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建设三线非常急,急到什么程度,诗云:
南海波涛骇浪惊,北疆熊掌榻前倾。
乌鸦群起昏黑顶,麻雀三只吱不停。
苏美妄,动刀兵,三线建设寝难宁。
东南西北八方应,万壑千沟壮志凌。
又云:
奉献青春三线建,未曾设计五方干。
劈山修路通三舍,建坎堆桥过九川。
艰苦卓绝成绩显,辛辛苦苦过失缠。
牺牲自我家人看,建设家园苦海延。
春节放了三天假,有的人提前请假回老家了。
基建部门任务重,领导不让请假。
技术人员忙于决算,一天到晚总是加班。
有个架子工闲着没事,走到房头遇见了安得志,便说想请几天假。
安得志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同是一个单位的人,人家忙得热火朝天,你没事不去帮忙,还想请假,丢不丢人?滚一边去!”说完,安得志走了。
架子工看着安得志的背影,“呸”地吐了一口浓痰,骂道:“帮忙,你也配?人家决算,你会什么?十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的人还说帮忙,真他妈的把自己当人了!”
“说谁呢?”佟三枪从房山头拐过来,看到这情况,问了一句。
架子工吓了一跳,连忙说:“谁也没说,谁也没说。”
佟三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清楚他说的是谁。
但佟三枪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煞一煞这种歪风,于是严肃地对架子工说:“有意见可以当面提,也可以越级找领导提,但不能在背后骂人。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是不可取的。鉴于你是第一次这样,我不想多说,以后注意点。”
三线建设初期,搞预决算的技术人员确实忙,但瓦工、木工等修建工人冬季没事干也是事实,工人想请假合情合理。
这一点,佟三枪明白,安得志也明白。
但安得志想的是集体,他认为技术人员在工作,工人没事也应正常上班。
佟三枪想的是,这件事是行政领导定的,开会时大家没提意见,说明定得对,定了的事就得执行,有意见也得执行。
普通工人没办法,有意见只好在背后说上几句。
虽然挨了批,但也得认。
回到休息室,架子工坐在长条椅上气呼呼地憋了许久,突然站起来对着大家说:“不让请假,讲不讲理?我找大领导说一说!”
“别,别去,可不行。”同事劝他,告诉他最好别找大领导,王科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架子工想了想,没有去。
是啊,科长不高兴,以后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包宏业不了解群众意见,就算了解了也不会说什么。
表面上他是主管领导,但他主要工作还在建设三大队,不怎么参与锦东的业务。
在三大队他说了算。
1970年11月27日,他安排三大队的普通工人放假,技术人员、管理人员继续上班。
经过不到一个月的物料盘点、工程统计、预决算,三大队将资料转给了锦东。
12月末,三大队技术、管理人员放假了。
包宏业跟着王国庆他们五、六天,也回了锦海。
1971年1月24日,包宏业接到通知回到三线。
25日上午参加党委会,下午,包宏业、刘忠臣召集王国庆、贾飞龙研究1971年基建计划及节后基建动员会布置工作。
包宏业指示:“1971年的基建计划要体现大干快上的精神,节后的动员会要体现时代特征,要布置标语,要有广播,要有气场。”
刘忠臣说:“国际形势很不平静,南面美帝国主义冒天下之大不韪,搅得东南亚不安;北面苏修亡我之心不死,战争一触即发。上午党委会上,党代表、总指挥要求我们拿出千倍万倍的干劲,抓紧基建,早上完工,早上投产,为国防做贡献……”
两位领导说完,贾飞龙抢着说:“我提个建议,为突出先生产后生活的三线精神,我建议会址选在压儿山下,靠着女儿河,我们来个靠山近水,扎营搭台,就用这个舞台唱响三线建设的大戏。”
“这个主意不错,场地、舞台一定够大,同时要拉电线,安广播喇叭。”刘忠臣认可这一建议,他抽了几口烟,想了想,继续说,“搭台拉线时要考虑下步工程需要,减少重复劳动。”
王国庆表态说:“放心吧,搭台的事交给我们基建科吧!”
“布置会场交给我们政工部门吧!”
“行,按你们说的办,飞龙协调一下其它部门……”
业务安排好了,刘忠臣看着包宏业说:“老包,市里还有工作,这样吧,让包领导先回市里,有事咱们电话联系。”
“行,你们受累了。”包宏业站了起来,走了。
送走包宏业,回到办公室,刘忠臣说:“我也有事,这样吧,贾科长,一会儿你找一下动力口的人,王科长你也带上几个人,明天上午咱们一起到现场研究研究。”
第二天,刘忠臣、贾飞龙、王国庆等人来到写着“锦东机械厂”的山坡下,研究如何搭建主席台。
站在缓坡上,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许多办法,最后刘忠臣根据大家的意见拍板定了方案。
初一,走出家门,顶着寒冷的北风,欢天喜地的三线人高喊:“新年快乐”“春节好”“给您老拜年了”!
三线职工家属的热情虽然没有让山沟的气温升高一度半度,但却让山沟里的人温暖许多。
村里人说:“三线来了真好,这天都不特别冷了。”
下乡返城知识青年说:“这个春节天气太好了,一点也不冷。”
从保东来的人说:“这个春节也太暖和了,这是冬天吗?”
