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语气淡淡,“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我会先杀了你。”
暮云丘直起身,将手中的药瓶扔到被褥上,转身回到桌前,“那就这样决定了,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就跟我回影堂。”
“如果你能杀了我的话,”暮云丘回头看向沈泠,眼里没有丝毫惧意,“那就尽管来。”
沈泠扫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起身将外衣穿上。
“对了,”暮云丘凑到沈泠面前,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泠依旧没有回答,绕开暮云丘,将药瓶收入衣袖中,整理好床铺。
暮云丘见状也没有生气,继续说道:“我叫暮云丘。”
沈泠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侧头看向旁边没有个正形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暮云丘一眼。
青州气候温暖,沈泠到达青州城内时,城内的桃花早早便已经开满了,一阵风吹过,花瓣带着香气迎面飘过来,沈泠伸手扫开马背上的花瓣,暮云丘在他离开客栈不久就消失不见了,沈泠却知道他并没有离开。
毕竟影堂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藏身之术。
沈泠也不想在意这么多,虽然不知道暮云丘在想什么,但他若有性命之忧,暮云丘在身边也确实有用。
他跨下马背,牵着马走进街道人流,周围贩卖的叫声传入耳中。
因为明月楼的缘故,青州城内常常来往着不少江湖人士,奇装异服的亦不少,所以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的沈泠放在人群中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看着手中夏寂给的地图,牵着马往前走,时不时抬头看看周边的建筑,完全没有注意身边擦身而过的人。
刚从茶馆走出来的青衣男子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刚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沈泠,眼里映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握剑的手渐渐用力。
明月楼处于青州城最中间的位置,明月楼主坐拥天下情报网,每日上门求见的人数不胜数,但明月楼的玉牌却少之又少,除了玉牌之外,要想见到楼主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解楼主留下的谜底。
据说自明月楼成立以来,破解谜底见到楼主的只有一人,而自那人之后,新的谜底已经在榜上留了十年。
十年之久,再无第二人。
沈泠自然不想去解什么谜底,无视楼内看着他的一众人,从怀里拿出玉牌,递给大堂的掌柜。
掌柜看了眼,确认无误后带着沈泠走上了三楼。
沈泠看着周边华丽的装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他伸手摸了摸汉白玉做的楼栏,心里也不禁惊叹这楼主的奢侈。
“贵客在此等候片刻,待小人进去禀报楼主。”掌柜带着沈泠在房门前停下,行礼道。
沈泠点点头,看着掌柜敲门走进房间,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真丝羊毛地毯,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掌柜走出来就看见站在外面的人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叫了沈泠一声。
沈泠心里正算着这些东西卖了值多少钱,抬头看向已经走出来的掌柜,面上没有半分心虚,微微颔首。
“楼主有请。”掌柜伸出手掌指向半开着的房门,说完就转身下楼。
沈泠见状抬脚走进房间,若说外面的明月楼是风月奢华,那这间房间内的明月楼或许才是它的真正面目,整个房间的灯光很足,但每一处都透露着主人的严谨,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在该放的地方,连那些已经皱巴了的纸张都被顺平了码在一处。
他看着坐在案台前看书的紫衣男子,弯腰行礼。
楼鹤抬起头望向站在书架旁的人,将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慢慢走到沈泠面前,一双眼眸含笑的看着面前的人,半晌,开口道:“阁下有求于我,为何不敢以真面示人?”
沈泠闻言一顿,犹豫了一瞬,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楼鹤看着面前渐渐显现出来的面容,眼中的笑意更浓,眉目柔和,似是怀念般的语气,“别来无恙,沈公子。”
沈泠闻言心头一颤,看着面前明显认识自己的人,握着面具的手指微微收紧,良久,哽塞道:“我们……见过吗?”
楼鹤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沈泠看向自己明显很陌生的眼神,随即明白了什么,心下一沉,“沈公子此次来找我,为了什么?”
沈泠向前走了一步,一瞬不瞬的看着楼鹤的双眼,企图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我来找我的往事。”
话音刚落,楼鹤低笑了一声,转身走向书架,“沈公子和当年还真是没有半分变化。”
沈泠眉头一皱,看着楼鹤走到书架前,从一本书中拿出一支已经干了的桃木细枝。
“沈公子可还记得,这是当年你给我的谜底答案。”楼鹤将手中的桃木细枝举到沈泠面前说道。
沈泠脑中没有半分印象,摇了摇头。
“这桃树细枝是在青州城内折的,”楼鹤看着手中的桃枝,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公子,这是你当年给我的答案。”
楼鹤将手中的枯枝重新放到书架上,“如今这也是我要给你的答案。”
沈泠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沈公子失忆的这几年可曾听说过逐凌宗?”楼鹤问道。
沈泠闻言在脑海中想了想,“未曾。”
楼鹤从书架的暗格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沈泠,“这也很正常,逐凌宗五年前惨遭灭门,传闻无一人生还。”
“当年江湖上剑术武功最强的并非是现如今的断岳宗。”
“而是逐凌,逐凌掌门梅疏英,江湖上有人称他为剑圣,逐凌宗三位长老的剑术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除此之外,当时世人认同的武术天才,有六人是出自逐凌,江湖上称之为,逐凌六子。”
楼鹤轻叹了口气,“这般厉害的门派一夜之间被灭了门,自此成为了江湖上不可谈论的禁忌。”
沈泠看着手中的信,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涩,良久,抬头看向楼鹤。
楼鹤见面前这人并没有什么大波动的情绪,继续说道:“逐凌六子中有一人极其隐秘,传闻他是二长老芳思的亲传弟子,却很少有人见过他,江湖中人只闻其人,不知其名,未见其貌。”
“很多人认为此人不过是别人编纂出来的,当时世人皆认为年轻一辈剑术最为精湛的是断岳宗的周之仪,于是专门为此开了个赌局,赌周之仪与芳思的亲传弟子谁的剑术更胜一筹。”
“周之仪年少气傲,寻了个机会就找上了逐凌宗,结果大败而归,剑心受损。”
楼鹤看着面前眸色难辨的人,“自那之后,再没有人敢怀疑此人的真假,与之一同出名的,还有他手中所执的剑。”
“也就是现如今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岁晩剑。”
沈泠后退一步,听着楼鹤说的话,看着他那仿佛能透射人心的眼睛,头脑里闪过一些画面。
楼鹤向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一脸迷茫的人,一字一句道:“世人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但瞒不过明月楼的眼睛,沈泠,你来找我问往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是逐凌宗二长老芳思的亲传弟子,是五年前世人称道的逐凌天才,是天下第一剑,也是逐凌宗唯一还活着的人。”
沈泠只觉得现在自己脑海里一片混乱,零碎的几个片段闪过,却又马上消失不见,无论他如何抓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