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很快又被炙热的吻堵了回去。所有未尽的拒绝都化作唇齿间暧昧的水声,被尽数吞没。
时降停紧扣着他的腰身,侵略性十足地掌控着节奏。就在他习惯性地主导这个吻时,忽然一怔——江余竟主动缠了上来。
不再是记忆中那种被迫承受的僵硬,而是带着醉意的、生涩却真诚的回应。
因此,这吻意外地温柔。
良久,江余瘫软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旋转的天花板。酒精与缺氧让眼前炸开一片金星,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不远处,时降停正跨过满地狼藉的酒瓶,慢条斯理地环视四周。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赤裸裸地审视着他的狼狈。
“别看……”江余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嗓音里带着破碎的泣音,“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很干净的……”
可时降停注视的并非地上的垃圾。他的视线越过杂物,落在墙面那些用鲜血写就的、扭曲癫狂的“时降停”三个字上。
暗红的字迹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整面墙,扑面而来的室息感令人毛骨悚然。
被写满名字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自己啊。
若是个正常人,看见满墙自己的名字定会觉得恶心惊悚。
可他却笑了。
那是个餍足而满意的笑容,仿佛在欣赏最珍贵的艺术品。
突然,他划破手指,在斑驳的墙面上添了四个扭曲的血字:【我在,阿余】。
江余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着他移动。醉意朦胧的视线里,那道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游荡,似是在参观展览品一样,还想找找让他觉得惊喜的事情。
从卧室走到大厅,从大厅走到阁楼。
哦,连厕所也不放过。
观览完毕,最终回到了床边。
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时降停突然拎起那具一直躺在江余身侧的骸骨——
“哗啦!”
随手撇地上。
白骨散落一地,碎得都拼不回去。
而时降停自己从容地取而代之,陷进柔软的床铺。飞溅的玫瑰花瓣中,他撑着头看向呆滞的江余,眼底涌动着暗色的愉悦。
——会这样对待自己尸骨的,除了时降停,还能有谁呢?
“捡回来。”江余侧过脸,声音平淡。
时降停眉梢微挑:“本尊都在这儿了,还要那堆骨头做什么?”
“……我要把你的骨头敲碎,”江余盯着天花板,语调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做成雕刻,串成项链,磨成耳坠……还有茶杯、烛台……摆在任何能看见的地方。”
他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时降停非但没有吓到,甚至漫不经心地扯下自己的左臂,白骨森森的指节在他眼前晃了晃。
“随你高兴。”
空气凝固了一瞬。
江余突然转过脸,直直望进他眼底:
“你是怎么死的?”
“……”
晃动的骨爪蓦地停住。
时降停支着下巴侧卧在他身旁,幽深的瞳孔里泛起微妙的光。良久,他忽然轻笑出声:“阿余,撬开死人的嘴,让他亲自描述自己的死亡——”冰凉的指腹抚上江余的喉结,“这比杀他第二次还残忍。你确定要听?”
江余瞳孔颤了颤,像是被这句话烫到般别开脸。
“等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时降停补充一句。
“……什么时候?”
“时候到了……就是时候到了。”
这分明是永无兑现之日的空头支票。
江余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霉痕,咬得下唇泛白:“……我死之前,一定要听到答案。”
“好啊。”时降停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指缝间缠着几缕沾了酒气的黑发。
醉意突然翻涌上来,江余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下次见面就杀了我吗?”他涣散的瞳孔映着对方无辜的脸,“怎么还不动手?”
时降停眯起眼睛:“我说过这种话?”
“我走那天……听见了。”
“原来你记得啊——你耍我。”冰凉的手指突然掐住他的脖颈,力道却轻得像在抚摸一只猫,拇指还暧昧地摩挲着跳动的动脉,“那你还敢开门?”
预想中的挣扎没有出现。
江余竟仰起头,将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在他掌中,仿佛在献祭自己。
“动手吧。”他哑着嗓子说。
时降停的表情骤然凝滞。
他沉默了很久,指节微微发紧,声音沉得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阿余,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我杀人,可不会犹豫,明白吗?”
江余眼尾洇开一片绯红,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光,在灯光下像易碎的琉璃:“那就杀了我……求你……”
“…你醉了。醉得不像话。”时降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江余的呼吸里带着红酒的醇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动手啊……”
“会杀的。”时降停的手指缓缓松开他的脖颈,转而插入他的发间,“但不是现在。”
“那…什么时候……?”
“21天后。”时降停突然笑了,温凉的唇贴在他跳动的颈动脉上,“等心脏完全成熟…最后一天,我会带你回山,亲自摘下来。在这期间,放你在外面好好生活。”
他说的话已经无形透露了什么消息,可江余此刻完全听不进去了。
21天。
不过是缓期执行的死刑。
换作从前,求生欲非常强的江余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反抗。可此刻,他只是偏过头,一滴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在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时降停用指腹轻轻抹去那滴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我在首都没住处。”他突然说,气息喷吐在江余耳畔,“这段时间…就住你这儿了。欢不欢迎我?”
霸道得连商量余地都不给。
江余缓缓睁开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饭你做,衣服你洗,房子你收拾。”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要是不干呢?”
“…那就滚。”
时降停突然收紧手臂,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口,微不可察的笑了笑:“好吧,让你占回便宜。”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过了很久,时降停突然问:“这次…真的会跟我回山?不再耍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江余:“不想回去。”
时降停的脸色瞬间阴沉,刚想说由不得你。
“山里房子太丑了。”
“!!”
时降停猛地坐起身,脸色难看:“我建的房子不好看?”
“丑死了。”
“……”
“黑得像煤炭,棺材上还摆遗照,神经病审美……”借着酒劲,江余把积压的怨气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完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只留下时降停一个人坐在床边,一整晚都在思考:真的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