他们这样认为也对,从零下三、四十度的北地来到临近关内的地方,感觉这里的温度高是自然的。
初三,早晨北风小了许多,风小了,但雪来了。
王国庆推着自行车出门,妻子说:“下雪了,注意安全!”
“放心吧,没问题。”王国庆没把这点雪放在心上,心想:这也算雪?以前在奎龙经历的雪比这大得多。
抬着自行车下楼梯时,魏得全站在楼下提醒他:“雪黏路滑,注意安全!”
“没问题,放心吧!”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自行车横了过来卡在楼梯上,“哎哟”,差一点滑倒,王国庆靠在墙边稳了稳。
魏得全快速走了上来,帮助将自行车抬了下去:“领导,小心,这的雪与咱那儿不一样,软黏。”
“你别说,是不一样,好像与上次下的也不一样。”
“这个地方怪!”
下了楼,两人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
不一会儿,佟三枪、安得志带着十几个人扛着锹、镐以及捆扎工具也来了。
这时,大家发现雪已经把事先划好的主席台施工线给盖住了。
没办法,王国庆只能带着技术人员先清理场地,随后重新划线、放尺。
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宋东方、刘忠臣、袁国岭来了,还带来了两辆货车。
佟三枪、安得志各自带领一辆车前往附近工地搬运木杆。
他们刚走,佟铁山就带着五名社员,赶着村里唯一的马车来了。
双方打过招呼后,稻地村的社员便加入了搬运物料的队伍。
物料场离施工现场并不远,马车运输倒短十分便捷,没过多久就运了两趟。
佟三枪瞧见安得志和装车工人起了争执,赶忙上前打圆场:“马车比汽车倒短更快、更方便。老安,这样吧,你带人回去搭架子。装车的事儿,就让佟队长他们几个人来搬吧。”
安得志看了看实际情况,点头同意道:“行。”于是,他带着只装了五根木头的汽车回到了现场。
宋东方见状,问道:“怎么回来了,拉够了?”
安得志跳下车,走到宋东方身边解释说:“干这活还得是马车,马车车厢矮,木头好抬好卸。不像汽车,车厢高,车上车下都得站人,干活费事。再加上下雪,汽车上铁件多,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这不才装了五根。”
宋东方听后,特意走到物料场观察了一番,发现确实如安得志所说。
于是,他走回现场,把佟铁山、王国庆叫过来,对他俩说:“老佟,以后你们的马车也加入三线建设,王队长,你给安排一下,让他们专门干倒短的活,既能为村里挣点钱,也能为三线建设出份力。”
佟铁山听了,喜出望外:“好,太好了!”
王国庆点了点头,告诉佟铁山:“回头你们到我那,带上大队的印章签个相关手续。”
事情安排妥当后,大家冒着雪继续干活。佟铁山负责运料,安得志则带人按照技术人员的要求搭建主席台。
在魏得全的指挥下,搭顶棚时,王国庆高声喊道:“前面高出一米,这样雪就能滑到后面去了!”
众人齐心协力,不到一个小时,主席台就搭好了。
此时,供应科送来了大帐篷,大家又一起动手,将帐篷拽到架子上,并用铁丝固定好。
雪还在下个不停,能源部门的领导带着人拉线、架杆、安装喇叭。不到半天时间,除了主席台上的桌椅和话筒,其他工作全部完成。
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在县里过年的彭大军赶了回来。
他看着搭好的主席台,非常高兴,称赞道:“军工战士不一般,干起活来又快又漂亮!”
宋东方见他一个人回来,便热情邀请他到家喝酒。
初三下午,麻三田从奎龙回到了三线。
这个春节他回家过得太不顺了,一肚子的气。
五天时间里,妻子不知为何和他吵了四次。
回到向阳街的家,面对冰冷的房间,他流着泪点上了炉子,烧了好多煤,屋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晚上,他一个人喝酒,想着儿子无奈的眼神,再度落下泪来。
初四,天气放晴。
麻三田早早骑车去上班,远远地看见白茫茫之中有一抹军绿色。
他骑着自行车没有拐弯,直接朝着那边过去,他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是用脚手架搭建的主席台,上面覆盖着的军绿色大苫布格外显眼。
主席台上积了少许雪,前面被风刮了一层雪,东西两边的雪更多,如同门帘一般,只罩住了上面的三分之一。
麻三田心想,这样的设计,不往里面刮雪才怪呢!
