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权回到教室,想起刚才上厕所的经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当着同学们的面绘声绘色地学了起来。
刘远胜听到动静,挤过人群凑过来问:“你说的那个人长啥样啊?”
吴权比划着说道:“个子不高,脸色白白的,挺瘦的。”
“那人可能是我家亲戚,我听我妈说,这条沟里只有我二姨夫家姓隋。我二姨家儿子的模样,和你说的差不多,他好像是下一届的。”刘远胜猜测道。
“你二姨?你家到底有多少亲戚啊?”吴权好奇地问。
“我可有好几个姨呢,还有好几个舅。1970年我这个舅到这儿,我那个姨前段时间去了东华,最近又过来了。”
刘远胜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家亲戚的情况。
正说着,上课铃声突然响了。
老师走进教室,看都没看学生一眼,径直面向黑板开始讲课。
他不停地在黑板上书写,一边写还一边大声朗读着自己写的内容。
这位老师是从东华学校调过来的,他上课有个特点,就是自顾自地写和讲,从不提问学生,就算学生在下面说话、随意走动,他也当作没看见。
新学校带来了许多变化,比如上课不再喊“起立”“老师好”,老师也不再体罚学生。
听说这是杨校长给老师们开会时特别要求的,要破除传统的师道尊严观念。
中午吃完饭,吴权、周山和李风顺、刘远胜相约一起到操场踢毽子。
“唉、唉,刘远胜,你看,厕所东面,双杠旁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家亲戚?”
吴权眼尖,突然指着操场一角说道。
“翻双杠那个?不是。”刘远胜看了一眼说。
“不是翻双杠的,是旁边靠近单杠的那个。”吴权着急地解释。
“是,是他。”
刘远胜定睛一看,确实是自己的表弟,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隋宝意!”
隋宝意听到喊声,朝他们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同学。
几人互相介绍,原来刘远胜的表弟叫隋宝意,跟他一起过来的同学叫孔庆杰,他们都是从东华学校转过来的。
在工厂搬迁进程中,干部队伍也进行了相应调整。
麻三田回厂后,恰好赶上参加科室党员学习及工作安排会议。
会议由刘海福主持,他宣读了干部任命文件。
会议地点在主料组的大办公室,辅助组的人员需要自带椅子前往。
麻三田进去得晚,办公室里早已挤满了人,他只好在门口找个位置坐下。
领导宣读文件时,他也拿出本子记录,但现场嘈杂,没能完整记录下来。
晚上,麻三田带着些好吃的来到常永梅家喝酒。
赵福田好奇地询问干部调整的情况,麻三田掏出本子,念道:
“谢云旺还是一把手,宋东方是二把手,刘忠臣担任生产副厂长,徐志海负责劳资和后勤,担任副厂长,刘玉主管基建、设备和安全,任副厂长,袁国岭出任技术副厂长,纪广才是工会革委会主任。”
“纪广才是谁啊?”赵福田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是东华那个厂的副厂长,听说之前是转业干部。”麻三田解释道。
“喝酒喝酒。”
常永梅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干了一口。
“还有其他人的调动吗?”
赵福田兴致不减,继续追问。
“安合英担任组织科和宣传科科长,颜兆祥是副科长,李春雨去了新分出来的热力部门当一把手,王忠兴反倒被降为二把手。好几个干部调回了保东,张小会去了检验科。”
“这很正常,都是关系使然。李春雨和领导关系好,没少送礼。”赵福田略带不屑地评价道。
麻三田接着说:“江、刘还在原来的岗位,侯焕东是设备科科长,东华来的蔡淑志担任生产科科长,刘科长和王国庆职位没变,张东强是后勤科科长,夏义峰负责武装保卫科,韩泽信是技术科科长,郑齐任技术科副科长。”
“郑齐的官职降了啊。”赵福田听后说道。
“没错。还有秦慧婕是计量理化科科长,盛国琳是弹体车间一把手,毕边伯为二把手;陈永昌任一把手,吴敏是二把手;贾飞龙、王绍一职位没变动,陈贵田是铆焊车间一把手,佟三枪到镀锌车间当主任兼指导员;房大元是工具车间一把手,赵文太任副手;高丰收担任机电车间二把手。”
“高丰收行啊,没白溜须。”常永梅插了一句嘴。
麻三田停顿了一下,和赵福田碰了碰杯,喝了口酒。
赵福田说:“你说的这些人好多我都不认识,他们都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我也不太清楚,按道理你们应该认识才对。”麻三田回应道。
“我哪认识,不过前段时间省里来人考察干部时提过,好像有你说的这些人。”
“当时找你谈话了?”
