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瑛跑得很快,六层楼高的医院,她只用了一分钟出头就到了楼顶。
从安全通道出去,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大楼边沿的女人。
楼下的贺开疆还在向她喊话,女人的注意力都在楼下,倒是没空注意自己。
谢景瑛轻手轻脚极小心的向那个女人靠近。
对方站的位置实在不好,她要是不能第一时间把对方拉回来,对方是一定会掉下去的。
楼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女人脸上一开始还有些动摇,但人群里偶然传来一两声的起哄声,让女人脸上的动摇又消失了。
“跳啊,不是要跳楼吗?赶紧的跳。我们等着呢。”
贺开疆注意到了女人情绪的变化 ,他犀利的眼神倏地转向身后。
目光落在那几个起哄的男人脸上,语气是寒冰一样的阴冷。
“你们想因为教唆自杀进局子是吗?”
贺开疆气势很足,那几个人一下子没声了。
他这才重新看向跳楼的女人。
“有什么事,你先下来,我们好好商量。”
女人摇了摇头:“不,谁都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
“你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贺开疆的声音让女人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又继续开口。
“要不你说一下,也许我能帮你呢?”
女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就这一瞬间,谢景瑛已经摸到了她身后。
在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一个用力,直接将对方拦腰抱住。
女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她本能的挣扎了起来。
但谢景瑛的力气很大,在抱住她后就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放开我,你放开我。”
江乐娴不停的挣扎。谢景瑛一只手牢牢的圈住了她腰。
另一只手将她挥舞的双手一抓 ,再往后一压。
江乐娴动不了了,谢景瑛趁这个机会,用力将她带到了楼梯口,一把按在墙壁上。
“你放开我。”
“冷静点。”
谢景瑛低喝一声,看着女人还不放弃,她忍不住开口。
“你就这样跳下去,你想过你父母家人吗?你还这么年轻,你确定要这样去死?”
江乐娴被她压制住,跳楼不成,她拼命的摇头。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也不在乎。他们觉得我没用,巴不得我去死。”
江乐娴说着,眼里的痛苦越发明显。
“他们想我死,我就去死,我死了,他们就开心了。”
“那你更不能死了。”谢景瑛看着她,眼前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但眼中的沧桑至少像是40岁。
“你死了,他们开心了。那你为什么要死?你就要活着,好好活着。活得比他们都好。让他们难受。”
江乐娴本来还在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她看向谢景瑛,目光有几分茫然。
“让他们难受?”
“对啊。不在乎你的人,不爱你的人,你为什么要顺他们的意?你当然是好好活着,活着让他们痛苦,让他们难受。不是吗?”
“别说你死了他们不会为你难过了,就算你 死了,他们真的为你难过,那又怎么样?你命都没了,你想报复他们也没办法报复。所以为什么不好好活着,然后狠狠的报复回去呢?”
江乐娴不出声,似乎是在思考 谢景瑛的话。
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我没本事,我报复不了他们。我甚至很没用。我——”
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能生孩子,我就是个废物。我是个没用的女人。我——”
许是死不成了,又被谢景瑛戳中了伤心事。
她哭得越发的厉害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生孩子?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女人都能当妈妈,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
谢景瑛听着她的话,倒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自杀了。
上辈子,她只生了三个女儿,都一直被人嘲笑,被陈家人嫌弃。
眼前的女人不能生,在这样的时代,那就更是原罪了。
谢景瑛动用能力,从对方身上扫过。
主要是看对方的子宫,单纯这样看,她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不过现在这事不是重点。
“不能生孩子怎么了?”谢景瑛打断她近乎哭诉的话:“男人也不能生孩子,不也活得好好的?”
江乐娴愣住,她眼角还挂着泪,呆呆的看着谢景瑛。
“你,你说什么?”
“我说,男人也不能生孩子,你看他们会因为自己不能生去死吗?”
“这,这怎么一样呢?”江乐娴看着谢景瑛,语气满是不确定:“男人本来就不会生孩子。”
“我知道,我说的是,那些不能生的男人,也有吧?他们不但不会去死,还会把这种不如意加在女人身上。既然他们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你要因为自己不能生孩子去死?”
“可是,可是——”
江乐娴低下了头:“女人生不出孩子,会被人笑的。父母都觉得你没用。”
“他们认为你没用,你就没用了?”
谢景瑛看着江乐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以为然。
“你看邓女士,还有宋女士,她们也没有孩子,但影响他们被人尊重,被人敬仰吗?”
江乐娴沉默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个。
她身边的人,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
“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家娶了你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连孩子都不能生,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你说说你,你有什么用啊?连孩子都不能生。难怪人家嫌弃你。”
“我要是你,我就找棵树吊死,省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没脸见人。”
那些话,一遍又一遍都在告诉江乐娴,她不能生孩子,她有罪。
这两年,为了生孩子,她吃了不知道多少偏方,看过多少医生。
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听说军区医院的陈太夫看不育不孕有一手。
她充满希望而来,得到的结果却还是和以往一样。
丈夫在听到结果的瞬间,转头就走。
那一瞬间,巨大的绝望击中了她。
江乐娴突然就不想活了。
她不想再被人骂无用,不想再每天喝乱七八糟的偏方,不想再因为没有孩子被人嘲笑。
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楼顶。
她想,她跳下去,就解脱了。
谢景瑛看着已经有所动摇的江乐娴:“你有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