前脸门眉处有三块板,上面写着“动员会”。
主席台前后左右有六根斜拉的木杆,应该是为了防止架子不稳而拉的支撑。
麻三田推着自行车,正认真地看着,贾飞龙组织人员从燕子沟搬来了许多桌椅。
汽车停在一旁,机关的同志们忙着卸车,麻三田却好像没看见一样。
他读着主席台四周的标语:“深挖洞,广种粮,不称霸,三线建设要抓紧”,一边看,一边快速骑着自行车过了两座桥,拐向了矿洞沟。
机关人员都忙着干活,没人理会麻三田。
大家认真地放置桌椅,连接话筒,贾飞龙则仔细检查着每一处。
主席台布置完成后,贾飞龙组织机关同志清扫积雪,并划定了各单位的参会位置。
下午1点45分,各单位打着红旗来到会场,旗帜上写着机加连、铸造连、修建连等字样。
红旗在刺骨的北风中随风摆动,军工战士们整齐地站立着。
他们身着蓝黑工衣,上面佩戴的毛主席像章闪烁着光芒,衣服虽然大多打着补丁,但十分整齐;脚上穿着翻毛大皮鞋或胶底黄棉胶鞋,看起来很暖和;不过,同志们戴的帽子各不相同,有棉军帽、狗皮帽、乌毡帽、毛绒帽,少数人还戴着羊剪绒帽,这些各异的帽子与整齐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点55分,厂领导来了。
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的领导们清一色戴着军帽,穿着军大衣和棉军鞋,他们十分整齐地走上台,坐了下来。
彭大军、宋东方坐在红布覆盖的会议桌中央,左边是包宏业、李文化、袁国岭,右边是兰小柱、谢云旺、刘忠臣。
谢云旺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彭大军和宋东方,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谢云旺拿起桌上裹着红绸子的话筒,打开开关,宣布:“三线建设动员大会现在开会,大家起立,一起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
唱片机的声音和大家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会场前后左右电杆上的四支高音喇叭将歌声放大。
歌声传得很远,整条沟都回荡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村里,躲在被窝里躲避寒冬的社员们,听着歌声,趴在炕上支着耳朵跟着哼唱;正在劳动的人,站在山上、地头,一边拾柴、捡粪,一边听着歌曲。
动迁变户入厂职工的家属们早早来到会场外,跟着三线职工一起高唱:“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唱完歌曲,谢云旺继续说道:“同志们!目前三线还处于筹备期间,条件有限,让大家站在室外开会,实在是对不住大家。没办法,初创时期我们还没有保东老厂那样的文化宫。但是大家放心,以后我们会有比保东文化宫还要大的文化宫,到那时开会就不用站在外面了。
同志们,天气虽然寒冷,但我们的心是热的。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亲切关怀下,我们今天召开了国营锦东机械厂第一次三线建设动员会。
这个会议,旨在更好更快地把锦东建设成为工人阶级当家作主、能够为祖国国防事业做出贡献、设施完备的现代化军工厂,意义重大且召开得十分及时。请大家认真聆听,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宋总指挥讲话!
在热烈的掌声中,周红从主席台边上快步走上前,将话筒稳稳地拽到宋东方的桌前,捋了捋线后,低着头又迅速走下了台。
宋东方开始发言,他首先肯定了前一阶段的工作成绩,接着详细布置了下一步的具体工作任务,并要求各单位严格按照部里批准的基建计划,扎实推进,确保各项任务高质量、高标准完成。
他指出,在当前的大好形势下,在文化大革命的浪潮推动下,三线建设在各级领导的亲切关怀下,正以飞跃的速度稳步推进。
他还强调,大家要紧密团结在毛主席和党中央周围,保持高昂的革命热情,认真贯彻伟大舵手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的指示,全力以赴建设好三线,在抓革命促生产的伟大实践中,切实做好各项革命工作。
宋东方讲完后,站起身把话筒传了回来。
周红上台,刚走到一半,看到话筒已经到了谢云旺手中,便急忙转身走向台边,拿起之前放着的热水壶,给各位领导逐一倒起水来。
谢云旺说道:“宋总指挥讲得非常好,也非常重要,既道出了我们三线建设的紧迫性,也明确了当前的任务。大家听得都很认真,这很好。天气虽然冷,还请大家再坚持一下。下面,有请包队长对去年的基建情况进行总结,并对今年的基建工作做出具体布置与安排。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包副书记讲话!”
包宏业接过话筒,用手轻轻拍了拍网罩,话筒振膜捕捉到声音后发出“砰砰”的声响。
随后,他照着发言稿,嘴巴靠近话筒网罩,开始讲话:“同志们,战友们、乡亲们,下午好!首先,我以个人名义,并代表建设三大队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过年好!在伟大领袖、伟大导师毛主席的亲切关怀下,在我们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的毛主席的悉心指导下,在伟大舵手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的亲自指示下,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斗,在广大工人阶级的积极努力下,在省市县各单位以及农民兄弟的大力支援下,我们的基建工作取得了辉煌的成绩。1970年,我们修通了道路、引入了水源、接通了电力,完成了弹体加工车间的建设,建成了向阳家属房,搭建了简易变压站,同时完成了多个厂房的基础工程,还完成了部分厂房大型水泥预制件的现场制作。具体项目有……”
总结完上一年的工作后,包宏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便开始布置下一年的工作:“对于新的一年,我们的任务十分繁重。已开工的基建厂房要在今年全部竣工,向阳街计划建设的家属住宅也要全部完工。新开工的项目包括,在我们开会的此地新建一座四层办公楼;在老疙瘩沟再建军品生产车间,包含三座大厂房、五座中小厂房;在四道沟建成铸造、焊接工房,并在此基础上再建四座厂房;在二道沟建设机电厂房、大型变电所和消防队等;在头道沟再建几座库房;在燕子沟里及石头山阳坡建设第二批家属区……”
包宏业总结时,详细列举了完成的土石方量、修建道路的公里数、护坡的长度,以及生产的红砖、瓦、木门、木窗、窗台板、过梁等的数量。
包宏业讲话时,参会的部分工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在议论为什么要重建办公设施,不是已经有办公室了吗?
