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榆桑因他们插手自己的婚事,两次长时间不回府,让郑刘氏发觉,她并没有什么可拿捏儿子的了,郑榆桑如果愿意,是可以离开她的,郑刘氏甚至在想,怎么打掉郑榆桑留洋的想法,这本就是她不同意的,可郑濡清为了让郑榆桑娶黄婉贞点了头,这事还有没有反悔的余地呢?
郑家四分五裂,各有各的心思,黄董氏却没收到任何消息,一场秋雨一场寒,换季的档口,荣养堂的黄老太爷病了。
过了段时间好日子的黄董氏,对黄抒怀恨意稍减,竟还同情起他来。连着请了两个大夫给他请脉。
“太太,老爷子年事已高,又感了风寒,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还需早做准备。”
送走最后一个大夫,黄董氏思虑半晌,叫来秀竹,让她跑趟郑府,把黄婉贞找来,商量对策。
秀竹接过黄董氏给的一块大洋,小跑着出了府,坐黄包车来到郑府,见大门紧闭,想到黄婉贞之前的吩咐,去后门找了郑婆子。
“你找我家少奶奶?真有意思,她不是回娘家了吗?”郑婆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斜眼打量着秀竹,“你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秀竹愣了一下,立马递上一把铜板,“郑妈妈好,我是黄家大小姐身边的,这不是大小姐要生产了吗?整日哭,想见二小姐一面,我想着有二小姐安慰安慰,大小姐也能高兴些,没回府请示太太,就自己个儿过来了,可能是错过了。”
“呦!你家大小姐得有段时间没回娘家了吧?我们少奶奶走了都有一个月了。”郑婆子伸手接过铜板,微微动了几下手指,喜笑颜开道,“不是我说,没儿子就是不行,你家要是有个少爷,我家少奶奶,早被嫌弃了,自己就回来了。”
秀竹哪里还有心思听这老虔婆唠叨,一颗心早飞回了黄府,“是是是,您说的对,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
客气两句,不等郑婆子应声,秀竹拔腿就跑。
郑婆子先是一愣,后啐了她一口,“呸——,什么玩意儿?!小家子出来的东西,一点规矩不懂。”
秀竹回到黄府,跟黄董氏一说,黄董氏的腿都吓软了,“不会是被掳走了吧?我的老天爷,我这小闺女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
“快,随我去三里河,找她二舅舅去。”
见到董玉卓,黄董氏已经哭成泪人,董玉卓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边搀扶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冲秀竹喊,“这是咋的了?你家太太出啥事了?”
“我家二小姐丢了,可能是被贼人掳走了,郑家那边还不知道,太太来找舅爷讨个主意。”秀竹眼眶红红的,一边说一边抽噎。
董玉卓满脸愁苦,手上使劲儿,把黄董氏扶上了长榻,“你歇会儿,别哭了,都是嫁人的姑奶奶了,谁还稀罕掳她?”
“到底怎么回事?秀竹你说清楚。”
黄董氏已经六神无主,气喘吁吁,董玉卓也不指望她,只可着秀竹问,问明白后,董玉卓拍了下脑门,
“哎呦喂,我的五姐啊!你咋事那么多呢!黄二姐的小说我天天看,今早的《新民日报》还登了呢,新鲜的,热乎的,你要不瞧一瞧?怎么老是说风就是雨的,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爹和娘都不这样啊。”
秀竹知道二小姐的笔名就叫黄二姐,听舅老爷这么说,也不哭了,麻溜的用袖子抹干净了脸,“太太,您放心吧,二小姐没被人掳走。”
黄董氏脑子一片混沌,有些没听明白,躺在榻上,仰着脖子问,“怎么说?婉贞在哪儿呢?我要见她。”
董玉卓‘嘿嘿’一笑,“我知道那《新民日报》在哪儿,今儿个我借外甥女的福,进去瞧瞧。”
董玉卓见人多,亲自去马厩装上了马车,“瑞鑫他娘,你先上去,一会儿帮着拉把五姐。”
董江氏年轻个几岁,平时也常锻炼,身子比黄董氏结实不少,董玉卓在旁伸手一扶,就上了马车,反身又来拉黄董氏,董玉卓照样扶她,却费了老大劲儿,“五姐,你是一点劲儿不使啊,纯靠我和你弟妹啊。”
黄董氏闷着头,脸上带着点笑,“年纪大了,腿软。”
董玉卓嫌弃道,“我看你是懒的,太太当久了,一天都不动弹,身上有劲儿才怪了呢。”
“秀竹,你就在家待着吧。”
董玉卓也不用下人赶车,自己坐在驾缘上,用鞭子打了个空响,“得儿驾。”
三里河紧挨着西城,因着街上人多,董玉卓不敢加速,马车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平安路169号。
“就是这儿了,瞧见没?那上面四个大字,写的就是新民日报。”
董玉卓指着一幢二层砖混结构的欧式洋楼喊道。
黄董氏伸着脑袋四下张望,“哪儿呢?哪儿呢?”
“别急,等我找地儿,把马车停好了。”
三人走到旋转门的时候,黄董氏转了一圈,又出去了,董玉卓连忙跑出去拽她,“干啥去?”
黄董氏指着那门,摇摇头,“自打洋人进了北京城,到处都是怪模怪样的,好好的门,非得做成这样。”
董玉卓一把捂住黄董氏的嘴,“我的姑奶奶呦!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一会儿,见了人,少说话,听到没?”
起初,派报处的人,还以为他们仨是黄二姐的小说迷,直接扬手让他们走,还是董玉卓掏了块大洋,塞给那人,那人才上楼叫了詹永文下来。
“你们是黄二姐的亲人?那我问你们,她本名叫什么?”
詹永文紧盯着黄董氏,黄董氏慌了神,使劲儿捅了下董玉卓的腰,“黄婉贞,叫黄婉贞,娘家在西城三塔巷,婆家是西城东交巷。”
詹永文见都对上了,立马变了脸色,“坐,坐,坐,我给你们沏壶茶。”詹永文笑着走到柜子前,一边拿茶壶,一边寒暄道,
“黄先生大才,我们合作快一年了,每日三千字的稿子,从不懈怠,现在我们的报丁,都成她铺子里的伙计了,我也不求什么,只需他每隔几日给我送回稿子,一个月我给他五块大洋的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