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烟一动不动,闭眼装睡。
乌发半散,鼻尖挺翘,红唇柔润,牛奶般白软的脸蛋上微微透粉,要不是时不时轻颤的眼睫,真仿佛睡美人一般。
陆秉川薄唇紧抿,下颌紧绷起冷硬的弧度。
这女人被惯得,越发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敢做。
要是他没锁门,岂不是直接闯进卫生间了?
“江凝烟,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希望你明白分寸,否则,后果你不一定承担得起。”
像是感受到他身上冷飕飕的寒气,床上的人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势。
半晌,陆秉川揉揉眉心,抬手将被角向上扯了扯。
声音仍是冰冷的,“盖好被子,冻着了没人会再照顾你。”
江凝烟不知道他又在床边站了多久,只知道在他的宿舍,一切都可以安心。
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陆秉川合上里间的门,拨通老宅的电话。
陆国华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终于有空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陆秉川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今天的事,我出手有点重。”
那头声音陡然严厉,“只是有点重?你差点把人打死!”
“多少人都盯着你这个位置,事情还没查清就动手,吴家人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你知道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陆秉川极为平静,“知道。”
陆国华气得摇头,“我本以为培养你这些年,你已经学会收敛了,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变!”
那年,为了消灭江三角势力,华国精锐部队折损无数。
那个在黑恶头目身边隐藏三年的卧底不幸暴露,传回来的,只有他受尽七天七夜酷刑后,被扔进江里喂鱼的消息。
局势最危急的时候,他却又奇迹般现身,只身闯入雨林击毙头目,传回无数关键情报。
胜利后,表彰会上,陆国华见到这个无父无母,所以被军方秘密培养的卧底,才发现,这个浑身伤痕的青年,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独子。
为了改变陆秉川阴郁决绝的性子,他做了很多。
自认为取得成效后,便让陆秉川考入国防大学,之后的发展,他很满意。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陆秉川和从前相比,只是将浑身的戾气收敛而已。
藏在冷淡面具下的,还是那个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恶狼。
比起父亲的愤怒,陆秉川的情绪毫无波澜。
“不用插手,我会处理好的。”
……
次日。
江凝烟照常上班。
本以为单位里会多些风言风语,没想到,大家的反应意外地统一:
唾骂吴志远,甚至想联合写信,请求重判。
江凝烟起初有些疑惑,直到她看到桌上的爱民日报。
在头版头条,谢卫东洋洋洒洒几千字,将匿名提供线索的受害者的经历一一叙述,并将吴志远这类人的危害性,直接拔高到社会层面。
就算最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头皮发麻,觉得吴志远这类人活着简直污染空气。
怪不得,这次的风向如此一致。
一天之间写出这些,谢卫东肯定是彻夜未眠。
江凝烟本想找机会感谢他,没想到他很快就自己来了。
听完他的来意后,江凝烟惊得水眸圆睁。
“你想让我……乔装帮你暗访歌舞厅?”
谢卫东很是不好意思,“江同志,我就是问问,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江凝烟摇摇头,“你在歌舞厅,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一说起这些,谢卫东脸色严肃起来,掏出破旧的笔记本翻了翻。
“据我了解,京市那家光明歌舞厅,老板养了许多打手,时不时有陪酒的女人哭泣尖叫,我怀疑他们干了不法勾当。”
江凝烟一怔,“光明歌舞厅,老板是叫楚明吗?”
谢卫东诧异点头,“对,不过他不常出现,歌舞厅实际上是经理在管。”
犹豫半晌,谢卫东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有私心在的。”
“两年前,我姐姐突然失踪,被发现时,浑身是伤倒在光明歌舞厅的后巷,直到现在,精神还没有恢复正常。”
神志受到的刺激如此严重,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从那时起,决定当一个记者,无论如何也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看到他眼底的泪花,江凝烟下定决心,“我帮你,说说详细计划吧。”
……
两天后,光明歌舞厅后门。
江凝烟脸上涂着厚厚的雪花霜,惨白的脸蛋,配上抹的血红的嘴唇,眼眶还涂得乌青。
不仔细看的话,谁都看不出她原本的面目。
前来汇合的谢卫东沉默几秒,“你确定你这样,人家愿意让你当歌女?”
江凝烟很自信,“放心,我底子好。”
“也是。”谢卫东拿起墙边的拖把,手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衣服上抹了两下,“我先进去了,你小心点。”
五分钟后,面带笑容站在门口的舞厅经理,嘴角猛地一抽。
“哎哎哎,你谁啊,这地方是你能进的吗?”
被他拦住的江凝烟无辜眨眼,“这里招聘歌女对吧,我是来应聘的。”
经理眉头紧皱,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你外貌不合格。”
江凝烟锲而不舍,“你再看看呢,还是有不少人夸我漂亮的。”
经理翻了个白眼,“你有病是吧,赶紧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真没眼光,江凝烟腹诽,正琢磨着重新化个妆再来,忽然听一道声音悠悠飘来。
“说得没错,我觉得你确实挺漂亮。”
听到这个声音,江凝烟心里咯噔一声。
不常出现的“幕后老板”,第一回就让她撞上了?
不过,想到自己脸上的浓妆艳抹,她又安心挺直了腰杆。
仅仅一面之缘,说不定楚明早就忘了她是谁。
“你,抬起头来。”冰凉的音调在面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