与魏得全并排站着的一位同志偷偷问魏得全:“燕子沟的办公室不要了?”
魏得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位同志没有继续追问,扭过头与他人低声嘀咕:“当官的就想享受。”
魏得全没有理会,但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去年年底,省、部领导前来检查工作时,明确指出办公区与生产区不可分离。
领导指示下达的当天,彭大军和宋东方便组织召开了领导指示落实会,要求修建部门的同志依照指示重新选址。
元旦过后,刚当上副科长的魏得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利用休息时间跑了好几个地方进行测量,并绘制了草图。
他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王国庆后,得到了王国庆的高度认可。
随后,王国庆带着他来到宋东方的办公室。
宋东方听完汇报后,立即召开会议,并让魏得全主讲。
魏得全拿出草图,阐述方案:
“为满足老厂整体搬迁后办公人员的办公需求,本方案秉持办公设施一步到位的原则,计划建造一栋四层的大型办公楼。具体方案是,在压儿山头道沟下至女儿河之间,有一片近十万平米的小坡度区域,将此处平整后,建造一座3000平米的办公楼。建筑图纸可参照保东的设计,但由于此地靠山近水,而且我打算在办公楼后面建设小车班和自行车棚,楼前建设广场和宣传阵地,所以在草图上,我将办公楼设计成了L形。选择此处的理由主要有两点:其一,这里是头道沟东,是三线厂区的第一线,由机关在此守关,保卫军工生产安全,机关人员理应坚守第一线;其二,压儿山外是非生产区域,机关设在此处,便于对厂外各单位进行管理与服务,也便于与三线兄弟单位开展业务联系。”
宋东方听完后说道:“想法不错,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
最终,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宋东方让魏得全撰写报告,报告顺利得到了省三线指挥部的认可与批准。
一阵掌声将魏得全的思绪拉回到了会场。
此时,包宏业已经讲完,彭大军开始做最后总结性发言:
“为落实主席‘要准备打仗’及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最高指示,我们依据省‘各自为战’的原则,来到这里建设三线。为保证建设进度,我们打破了甲乙方的承包、发包制,成立了由筹建厂、地方政府、施工单位、设计单位、物资供应单位及驻在地人民解放军共同参与的现场指挥部,实现统一领导、统一管理、统一指挥现场施工,统一组织物资供应。由于实行了‘四到现场’及‘四个统一’,不仅加快了建设速度,还减少了相互扯皮的现象,为临战状态下的建设体制和组织指挥提供了可供借鉴的宝贵经验。”
彭大军讲完后,广播里响起了:“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
三线人跟着广播一起合唱起来。
会后,施工工人拆掉了主席台,技术人员按照办公楼建设批示再次进行测绘,并根据测绘结果及领导要求连夜进行设计。
第二天,总体布局图通过了领导审核。
在审核会上,宋东方表扬了魏得全,这让他感到非常自豪,同志们也认为这位刚刚任命的领导“头一脚”踢得十分漂亮。
动员会的第三天,运输科领导接到了县火车站的通知,从保东拆下的设备到站了。
县火车站调度告知,在未来数十天,每天都会有许多车皮抵达。
运输科领导纪保田接到电话后,先向厂领导汇报,随后召开动员会,要求司机每天早上五点出发前往县火车站拉设备,拉回设备后将车送到机修班进行检修,以确保第二天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
任务安排妥当后,纪保田每天都会根据火车站的到货通知,要求调度安排司机与车辆,同时组织有经验的老司机监督机修班对每辆车进行检查维护。
纪保田忙碌的同时,机动科领导也不轻松,他们将装卸工分为两组,一组驻扎在城里负责装车,另一组在厂里负责卸车。
运输科和机动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生产科和车间同样在忙碌。
设备拉回车间后,生产科领导组织机动搬运队与车间工人一起卸车、将设备就位并进行安装。
运输科老司机那国光拉回一台大型设备,然而,由于没有大型天车和大型吊车,如何卸下这台大设备成了难题,大家围着汽车一筹莫展。
抽着旱烟上完厕所的那国光走了过来,听了一会儿,插话说:“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没在山区干过吧?我告诉你们,在这坡上修个入口单坡道不就行了。”
老司机的办法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大家在厂房门前陡坡处挖出坑槽,修建了一个入口单坡道。
汽车从入口单坡道倒入,坑槽后墙呈九十度,高一米五,宽三米。
汽车倒车时,前后车厢板放下,车倒入坑槽靠近后墙,工人用两三块钢板搭在车厢与槽埂之间,用千斤顶将设备微微顶起,再将滚木伸到设备下方,在工房内安装卷扬机,在卷扬机的牵引下,设备从车上卸了下来,然后缓缓地向厂房内移动。
不久,弹体加工车间设备组装完成,车间领导组织工人对设备进行连线和调试。
1971年2月末,锦海三大队的施工人员回到了三线,年前在建的铸、焊工房项目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作为厂区基建技术管理协调及质量监督的魏得全、杜开海,每天都会在各个工地上坚守。
三大队工人回到工地后的第一项任务是清理场地,其中最难清理的当属杯形基础柱洞。
经过一冬的积累,积雪和灰土使得柱洞里的杂物堆积得与地面齐平。
三五个工人站在柱洞边缘,先用锹镐向下挖掘,挖了一会儿后,在上面够不着了,便直接跳进柱坑里继续清理。
当力工们进行清理时,老师傅开始对去年现场预制的牛脚柱进行测量检查。
检查完毕后,老师傅安排吊装工用撬棍撬起牛脚柱,并垫上滚木。
这时,柱洞清理的工人报告:“清理完毕。”
魏得全、杜开海以及三大队的老师傅随即过来检查。
老师傅检查后提出要求:“墙、底、角必须露出混凝土,尤其是底角不能有杂物,得像清理家里的炕桌一样干干净净才行。”
力工们于是再次下到柱洞继续清扫。
与此同时,吊装工用滚木及撬棍移动牛脚柱,使其来到柱洞口。
老师傅走过来,用脚和手进行丈量,一边比划一边指挥:“向左动一动,向后移一点。”经过几次微调后,老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并安排几名力工协助吊装工对牛脚柱进行吊装捆扎。
几名吊装工扛着抱杆走了过来,老师傅安排他们组装抱杆。
抱杆一节一节地安装,每安装一节都要紧固螺丝,以防松动。
当组装到高于牛脚柱半米多的时候,一名工人喊道:“师傅,抱杆安装好了!”
