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言端端正正坐好,然后拿出数学作业本。
家庭教师一个星期来两次,每次都留一些题目当作业。
江凝烟本想着,自己可以指导一下,或者提醒他坐端正。
事实表明,她一句都用不着说。
江谨言坐得笔直,用铅笔一板一眼地写了起来。
孤儿院没条件让孩子们上幼儿园,江凝烟记得自己那时候,一大群孩子挤在屋里,老师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
她光顾着玩了,没少被点名批评。
老师说自己至少被她气掉了五百根头发。
看江谨言懂事的小模样,江凝烟对自己未来的发量还是挺有信心的。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摸摸被子软不软,又试试桌角会不会撞到。
江谨言还以为她走了,抓紧手里的笔,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他前几次的作业都是满分,他其实很想让妈妈看到。
可妈妈很忙,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能陪他一会儿已经很好了。
江谨言努力安慰着自己,余光忽然瞥到走动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原来妈妈没有走。
飞快动笔,又在作业本上写起来。
心里比吃了糖果还要甜。
江凝烟重新坐回来时,两页作业都写完了。
看到题目,她视线一顿。
她虽然对小学的题目不是很清楚,可这难度,至少是五年级的水平吧?
这孩子才多大?
江谨言以为自己做错了,小手默默抓住衣角。
他真的很想表现好一点。
江凝烟认真地把每道题看完。
发现全对的时候,她嘴角已经比AK还难压了。
乖乖,这是天才吧?
顺手翻了一下之前的作业,情况基本一致。
她看了眼江谨言,然后就对上一双紧张又期盼的大眼睛。
好像一直在等着她的评语。
江凝烟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左右脸蛋各亲了一口。
“言言真棒,每道题都做对了,得了一百分!”
“我家宝贝最聪明,这些题根本难不倒你是不是?”
江谨言故作镇定,不过小脸已经红透了。
“不、不是很难。”
江凝烟捏捏他的脸,笑眯眯补充。
“不过你还小,学习不用太努力。”
“就算言言不考一百分,妈妈还是最喜欢言言的。”
江谨言重重点了点头。
他听得很认真,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住了。
午饭做好,保姆上楼敲门。
去吃饭前,江凝烟压低声音叮嘱。
“言言,妈妈陪你玩的事,不能告诉叔叔,记住了吗?”
江谨言虽然还小,但他很聪明,知道妈妈的意思。
在闻叔叔面前,他会表现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
江凝烟伸手和他拉钩,然后二人一起下楼。
餐厅里,闻彻已经坐了很久。
生意上的事,他这几年基本都交给了下属。
哪怕下属有些小动作,只要不过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半辈子的钱够花了,他懒得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脚步声传来。
闻彻从沉思中抽离,抬眸看去。
一大一小走下楼梯,前后隔了很远的距离。
女人神色淡淡的,看到他,还是没有什么波动。
一顿饭吃得无比寂静,闻彻有些压抑。
“烟烟,你一直喝的药,医生稍稍改了一下药方,你还适应吗?”
“还好。”
和之前一样,有回应,但是不多。
闻彻深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里回响宋医生的话,“不想让她彻底变成傻子,就赶紧把药停了!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他明明是为了烟烟好。
花了无数心血和精力,结果却和他设想的截然相反。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闻彻头又疼了起来,为了不失态,他很快离开了。
江凝烟看着他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没露馅。
她得想个办法,早些带着江谨言逃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江凝烟乘凉时,听到两个保姆在扯闲话。
“闻老板受伤了,我上街买菜,看到他一身血被司机扶上车,吓死我了……”
“不会是被人寻仇吧?老板那样子,看着仇家可不少。”
“谁知道呢,不过伤那么重,这阵子应该不会过来了。”
江凝烟回到房间,简单画了张地图。
这是附近的小地图,她出去透气时,仔细观察了一遍。
所有出口都是被封住的,只不过有几处围墙矮一点。
接下来就是收拾包袱。
房间里当然没有包,她把一些必需品放到床单里,扎起来就成了包袱。
起初,江谨言站在角落,默默看着。
小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掌心。
直到看到江凝烟拿来了自己的衣服,也放进那个包袱里。
江谨言松了一大口气,很安心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知道妈妈要跑了。
还好妈妈打算带着他。
江凝烟把包袱系好,才注意到一言不发的小家伙。
她现在把人抱起来已经很熟练了,“言言,跟妈妈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这个地方,该怎么形容呢。
跑出去之后,首要问题是没钱。
没办法快速挣到钱的话,很可能饿肚子露宿街头。
没等她想出来,江谨言已经点头了。
“好。”
只要妈妈不丢下他就好。
江凝烟心头又是一软。
当晚,她直接让江谨言在自己房间睡觉。
凌晨三点,她戳了戳小孩子软软的脸蛋。
“言言,该起床了。”
这孩子一点起床气也没有,睁开眼,没多说一句。
很快地自己穿好了外套。
“妈妈,咱们走吧。”
江凝烟背着包袱,怀里抱着个崽,活像逃荒的。
最近下雨,这栋房子的电网是关闭的。
中间空隙很大,足够她们钻过去。
顶着毛毛雨,跑到矮墙时,江凝烟有点犯难。
因为有雨水,石头墙壁上的凹槽踩上去会打滑,万一摔了就麻烦了。
江谨言伸出小手,轻轻替她擦了下脸上的雨水。
“妈妈,我先上去,然后拉住你。”
且不说他力气小,矮墙上那么窄,江凝烟也是不能拿他冒险的。
徘徊数次后,江凝烟发现了一条不寻常的路。
那是一个废弃的茅厕。
墙壁还是最老旧的黄泥胚,被雨淋了几天,堪称危房中的危房。
江凝烟把小家伙搁在远处,然后上去踹了几脚。
不知是不是逼急了,她力气比平常大很多。
哗啦一声,黄泥墙塌了半截。
她很狼狈地抱着崽翻了过去。
江谨言发现妈妈身上全是泥,自己身上还干干净净的,第一次抗议了。
“妈妈,我要自己走。”
江凝烟捏了把他的脸,“乖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人了。”
人生地不熟,加上黑咕隆咚,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好不容易来到一条大路,江凝烟刚松了口气,身后陡然出现一束手电筒光。
“喂,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