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G俱乐部的会议室里，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大型生物的呼吸。苏寒盯着墙上的星痕队旗，褪色的金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数到第三十七次眨眼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老队员阿光带着一股酒气走进来，战术背心的拉链没拉，露出结实的胸肌和一道陈旧的烧伤疤痕——那是他在工地打工时留下的。
“人都到齐了？”原战队经理王浩扫了眼在座的人，目光在沈清雪身上停留时带着刺，“既然苏总让我们‘民主讨论’教练组调整，那就敞开了说。”他故意把“民主”二字咬得很重，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教练组架构调整方案》，封面上“沈清雪”的名字被红笔圈住。
打野凌枫低头玩着手机，屏幕亮光照出他眼下的青黑。自从小道消息传出“沈清雪将升任首席教练”，这位青训营出身的选手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上单阿光突然拍桌，震得战术板上的马克笔跳起：“我就想问，沈教练凭什么直接当首席？她带过K甲战队吗？有过季后赛经验吗？”
苏寒注意到沈清雪的指尖在桌下轻轻蜷起，指甲陷入掌心。她今天穿了件素色衬衫，领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反而显得脖颈格外修长。王浩趁机煽风点火：“可不是吗，咱们老队员跟着战队从b级打到A级，现在要听一个没带过大赛的小丫头指挥？”
“够了。”苏寒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他站起身，战术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沈教练来队里三个月，我的露娜胜率从68%提到82%，场均死亡从2.3次降到1.1次。”他抓起桌上的数据分析报告，“你们呢？阿光的马可波罗死亡率上升15%，凌枫的裴擒虎控龙率下降22%——你们有什么资格质疑她？”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阿光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你小子翅膀硬了？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扛伤害——”
“数据不会说谎。”沈清雪突然开口，声音轻却带着穿透力。她打开投影仪，三张图表依次铺开：“这是苏寒的英雄数据对比，这是团队经济差变化，这是对手ban位率趋势。”光标停在“对手ban苏寒英雄率从37%提升至68%”的曲线，“因为他的威胁性已经让对手不得不针对，而这，是教练组的战术成果。”
凌枫突然抬头：“那为什么不让我上场？我在青训营的露娜胜率比他——”
“因为你的团队意识评分只有62分。”沈清雪调出凌枫的训练数据，“你每次团战的走位失误率是苏寒的3.2倍，而承伤占比只有他的47%。职业赛场不需要个人秀，需要的是能赢的人。”
房间里陷入死寂。王浩的手指在桌下不停敲击，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苏寒看着沈清雪的侧脸，发现她耳尖微微发红——这是她情绪波动的唯一迹象。三年前试训时，她也曾用这样的语气指出他的操作漏洞，那时他觉得她像台冰冷的数据分析机器，现在却突然读懂了数据背后的温度。
“我知道你们不服，”沈清雪关掉投影仪，“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会进行队内solo赛，用实力决定首发位置。”她看向阿光，“尤其是对抗路，需要重新评估英雄池深度。”
会议结束后，苏寒在走廊里拦住沈清雪。她的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露出纤细的锁骨，那里有颗淡淡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对不起，”他低声说，“刚才我应该更冷静点。”
“你做得很好。”沈清雪直视他的眼睛，“作为队长，就该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润喉糖递给他，“明天solo赛，用露娜打凌枫的镜，注意他的大招释放习惯。”
苏寒挑眉：“你早就知道会有这场比赛？”
“王浩在青训营安插了眼线，”沈清雪转身走向训练室，“但他没想到，我也在收集老队员的数据。”灯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苏寒突然意识到，这个被他视为“冷面教练”的女人，早已在暗流涌动的俱乐部里织好了自己的网。
凌晨一点，苏若雪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沈清雪推门而入时，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那是苏寒常喝的冷萃口味。苏若雪穿着件宽松的卫衣，头发随意扎起，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真实的疲惫。
“坐。”她指了指沙发，递来一份文件，“《教练组股权激励方案》，签了它，你就是俱乐部3%的股东。”
沈清雪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分红条款”“决策投票权”等字样：“苏总这是在拉拢我？”
“不，这是投资。”苏若雪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你和苏寒一样，眼里只有胜利。这种人虽然难掌控，却是打造冠军战队的必需品。”她突然笑了笑，“而且，我需要有人帮我清理掉王浩的势力。”
沈清雪的手指停在签名栏：“为什么选择我？陆川教练生前有那么多弟子——”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苏若雪打断她，“你知道电竞圈最缺什么吗？不是天赋，是愿意为了胜利放弃人情的人。”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深夜的城市，“王浩他们以为靠资历就能坐稳位置，却不知道，在绝对的数据面前，一切借口都是笑话。”
沈清雪想起会议室里苏寒为她拍桌的场景，想起他眼中跳动的光。笔尖落下，在文件上留下工整的签名。苏若雪递来一杯冷萃咖啡：“恭喜，沈首席教练。从明天起，你可以随意调配训练资源——包括苏寒的加练时间。”
离开办公室时，沈清雪在电梯间遇到阿光。他手里攥着一瓶啤酒，满身酒气：“沈教练，借一步说话。”
“有话直说。”沈清雪按住电梯按钮，目光扫过他腰间的战术腰带——那里挂着新领到的“月光青训营”徽章。
阿光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苦涩：“当年我在工地搬砖，是陆川教练把我带进战队。我以为只要拼命训练，就能保住位置……”他仰头灌了口酒，“可现在才明白，这行从来不是靠努力就能赢的。”
“陆教练带你们从b级打到A级，靠的不是资历，是每天加练到凌晨的战术推演。”沈清雪直视他通红的眼睛，“如果你还想赢，就把啤酒换成战术笔记。否则，明天的solo赛，你会输得很难看。”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阿光突然问：“苏寒真的信任你？还是说，他只是把你当成第二个陆川？”
沈清雪的脚步顿了顿。走廊尽头的训练室里，苏寒的身影正在键盘前晃动，屏幕蓝光映着他皱眉的侧脸。她想起陆川临终前的话：“苏寒的露娜需要一片天空，而你，要成为那片天空。”
“他信任的，”沈清雪轻声说，“是能帮他赢的人。”
电梯门缓缓合上，阿光看着沈清雪走向训练室的背影，突然想起陆川葬礼那天，这个女人也是这样挺直脊背，在漫天雨水中为苏寒撑伞。或许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对胜利的执念，比如月光下永不褪色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