柱洞里的工人也喊道:“师傅,柱洞清理好了!”
“好!安装吊具。”
两名工人抬来斤不落,在抱杆顶部将斤不落的上吊钩连接好,又在抱杆顶部用猪蹄扣系下了三根又粗又长的麻绳。
连接完毕后,老师傅走到跟前进行检查,先检查倒链是否能灵活运动,再检查上下吊钩是否挂牢,最后检查麻绳的捆扎情况。
老师傅确认合格后,喊道:“起杆!”
一根长长的绳子拽起抱杆,另外两根长长的绳子控制方向,在下方扶持、上方牵引的配合下,抱杆立了起来。
抱杆立好后,捆扎牛脚柱的工人在柱体上部三分之一处捆扎好钢丝绳,几个人扯着斤不落的下吊钩挂在钢丝绳上。
两名工人在抱杆下均匀、和缓地拽动斤不落。
随着链条“嘎啦嘎啦”的响动,牛脚柱的上半部慢慢离开了地面。
“起,起!”
当柱体的底部即将离开地面时,老师傅喊了声:“停!”
拽动斤不落的两名工人立刻停了下来。
站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两名工人,拿着一根粗麻绳捆在了柱基底部。“起!”
工人继续拽动斤不落,柱子缓缓升起。
几名力工拽动柱基的绳子,将柱子顺到柱洞口。
拉着斤不落链条的工人逆时针拽动链条,慢慢地将牛脚柱落入洞中。
老师傅用直角尺进行测量,工人按照师傅的要求,用斜木在洞口四周进行加固找正。
找正后,用水泥灌浆,并铺上棉被、稻草进行保温。
就这样,一根又一根立柱竖立起来,十多天后,天车梁也顺利安装完成。
天车梁安装好后,铸造、铆焊单位的钳工与机加的钳工爬上了天车梁,开始安装天车轨道。
天车梁很窄,站在梁上的钳工从地面上拽起铁轨,放置在梁的中间后,梁上两边留给钳工的空间仅有半步宽。
在空旷的梁上,钳工背着工具行走,时不时还要伸手去接下面同志抛上来的紧固螺栓和压板。
他们一套套地接过来,接完后便趴在天车梁上一套套地安装。
紧固螺栓和压板压住了铁轨,几天后,铁轨安装工作全部结束。
铁轨安装完毕,搬运队搭起架子安装天车。
天车安装好后,三大队便可以开始砌墙了。
瓦工吊线砌墙,架子工随着墙体的升高快速搭建脚手架,钢筋工忙着捆扎钢筋。
基建工人浇筑圈梁,安装屋架,铺设屋面板,随后进行天窗玻璃的安装,墙上抹灰的工作也陆续展开。
工程进展迅速,魏得全的工作成果有目共睹,多次受到领导表扬。
妻子严淑真看在眼里,晚上特意做了四个菜,打了一斤酒来犒劳他
。小两口喝着酒,聊起了天,不一会儿就聊到了魏得全去年信里提到的那次水灾。
魏得全是1970年元旦前来三线的,当时的形势紧张,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建设三线的任务繁重且时间紧迫,领导要求一切工作都要加快速度。
魏得全的任务是尽快完成铆焊、铸造等车间厂房的建设工作。
修建筹备组与省三线设计人员在压儿山下寻找合适的位置。
然而,几天过去了,他们选的几个厂房位置都被领导否决了。
领导的意见是:在有限的土地上,要先建设军品单位,后建设非军品单位。铆焊、铸造车间属于非军品辅助单位,虽然要建并且也要抓紧建设,但不能与军品单位争抢土地。
无奈之下,魏得全与省三线设计人员提出在四道沟或三道沟开山取地,建工房的方案。
领导认可了在四道沟的方案。
一位领导觉得既然要开山取地,不妨多开一些,这样厂房能大点儿,以后生产场地宽敞了,生产能力也能随之提升。
另一位领导则提出,两个车间都是厂里的单位,厂房可以合并建设,这样能减少一面墙或者两面墙,不仅能降低费用,建设周期也会缩短。
根据领导批示,基建筹备组再次修改设计。
10天后,草图完成,计划在四道沟入沟1000米至1200米处的西坡开山取地,并在此建造一栋面东靠西、长90米、宽80米的两跨厂房。
新设计得到领导批准,领导要求这两个车间厂房立即设计、马上施工,务必保证年内完工并交付车间投入生产。
按照要求,技术人员进行测量,春节期间绘图,三天后交出厂房基础图。
兰小柱的民兵团入驻,开始挖山平坡。
领导亲临现场指挥,一段段炸山,一段段清理。
由于没有大型设备,清理工作只能依靠人力,大家日夜倒班干,小推车成了主力工具。
这边炸山、清理的时候,三大队施工人员进驻四道沟工地,按照图纸在清理出来的场地开挖基础坑。
为了抢时间,挖完坑就下钢筋、支模,浇灌水泥沙浆。
工程快速推进,电工在杆上杆下天天拉临时电线,王国庆每次到现场都大声提醒:“注意安全、拉电时要注意!不能乱拉,用电安全!”