“对啊,找我了……”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人家是当官的,咱们就是普通职工。”
“对,对,不聊他们了,喝酒喝酒。”
当时,东华厂的搬迁工作还未完成,全厂干部大会无法统一召开,只能分头传达谈话内容。
锦东各单位传达时,徐志海回到东华厂,在那里组织传达和谈话工作。
徐志海在保东时就是副厂级干部,是排在第五位的副厂长,也是谢云旺的老部下,两人当年还一起被关进牛棚。
三线建设时期,弹尾项目规模比锦东项目小,上级安排他和刘玉共同负责。
但由于选址存在问题,生产和生活用水难以保障,工厂发展受到极大制约。
部里验收后认为这里不具备扩大生产的条件。
这就意味着没有新的基建投资,也没有新的招工指标。
没有投资,广大职工就只能一直住在三线初期建设的简易住宅里,而且东华厂只招过一次工,职工子女想要再就业变得十分困难,新婚职工也分不到住房。
徐志海不忍心看到职工们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1972年末,他参加三线工作会议时,来到锦东机械厂,看到了这里的发展,心中便有了想法。
回去后不久,部里开会时,他向领导提出了两厂合并的建议。
领导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就不担心合并后没官当?”
他坦然回答:“无所谓。”
他说的“无所谓”是真心话,在这个条件艰苦的单位工作实在太难了,职工们总是找他解决问题,可他能解决的事情却少之又少,甚至连自己的事情都难以解决,这样的官当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领导批准合并后,找他谈话,他知道自己的职位会有所下降,但他欣然接受。
这次回去召开干部会议,大家得知他从一把手降为四把手,都为他感到不平,纷纷抱怨世事不公。
按照厂领导的分工,由徐志海负责东华厂干部调整的谈话工作。
职位平调或者升职的干部,谈话相对容易;而降职的干部,沟通起来就困难多了。
好在他自己也降职了,做工作时倒也有些说服力,工作进展还算顺利,当场没有干部提出过多异议,这让徐志海感到颇为满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分配的房子陆续交付,大家也陆续搬了家,到了新的工作岗位。
随着相互接触增多,矛盾也或多或少地出现了。
胜利街的住房安装了暖气,不再需要火炕。
铆焊车间加班加点生产了大量的双人、单人铁床,还有许多上下铺铁床。
由于生产时间紧张,而且这些铁床属于非军品,部分同志质量意识淡薄,导致生产出来的铁床出现宽窄不一、床腿不齐等问题。
厂里按照各户申报的需求和户口信息进行核实分配铁床,后勤与基建科还组织人员为各户安装。
安装人员可不敢在领导家里敷衍了事,家里有人在场盯着的住户也糊弄不了,结果质量不好的铁床都被分到了弹尾车间普通职工家里,而且这些职工大多在锦东没有亲戚朋友。
大家刚搬进来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床宽了窄了将就着用,床腿不齐垫一垫也能凑合。
但几天后,一位同志去领导家串门,却发现了问题。
这位同志发现问题后,如果直接找领导反映,调换一下铁床,事情也就解决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别现象。
他满心疑惑,又感到气愤,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
为了弄清楚实际情况,他特意去其他工友家里查看。
渐渐地,东华厂的普通职工都知道这不是个别问题,大家都认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大家心里有气,却又不敢直接发泄,思来想去,最后找到了纪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