。”
沈君茹不禁给她竖了根大拇指,“你这心态够好的啊。”
“嗯,不过还是得有真本事。”
黄婉贞赞同的点点头,“我来你这儿,就是学真本事来了。”
沈君茹没再同她说笑,而是认真的道:“北京城靠前的几所女中,都是外国教会开的,最好的要数美国基督教会开的贝满女中。”
“这些学校并没在教育局备案,不归咱们国家政府管,我顶多给你收集些资料,要想进去读书,还得看你自身实力。”
黄婉贞正襟危坐,颔首赞同道:“嗯,我知道。你能帮我收集资料,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黄婉贞之所以非要找个老师,为的就是这点。
她了解过,想要进贝满女中读书,那可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那可比参加海选还要刺激。
首先是拼爹,级别不够的人家,都无从得知贝满女中的入学考试时间。
这样,就刷掉了大半儿。
剩下的一小半里,不富裕的家庭,请不起英语老师,又去掉了不少。
最后一小簇儿里,就是要拼自己的实力了。
只有家庭雄厚,聪明伶俐,家教或者自我管理严格的女孩,才能走到最后。
沈君茹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姑娘,她了解到学生的需求后,找了许多相关的资料,得知贝满女中入学考试分为三门,分别是算术、国语和英语。
以后准备就紧着这三门课上,“从今以后,咱们的绘画课就先了,休息时,也不放留声机了,改为用英语对话。”
沈君茹的话,给黄婉贞一种备战高考的错觉。
“对了,我打算把咱们的课本,改成贝满高中的,我可以托我大哥买到,但需要六块大洋,你愿意买吗?”
“愿意,愿意。”黄婉贞忙不迭点头,顺嘴问了句,“你大哥叫什么啊?”
沈君茹随口回道:“叫沈君墨,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医院碰到个叫沈君宴的,和你名字比较像,还以为是你哥哥呢。”黄婉贞低头看手中的资料,时不时的还要拿笔划一些重点。
“哦!那是大伯家的三哥,就住在海棠居,不过他工作忙,在医院附近租了公寓,很少回来。”沈君茹在纸上写写画画,做着后续教学计划,“你是在他们医院做的放足手术吗?那他一定很佩服你。”
“我大姐和二姐都被奶奶裹了小脚,他留学回来后,就劝说她们去医院做房足手术,但她们都不敢,说那手术要是失败了,她们要瘫在炕上一辈子,还不如这么待着呢。”
黄婉贞点点头,“做什么事都有失败的概率,吃饭还可能被噎死呢,不能怕被噎死,就不吃饭了吧?”
“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吃饭,给身体细胞提供能量,促进它们氧化,导致人衰老,走向死亡,但不吃饭的话,会很快被饿死。做什么都有两面性的。”
沈君茹对这说法,感到新奇,“你连细胞都知道啊?你也学过医学知识吗?”
黄婉贞心想,前世国家可是实施九年义务教育的,知道细胞算什么医学知识。
不过她却不能这么答,只好笑了笑,点头说道:“学过一点。”
沈君茹见她这样,以为她在谦虚,跟黄婉贞接触的越久,越会对她产生好奇。
她表面看起来文静温柔,但当揭开她的面纱,会发现她的刚强和勇敢,并感叹她思维之深之广。
有时候,沈君茹会想,黄婉贞那份超越同龄人的成熟,是怎么来的?她身上充满了矛盾。
她懂得怎么和人相处,却很有边界感,家里那么多糟心事,却能独立面对,积极奔走处理。
沈君茹还以为,自己知道了她家的丑事,她会羞怯于再见自己。没想到她还能笑着上门继续求学,试问换成自己,沈君茹觉得,万不会做的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