老同志的喊话起了作用,魏得全也跟着天天喊,工程进行中没有发生触电事故。
根据图纸,三大队技术人员分解构建物尺寸及数量,按照工程年内交工的要求,现场预制梁、柱、板等大件,同时在向阳街加工点制作过梁架、窗台板及门、窗、砖、瓦等小件或材料。
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让领导十分满意,大家坚信今年可以完工,能让更多人来到三线参与建设和生产。
七月下旬,雨季来临,工程进度受到影响。
雨水增多,那段时间雨下个不停,山沟里的水越来越多。
原本只有二到三米宽的小河变成了大河,几场雨后河面扩展成几十米宽,部分道路、农田被湍急河水冲毁。
进山的钢材、水泥、木材、玻璃等物资时常延期,更麻烦的是工地挖的基础坑总是进水。
工程时而停工,时而抢工,进度慢了下来,领导很是着急。
包宏业、刘忠臣天天守在现场,与技术人员、工人一起想办法。
道路泥泞,车辆运输困难,兰小柱组织民工及公路沿线百姓抢修道路,保障运输。
工地西坡炸山挖山,只能等不下雨时抓紧打孔放炮。
地坑灌水,就搭架上棚,用破旧苫布遮挡;坑里渗水,就加大力度采购污水泵抽水。
办法想了很多,也取得了一定效果。
七月末,工作例会上刘忠臣总结工程进度时,表扬了全体基建施工人员。
他引用毛主席的讲话说道:
“所谓开动机器,就是说,要善于使用思想器官。有的人背上虽然没有包袱,有联系群众的长处,但是不善于思索,不愿用脑筋多想苦想,结果仍然做不成事业。再有一些人则因为自己背上了包袱,就不能经常劝人要善于思索,他们的聪明被包袱压缩了。”
包宏业对参加例会的各小组组长说:“刘副厂长讲得很好,我完全赞成。虽然下雨影响了工程进度,但革命群众通过努力抢回了损失的时间。这一切努力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定能胜天,还说明办法总比困难多,开拓进取就能取得更多成绩。”
领导的愿望虽好,但有时与现实脱节。
总结例会的第三天,天降暴雨。
建设三大队的几位老师傅十分担心,他们商量后一起找到包宏业说:“领导,这雨太大了,炸过的山土石都松动了,很容易滑坡,您看能不能让大家撤到向阳街工棚?”
包宏业心里也正担忧此事,听大家这么一说,立即同意。
临走时,他找到兰小柱、刘忠臣,说出自己的担心,同时要求各个工地都不能留人,全部转移到安全地方。
兰小柱命令民兵团全体撤到赵村,刘忠臣虽然经历过嫩江发水,知道水患的厉害,但不清楚滑坡的危险程度。
他想了想,跑回燕子沟办公区向彭大军、宋东方汇报,二人指示停工,施工人员撤出,但考虑到工地有大量材料不能没人看管,要求每个工地安排两位同志值班。
刘忠臣回到工地,按领导要求安排各工地值班人员,安排时反复叮嘱不能睡觉。
搬到库房或工棚的人纷纷撤回矿洞,刘忠臣为了稳定民心,没回燕子沟办公区,而是和撤下来的同志一起到矿洞沟,与刘海福他们住在一起。
魏得全也撤回住在矿洞,他坐在洞口,望着倾盆大雨,听着轰鸣的河水,想起火车的声音,想起妻子送别时的泪花。
新婚不久,被窝还没捂热,就接到调令离开了她。
她那乌黑的长发、长长的腿、细细的腰、嫩嫩的唇,时常在他脑海中浮现。
为了减轻思念的痛苦,他只能延长工作时间。
今天去不了现场,绘图工具也不在身边,思念之情萦绕在四周。
快了,快了,家属区建成了,新媳妇就要来了。
夜深了,大家回到炕上睡觉。夜里两点十八分左右,值班的候焕耒听到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地面震动起来,洞里黑了,电也停了。他大喊:“地震了!”
