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宫里的花穗已经招了,言语之中都指向从前获宠的余官女子。”
甄嬛眉眼之下都是担心,“我们姐妹三人一同进宫,如今眉姐姐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连带着妹妹你也被陷害,幸得妹妹聪慧,发现了破绽,否则我真是害怕。”
“姐姐,很多事情,陵容也并非全然都有把握,只是在这宫里,我们不轻易害人,别人却想着要我们的性命。”
“是啊,从前我只会一味忍让,不曾想竟让别人觉得有可趁之机,变本加厉,视我为鱼肉。”
甄嬛继续说道:“槿汐在碎玉轩宫墙底下发现一个小洞,像是新开不久的,按花穗所说今晚一更时分,便会有人递药进来,我让槿汐假扮花穗去取药,又让小印子叫了几个得力的太监,守株待兔。妹妹今晚要是有空,不如去碎玉轩,咱们也好一起拿个主意。”
“那是自然,姐姐一向待妹妹情深意厚,妹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甄嬛走后,安陵容思索了片刻,拿出了家中寄来的信件。
手感厚重,信封里面的内容像是写了许多:
“展信舒颜,陵容小主,近来是否安好?
我是萧姨娘,你寄来的东西和信件都已收到了。
近些日子,你母亲的眼睛视物模糊晃似加重了些,所以这封信是由我代写,你母亲在旁边叙述。
以下是你母亲要跟你说的话:
‘陵容,听说你入选,我很是高兴。不能亲自送你入宫,亲眼看着你步入婚姻,是我毕生之憾。
你在宫中要尽心侍奉皇上,你的的家世门第虽比不上其他小主,但切记不可妄自菲薄。母亲不求你能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在宫中能明哲保身,平安度日。
勿要再次犯险托人往家里带这些东西,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安陵容瞧着信纸上的墨迹,母亲的话只有寥寥几句,下面的内容就都是来自萧姨娘。
“陵容小主,你母亲舍不得你担心,所以让我瞒着你。
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姐姐与安比槐已经和离。
准确的说,是休妻。
几月前,我带着你入选的消息回到松阳县,一路上颠簸,马匹的脚程又不得力,皇上的圣旨竟比我先到。
我休整之后去到府上与姐姐道喜,街坊邻居也都听闻了消息,纷纷前来府中庆贺。
姐姐在惊喜之余险些晕过去,还好关键时候回神稳住,随后便开始张罗起庆贺之事。
安比槐接了圣旨送走公公后,又把金黄的圣旨捧在手心里反复揣摩细看,心里也很欢喜。
俗话说:‘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这样的习俗虽不能当场为你置办,也来得晚了一些,但姐姐还是叫人备下了鞭炮礼乐,只等到吉时在府门外替你放鞭炮响礼乐庆贺。
一切原已准备就绪。
可是那柳婉琴不愿意,她命下人用水浸湿了那些还未点燃的炮竹,又跟你父亲撒娇卖俏,让人遣散了那些吹响礼乐的乐师。
姐姐性子一向很软,她心下无力,靠着门框边侧才站稳,就这么看着下人挨个儿清退乐师,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婉琴坐在东厢房屏风之前的四仙方桌配的扶手椅上,跋扈自恣的瞧着你姐姐这边得意。
见状我也只能上前劝姐姐几句,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乐师们也都唉声叹气的收拾物件离开,纷纷道这差事晦气:‘贺声未响先消,怕是这安小主往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我原以为姐姐会像从前那般继续忍耐,谁曾想礼仪乐师散尽之后,姐姐不动声色的走到柳婉琴面前,抬手脆生生的扇了她一巴掌。
此举引得下人惊动,你父亲听到消息很快就从别侧屋子赶来。
柳婉琴当即扑在你父亲怀中娇声哭诉,你的父亲恼羞成怒一时上头便甩了姐姐一耳光。
当时姐姐就被巨大的重力打得跌坐在地上。
因乐师遣散府门大开,还未关上。
府外有不少看热闹的、前来祝贺的、还有讨赏的人,听见府内争执,纷纷往里张望着。
县丞府中宠妾灭妻一事早已远扬,我知道那些人不过也都是只等着看笑话而已。
安比槐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斥责姐姐,也不管府外有多少人看见,只骂道:‘林秀!你疯了吧?你这个颠婆,如今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人!’
‘是,遣散了为你女儿祝贺的乐师你不高兴,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婉婉这几日苦心经营府中事务,忙里忙外的没睡好,神经难免有些衰弱,她不愿意听这些礼乐炮竹之声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婉琴敬重着你,由着你,也养着你整日里在府中无所事事的享清福,已经活了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当初不过是看走了眼,才娶你为正妻,苦得我的婉婉当妾室,以至于事事都要受你欺负。’
姐姐当时只觉得荒唐,她轻声笑道:‘她养我?’
这些年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真切,府里哪样东西不是姐姐一点一点添置的,就靠着苏绣这门手艺,安家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就连安比槐那个县丞的官位也是姐姐费心呕血为他挣来的,以至于整日里绣苏绣最后都熬坏了眼睛。
偏安比槐记不得这些,不记得是谁陪着他过了从前那些苦日子,只沉醉于新欢的年轻貌美之中。
你出发去选秀的前些日子,柳婉琴就以操持府中家务为由,从你父亲那里要了家中所有商铺和田地的契约,说是拿去投资抵押了什么买卖。
那些资产虽都是姐姐从前靠贩卖苏绣才积攒起来的,但上面无一例外写的都是安比槐的名字,所以他愿意给谁便给谁,姐姐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的确力不从心,是想管也管不了。
好在之后的每月柳婉琴都会上报账本,交给安比槐的账本上的银子数额都是只多不少,安比槐便放心脱手,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应都交给了柳婉琴打理。
我与姐姐当时就疑心柳婉琴交出的账本是假账,是在一味诓骗你父亲。
今年燕子外迁地旱天干,雨水少,田地收成也不景气,更何况天下哪有只赚不赔,这么好的买卖。
如有此,姐姐也不必日夜守着她那苏绣过活,他安比槐岂不早已发家。
本想让人去调查柳婉琴背后到底在做些什么,可是柳婉琴在府中权力极大,她以节约府中开销为由削减了姐姐身边的下人,只留下一两个在身边伺候,下人行事不得力,我与姐姐也无从下手查起。
所有事情似乎累积在那日爆发,姐姐当时在众人面前受辱又被言语上羞辱,许是已经万念俱灰,很多事情想来都不值得,便道:‘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