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柳安芷独坐在寝殿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公主给的玉牌。烛火摇曳，映得她眉间微蹙。
\"不对劲......\"她低声喃喃，眼前又浮现出赵氏听到\"月华露\"时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柳安苒捏着香粉盒发白的指节。
白薇端着安神茶进来，见她神色凝重，轻声道：\"圣女可是在想今日之事？\"
柳安芷接过茶盏，却没有喝：\"赵氏向来眼高于顶，今日却为了一盒香粉亲自登门，实在反常。\"她突然抬眸，\"去查查，最近赵家名下的铺子亏空了多少。\"
朱槿从梁上翻下，递上一卷账本：\"属下早查过了，赵家绸缎庄这月只卖出三匹布，连伙计的月钱都发不出了。\"
\"三匹？\"柳安芷指尖一顿。这数目少得离谱，除非......
\"还有更蹊跷的。\"青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肩上的伤已好了七八分，\"赵侍郎前日秘密变卖了三处田产，全都换成了现银。\"
柳安芷猛地站起身，茶盏\"咔\"地放在案几上。赵家再不济也是皇亲，何至于到变卖祖产的地步？除非——他们急需大量银钱！
\"柳安苒今日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回忆着妹妹当时的表情，\"我说香粉会与龙涎香起疹时，她第一反应不是疑惑，而是......恐惧。\"
紫苏突然推门而入，腿伤未愈却步履匆匆：\"刚收到暗报，敬王府昨夜有密医进出，后门抬进去个蒙着白布的担架。\"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柳安芷猛地站起身，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赵家变卖家产，柳安苒惊慌失措，敬王府深夜接诊......
\"上次敬王出京拦截我们，被督主重伤后便没了消息。\"她声音发紧，\"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秘密回京了。\"
白薇的罗盘突然剧烈转动，最终指向城北：\"圣女，罗盘显示凶煞之气聚集在......\"
\"玄武街。\"柳安芷接话，心头突跳。那是敬王府所在。
\"备轿。\"她快步走到妆台前，突然道，\"我要去趟国公府。\"
\"现在？\"四位护法同时惊呼。
“赵家突然需要大笔银钱......\"柳安芷眸中寒光乍现，\"他们定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她腕间的银镯突然自行合拢，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这是夜素族警示危险的信号。
白薇突然按住罗盘：\"等等！罗盘显示......督主正在回京的路上！\"
柳安芷猛地转头。雨幕中，仿佛有一道玄色身影正策马疾驰而来。
但此时她没有时间再去细想，柳安芷现下只想先找到柳国公。他从前掌兵，如今又负责禁军操练，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更深露重，国公府的朱漆大门紧闭，檐下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柳安芷披着墨色斗篷，立在台阶前，指尖轻扣门环三声，又两缓一急——这是柳家军的暗号。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老管家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骤然睁大：\"大小姐？！\"
\"我要见父亲。\"柳安芷低声道，\"十万火急。\"
老管家急忙让开身子，却又犹豫道：\"国公爷今夜在祠堂......\"
\"正好。\"柳安芷已闪身入内，四位护法如影子般紧随其后。
穿过熟悉的回廊，祠堂的烛火透过窗纸，映出柳祁风挺拔的身影。他独自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握着柄出鞘的剑，剑身映着烛光，照出他眉宇间深深的沟壑。
\"父亲。\"柳安芷在门槛处轻唤。
柳祁风背影一僵，缓缓转身。他眼中血丝密布，显然多日未眠：\"芷儿？这个时辰......\"
柳安芷径直上前，将染血的柳哨放在供桌上：\"女儿有要事相询。\"她直视父亲的眼睛，\"敬王是不是已经秘密回京了？\"
柳祁风的目光在柳哨上一凝，突然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下。待祠堂只剩他们父女，他才沉声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柳安芷紧盯父亲的表情，\"赵家近日变卖祖产，柳安苒行为反常，父亲可知缘由？\"
柳祁风突然一拳砸在供桌上，震得牌位晃动，他胸口剧烈起伏，\"前日兵部密报，北衙六卫的军械库少了三百张神臂弩！\"
柳安芷倒吸一口冷气。神臂弩乃军中重器，私调者当诛九族！
\"赵家变卖的银两......\"
\"都流向了城南的铁匠铺。\"柳祁风冷笑，\"打着打造农具的幌子，实则在改制弩机。\"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烛火摇曳，祠堂内的檀香氤氲缭绕。柳安芷望着父亲凝重的面容，轻声道：\"女儿不明白。如今陛下膝下无太子，封贵妃又得圣宠，敬王只需静待时机便可，为何要铤而走险？\"
柳祁风沉默片刻，突然起身，从祖宗牌位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封泛黄的密信：\"你可知先帝是怎么死的？\"
柳安芷心头一跳。
\"表面上看是病逝，实则......\"柳祁风声音压得极低，\"是中了夜素族的'茉莉烬'之毒。\"
\"夜素族？\"
\"不错。\"柳祁风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当年先帝为夺夜素族秘宝，命人血洗南疆。夜素族长，被迫入宫献舞，在香料中下毒。\"
柳安芷指尖发凉：\"那与敬王有何干系？\"
柳祁风冷笑：\"因为下毒的主谋根本不是夜素族，而是......\"他蘸着茶水，在供桌上写下一个字——
封。
柳安芷瞳孔骤缩：\"封贵妃？！\"
\"当年她只是个嫔，为争宠勾结夜素族叛徒下毒，再嫁祸给族长。\"柳祁风拳头捏得咯咯响，\"如今敬王急着造反，是因为......\"
\"因为陛下已经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祠堂外传来。柳安芷猛地回头，只见宋知渊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大氅上雨水未干，面具下的眸光冷如寒星。
柳祁风却似早有预料：\"查实了？\"
宋知渊迈入祠堂，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密折：\"正德帝三日前咯血，御医确诊是'茉莉烬'。陛下暗中命我彻查，发现封贵妃宫中藏着当年毒香的配方。\"
柳安芷突然想通了一切：\"所以敬王不是要造反，而是要......逃？\"
\"比那更糟。\"宋知渊冷笑，\"他打算在陛下驾崩前逼宫，伪造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