喊声惊醒了洞里的人,大家慌乱地爬起来躲避,有的人向洞口跑去,有的人向洞里跑去。四周漆黑一片,有的人撞在一起,有的人撞到墙上、柜上、架子上,地面上的鞋、盆、凳、设备材料不知绊倒多少人,撞伤多少人。
混乱中有人跑到了洞口,暴雨却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漆黑的山谷中,哗啦啦的雨声伴着轰隆隆的响声,只有如长蛇般的闪电掠过时,大家才看见洞口的水柱向下砸落。
刘忠臣和刘海福匆匆跑下炕,突然想起枕头下有手电筒,急忙转身摸索着回去拿。
六七分钟后,刘海福摸到了手电筒并打开,随后刘忠臣的手电筒也亮了起来。
洞外不时有石块从山上滚落,砸在洞口的墙壁、门和窗户上,跑到门口的人吓得连忙往后退。
大家既不敢出去,也不敢往洞里走,惊恐万分地站在车间的过道上。
刘忠臣打着手电筒走过来,大喊一声:“别慌,我看看!”
他用手电筒照着洞外,手电光在倾盆大雨中映照出一点点彩色的光线。
刘忠臣望着漆黑的夜色,想起老包说的滑坡,回过头问道:“谁说地震了?”
“我。”候焕耒急忙回答,“是我说的,我是西南人,以前经历过地震。”
“地震?那震完了没?”
候焕耒犹豫了片刻说:“说地震好像也不太对,地震一般也就十几秒到几十秒,这次时间太长了。你听,好像还有动静,地也还在晃动,我也搞不清楚。”
刘海福吩咐机加车间的人找来几根木柴,放在车间的空地上,倒上废机油点燃,洞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大家的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刘忠臣找到电话机,想打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却发现电话无法接通,估计是线路断了。
刘海福组织人手发动柴油机,不一会儿就来电了,大家围坐在一起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过了半个小时,雨势稍微小了一点,运输、变电值班的同志赶了过来,刘忠臣赶忙询问情况,他们说:“不知道。”
没办法,刘忠臣安排刘海福留在原地,然后组织魏得全、候焕耒等二十人前往厂区工地。
那巨大的声响不仅矿洞沟的人听到了,其他沟里的人也听到了。
燕子沟办公区的领导和职工听到声音后,有人喊地震,也有人跑到外面,结果发现房子没倒,自己却成了落汤鸡,只好又回到房间。
宋东方、袁国岭、贾飞龙等人冒雨跑到彭大军的房间,大家一起分析刚刚发生的事情。
许多房间里的人点着油灯,伴着雷雨声,焦急地等待领导的安排。
大家分析后认为,包宏业所说的滑坡可能性最大。
彭大军当机立断:由袁国岭、王国庆带几个人去厂区了解情况,宋东方、贾飞龙带领一组人去向阳街了解情况。
宋东方带人刚走不到五分钟,就在路上遇到了包宏业组织的队伍,他们开着一辆嘎斯运输车,与宋东方的吉普车相遇。
双方说明情况后,一起回到彭大军的房间。
彭大军问道:“什么情况?”
“我们觉得滑坡的可能性比较大。”
彭大军看着包宏业说:
“刘忠臣昨天向我汇报了,这次你的决定非常正确,必须表扬,对你们三大队几位老师傅的敏锐洞察力更要表扬。不管是不是滑坡,人员撤回没有出人命总是好事,估计物资会有损失,这也没办法。另外,一会儿你们去现场,先观察情况,不要急于抢险,一定要保证不出现次生灾害。”
在矿洞沟这边,刘忠臣、魏得全、候焕耒等人冒雨走过东西双桥,桥上满是淤泥和杂物,他们一边清理一边前行。
来到厂区值班室,见到了头道沟的值班人员,得知头道沟没有出事。
他们继续向西走,路上泥石堆积,难以清理,无法继续前进,只好退回到厂门口的值班室。
不一会儿,袁国岭、王国庆等人赶来了,大家再次尝试前进,依旧没有成功,西桥上又堆满了杂物,刘忠臣让候焕耒组织人员清理。
宋东方乘坐的吉普车来了,过了桥来到厂门口,看到门口挡路的木杆已经被挪开,便让司机开过去,结果开了几百米就陷住了。
包宏业的嘎斯车赶来时,看到吉普车陷在那里,便将它拉了出来,大家回到值班室,挤在一起面面相觑。
天亮了,雨停了,三大队的推土机带着大家从厂门口向西挖掘。
过了许久,来到了四道沟南口。
只见淤泥和杂物堆积成一道山丘,南河拓宽了三十余米。
拐到三道沟岭上,看到了四条沟的滑坡体,也遇到了从老疙瘩沟下来的值班人员,大家得知老疙瘩沟没事。
沿着四道沟南口,推土机带着大家一边清理一边向北行进,下午来到了厂房建设现场。
现场被巨大的土包覆盖,东山山脚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冲击坑,西山坡向后延伸了六十余米,西山坡上的树木和青草都不见了,只剩下裸露的青石以及石头间还未流尽的黑红色泥土。
刘忠臣有些慌张,两名民工失踪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宋东方身边,小声说:“值班的两名民工没找到,昨晚我要求他们不能睡觉,要警惕可能出现的问题,看来他们没当回事。”
听到这话,宋东方没有表态,走到彭大军身旁。
彭大军听后指示,一是要继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是做好家属安抚工作,如果人不幸去世,按烈士待遇处理,家属中有适龄人员的可以安排进厂。
雨停了,仿佛那一夜把天上的水都倾倒下来了。
随后连续晴天,天气酷热,地上的水迅速蒸发,大家顶着湿热的天气清理现场。
