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雪脚步匆匆,不多时便带着小庄折返至老鸨跟前。
老鸨见这位公子还未离去,神色间不禁浮起一丝疑惑。
她轻声问道:“公子,可是还要寻别的什么人?”
宋若雪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有个小丫鬟,我想赎走,劳烦妈妈前头带路。”
待他们行至厨房,只见一个浑身脏乱的小丫头瑟缩在角落,脸上还挂着彩。
显然是刚招惹了什么人,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半张脸都肿得老高,淤青中透着丝丝血迹。
小庄眼眶一红,忙冲过去,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小丫头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这是怎么弄的?语嫣,你还好吧?”
语嫣轻轻摇头,眼神透着几分倔强:“我没事,你这是被赎身了?”
说着,她抬眸看向宋若雪,打量一番后,轻声道:“恭喜你,你自由了。”
小庄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猛地一把抱住语嫣,声音颤抖:“你也自由了,咱们都自由了,往后咱们就是公子的人了。”
语嫣却瞬间慌乱起来,用力推开小庄,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要被赎走,我宁愿在这儿当个帮工,好歹是靠自己吃饭,我不想当谁的小妾……”
她看向小庄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疏离。
小庄心口像被狠狠刺了一下,满心委屈,却只是默默摇头,劝说道:“语嫣,你看仔细了,这哪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位小姐。
咱们跟了她,哪怕做丫鬟,也比在这青楼受欺负强。这位小姐是我从前的主家,人可好着呢。”
语嫣抬眼望向宋若雪,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站起身,收拾了简陋的包袱,跟着宋若雪一道往外走。
临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宋若雪面前,重重磕了两个响头,言辞恳切:“蒙小姐大恩,语嫣往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宋若雪目光落在语嫣身上,瞧了两眼,见她虽满脸都是被刀划伤、被硬物刮破的痕迹,可那双眼睛却明亮锐利,透着股机灵劲儿,不像是个蠢笨之人。
又听小庄提及她懂药理,当下便起了招揽之心。
宋若雪伸手将语嫣扶起,轻声却笃定地说:“往后你便跟着我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你们饿着。你叫语嫣?从前是哪儿的人,可有真名?”
语嫣垂眸,睫羽轻颤,像是陷入了某些陈旧往事。
片刻后,才低声答道:“我姓霍,霍语嫣,逃难路上,家人都没了……”
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透着无尽的哀伤。
霍?
想到霍惊春那个性子,她有些许分神,霍这个姓名竟然这么广泛吗?
但看她可怜,宋若雪心有不忍,无意再揭人伤疤,只是抬手轻拍她肩膀。
而后便带着小庄、语嫣,从春风楼后门乘上马车,一路疾驰回三清观。
她们前脚刚走,春风楼二楼那位女扮男装的神秘客便从暗处转了出来。
她轻轻展开折扇,悠然挥了挥,目光追着远去的马车,眼中兴味渐浓。
“这姑娘倒是有趣,可惜没留个名号。”
她身旁的暗卫从暗处现身,拱手道:“公主,还是行踪隐秘些为好。
此人能毫发无损从春风楼带走两个姑娘,还一文钱未花,背后定是大有来头。”
和真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管她呢,我就觉着这人有意思,你去帮我查查。”
皇宫内。
太子被禁足在书香阁,阁内冷冷清清,每日仅有太监按时送来饭菜,连个走动的下人都没有。
太子殿下怒目圆睁,双手在书架上疯狂翻找,一本本古籍被他随手甩落,地上铺满了凌乱的书页,仿若一片狼藉的战场。
“查到了没有?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
太子冲着隐在书房暗处的清风居士怒吼。
清风居士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道:“太子殿下莫急,只需服下此药丸,一切自会步入正轨。”
太子眯起双眸,满是警惕:“你想毒死我?”
清风居士摇头轻笑:“殿下误会了,在下倒是觉得那位姑娘出的主意妙得很,所以决定依计行事。
幕后黑手无非是想借陛下之手,污蔑太子殿下您身患重疾所以冲撞圣驾,引得陛下日夜头疼。
在真相大白之前,殿下若病得更重些,待到水落石出,陛下对您的疼惜只会愈发浓烈。
放心,这药丸看似凶险,实则大补。
这药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南方药行寻来的,殿下不妨一试,宫外诸事,自有在下打点。”
太子勾起嘴角,满脸不屑:“哼,你还真信那女人的鬼话。她最会骗人,万一到时大业功亏一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风居士恭敬拱手:“殿下放心,属下已调查清楚,若她敢有异动,自然有人收拾。”
太子把玩着手中烛火,火苗乱窜,几乎要舔到地上的书籍。
他脸上带着几分癫狂:“既已决定,不如做得更绝?不如此,怎能让那老头心疼我?
两军对弈,兵行险招,才能出奇制胜。反正也就只剩这五年的命,要不……咱们赌上一赌?”
清风居士皱起眉头,伸手阻拦:“殿下,在下自南方千里前来投奔,可不是看您自暴自弃的。
若殿下不知为谁而活,不妨想想先太子,想想殿下这仅剩五年的命,是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
清风居士直起身,不复先前的谦卑姿态,紧紧抓着太子的手,眼神坚定无比。
太子却仿若未闻,随手将烛火扔向满地书卷,火势瞬间蔓延。
“放心,我没寻死的念头,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罢了。”
说着,他拍了拍清风居士的肩膀,转身大步踏入火海:“我自有分寸,你去安排太监,就说书香阁走水了,太子还睡在房中。”
二皇子府内。
烛火摇曳,二皇子依旧坐在案前。
他左手中执着白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灯花,案上摆着一副围棋。
荣状元坐在对面,刚刚落下一子。
二皇子微微抬眸,似笑非笑:“论这棋艺,还是你棋高一着。
满京城的人,与我对弈都畏首畏尾,唯有你肯全力以赴。”
荣状元谦逊一笑:“能成为殿下的棋友,是属下的荣幸。”
二皇子落下一子,轻轻摇头,复又将手抬起,将手中黑子重重压在棋盘上。
他偏头问旁边的暗卫:“太子被关在书香阁,可有什么动静?”
身旁暗卫压低身子,声音淡漠又清冷:“宫中暂无消息传来。”
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怪事,他平日那般暴躁,这次竟这般安分?
以往陛下罚他,他早就在陛下面前撒泼耍赖,陛下最吃他那一套。
这次莫不是耍小性子不成,被陛下彻底晾着了?”
想到太子往日在父皇跟前的行径,二皇子眼中嘲讽更甚。
恰在此时,门口小厮匆匆而入,“扑通”一声跪地,神色慌张。
“殿下,不好了!宫中出事了,太子禁足的书香阁走水,听闻太子是被抬着出来的,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