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心中一惊,什么叫“手臂没了”?难道那个孩子是天生的残疾人吗?
时降停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而是继续在玩偶堆中翻找着。
“还有这个,你看。”时降停又拿起一只兔子玩偶,它的胸膛被剖开一个大洞,露出里面松软的棉花,“这个,也是别的孩子的。”
在江余的注视下,时降停每拿起一个玩偶,便轻声解释它的来历。
江余越听越觉得疑惑——既然是别人的玩偶,为什么会损坏成这样?
更诡异的是,每一个残缺的玩偶,似乎都对应着一个孩子失去的身体部位。
肺、心脏、脾……许多人体器官的名字被时降停一一提及。
时降停笑了笑,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当然,我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去剪坏这些玩偶。我只是根据那些孩子失去的部位,将它们剪裁成这样。因为这样……能让我时时刻刻记住他们。”
他说完,手掌一翻,手心里躺着一只小鸭子玩偶。玩偶的背后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这个孩子,失去的是双腿。相应的,这只鸭子也失去了双脚。
江余愣愣地接过小鸭子,一股强烈的怪异感萦绕在心头。
时降停到底想告诉他什么?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失去这些器官?
此刻,江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敢深想。
因为那个答案,太过骇人听闻。
——贩卖人体器官。
孩子的器官健康而鲜活,更容易成为目标。
江余握紧了手中的鸭子,余光瞥见角落里堆放着的一叠手抄报。这些细节足以说明,时降停的童年世界,不仅是灰白的,更充斥着血腥与黑暗。
他所知晓的秘密,远远是正常人无法承受的。
最重要的是,时降停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受害者?知情者?……亦或是参与者?
阴暗的墙角里,那些残缺的玩偶们用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江余,好似孩子们的怨念附身在了这些玩偶上。自从意识到可能是人体贩卖的那一刻起,江余能清晰地感受到从玩偶身上散发出的怨念。
它们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我好痛苦……”
江余感到一阵窒息,心中不禁庆幸——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没有缺胳膊断腿……
这时,时降停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欺负你。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了。”
江余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时降停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说过,你纯真的笑容很吸引人。”
江余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这是什么答案?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笑容吸引人,时降停就要摧毁它吗?
“因此,你比我,更早出现在名单上。”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入江余的心脏。强烈的恐惧感猛地攥紧了他的胸口。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是名单?!那个名单是做什么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时降停曾提到过一次“名单”。
那次,时降停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而如今,依旧如此。
时降停沉默地低下头,手指轻轻揉搓着手中的玩偶,一下又一下,将内心想要吐露的秘密,再次咽了回去。
周围的墙壁变得更加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这里,仿佛是一个由内心世界构建的空间,随着主人的情绪而变化。开心时,环境明亮温暖;不开心时,环境便变得恐怖而压抑。
无论江余如何追问,时降停都不再回应。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阿余,恨我的人太多了。”
时降停伸手触碰那堆玩偶,瞬间,无数黑色丝线从玩偶中涌出,缠绕上他的手指,越勒越紧,直至鲜血渗出,顺着黑丝滴落在玩偶身上。
“可他们该恨的人,不该是我。”
江余顾不上他在说什么,急忙抓住他的手往后拉——那些黑丝几乎要将时降停的手指勒断了!
时降停却反手握住江余的手,让他与自己一同被黑丝吞噬。他幽幽地看向江余,声音低沉而冰冷:“虽然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我做事一向会考虑不确定性和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离开了这里,想要知道过去的真相,可以去查。以江家现在的资历,查清楚并不困难。”
江余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时降停挑了挑眉,笑了。他将江余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满足:“是啊,你怎么可能会离开我呢?我的阿余。”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黑暗彻底将他们吞没。
……
又过了许久。
两人在山庄中过着平淡的生活,没有外界的打扰,没有压力的堆积,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一天,时降停试探性地将一面镜子举到江余面前,让他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中的江余,面色惨白如鬼,眼神空洞,就是一具尸体。若是往常,江余一定会惊恐万分。
但这一次,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语气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我的脸不就是长这样吗?你觉得不好看?”
时降停满意地笑了。他抬手抚上江余惨白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揉过他发白的唇,低声说道:“只是,缺少点血色。”
话音未落,他骤然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指腹,鲜血渗出。他淡然地将自己的血液涂抹在江余的唇瓣上,为他增添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看着江余那被鲜血染红的唇,衬得他漆黑的瞳孔更加幽深可怖。
时降停却轻声赞叹:“真美。”
江余忽然凑上前,亲了一下时降停的唇,将血也沾了上去,笑着回应:“你也美了。”
“哈哈。”时降停开怀大笑,抱着江余在大厅里转起了圈。
幸福,真的好幸福啊……
之后的每一天,两人时不时就会去二楼。时降停继续向江余敞开心扉,有时聊起过去的事情,有时一起弹奏音乐。
周围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净明亮,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二楼的大门也不再上锁,江余随时可以上去。
时降停太自信了。
他从未想过,江余还能逃离自己的掌控。
江余全身心地依赖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无论什么意见都听从他的安排。
再也没有过逃跑的念头。
甚至当江余看见一排鬼怪站在窗口前时,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开始觉得,自己与它们,是同类。
他正在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