滑坡虽是一场灾害,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原本要挖的坡不用挖了,厂房的场地也够了,四道沟原本凹凸不平的山谷变成了相对平坦的山丘。
王国庆、魏得全对滑坡后的山体和沟谷进行测量,提出了几条建议:
为确保安全,清理危险的山坡和石块;清理后修建护坡。
在山脚下用石头砌筑排水沟,并根据需要修建桥涵。
领导同意了这些建议。
施工人员的任务变成了清理土方,修建护坡、排水沟和桥涵。
当年建设、当年投产的要求不再提及。
失踪的两人尸体也不再寻找,在平顶后山立了碑,并安排他们的子女进厂,西张村因此增添了两户有悲有喜的人家。
危机就是挑战,三线建设需要积极向上的精神和干劲,需要先进事迹和先进代表。
在总结大会上,包宏业等人立了功,受到了表扬。
滑坡无疑是一件大家都不愿看到的坏事。
领导认为,坏事不宜总提,总提坏事、不好的事,容易将负面影响放大,对三线建设不利。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这是死得其所。”
魏得全说着,心情格外沉重,几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严淑真安慰道:“都过去了,为了三线建设,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咱们别想这些伤心事了,喝酒吧。”
1971年夏天,铆焊、铸造车间厂房顺利落成,这是锦东三线建成的第二座正规厂房。
厂房由两跨相连,一跨分配给铆焊车间,另一跨给铸造车间。
三大队随后下撤几百米,来到金工厂房建设地点,准备开展建设工作。
车间人员入驻后,张广安、张广意兄弟俩,一个成为清砂工,一个当上焊工。
他们穿着工作服,站在这片曾被父亲鲜血浸染的土地上,心中悲喜交加,同时也坚信自己能在这里做出贡献、收获成长。
李建华站在车间里,回想起过去几个月和师傅在露天工作的艰难场景。
一张铺在地上的钢板就是工作台,他们用锤子、铁剪子和铆钉加工产品,下雪天在皑皑白雪中坚守,下雨天只能躲在树下避雨,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如今走进新厂房,终于摆脱了恶劣的工作环境。
李云顺、冉欣、杜武也来到了这里,大家纷纷感叹太好了。
冉欣入厂后虽是电工,但单位只有休息室,没有专门的工房,工作常常在室外进行;李云顺工作的地方在洞里,环境潮湿又昏暗;杜武的工作空间只有驾驶室。
他们看到李建华所在的厂房,都十分羡慕。
魏得全、杜开海则转战到439、金工、变电所、机电、热力厂房及库房等工地。
魏得全身为副科长,操了不少心,他不仅要负责工房建设,还时常代替王国庆监督办公楼的施工。
厂领导对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称赞他有干劲、有前途。
还未上学的李风顺与高文革来到八楼,去见新来的朋友刘远胜。
刘远胜一家是五月份来的,他们能来到这里,是刘远胜妈妈申请的结果。
刘远胜的舅舅马保华写信告诉刘远胜妈妈,他的两个表哥及舅妈都在三线顺利上班了。
马月娇十分羡慕,她的两个侄子从小就不爱学习,小学时总是留级,前几年别人家同龄的孩子都下乡了,这俩孩子才小学毕业,这次来到三线直接进了工厂。
马月娇心想,马家的运气或许就在这三线,第二天便让丈夫刘玉峰递交了申请。
刘远胜的三哥马明言也在家,看样子像是逃课了。
李风顺带着他们上山,山上草木茂盛,虫子众多,山杏也不少。
酸涩的山杏让他们的肚子有了饱腹感。
李风顺指着前方说:“那边有个石嘴岩,是放死孩子的岩洞,你们敢不敢去?”
马明言逞强道:“哪有不敢的?哪儿我都敢去,上次你们去的时候我没赶上,这次可一定得去。”
高文革却不敢去,上次他也没去,就是因为害怕。
到了石嘴岩,上面又新增了几堆树枝和枯草,看样子时间不久。
刘远胜刚要去拿树枝,李风顺赶忙制止:“别拿,后面放着的是死孩子。”
刘远胜惊恐万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也开始颤抖,吵着要回去。
回去的路上,高文革担心他们会把上山的事说出去,悄悄跟李风顺说:“他们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吧?”
李风顺也有同样的担忧,叮嘱大家回家千万别提。
刘远胜害怕,马明言心里其实也害怕,但嘴上还硬撑着:“没事,不会说的,下次还要来呢。”
可实际上他心里想着,这什么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晚饭后,李风顺和伙伴们一起玩捉迷藏。
夜深了,回家睡觉的李风顺又做了一个梦。
蓝天上,朵朵彩云缓缓飘动,李风顺坐着白胡子老头开的飞机,一头钻进云头。
彩云里的猫、狗纷纷伸出头来,跟他们打招呼。
不知怎么,飞机突然撞到了什么,剧烈抖动起来,然后急速坠落。
落下来的飞机瞬间变成一辆嘎斯车,在树丛中缓缓前行。
不一会儿,车到了河沿,过河时又变成了一条破船。
过了河,破船又变回破车。
再过一会儿,车消失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石嘴岩的平台上,中间点着火堆,白胡子老头坐在洞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们遇见什么?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