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苏培盛在延禧宫门外传声宣驾,安陵容早早就等在西配殿门前,待皇上走近便跪下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朕处理朝政来迟了。”皇上伸手牵起安陵容,“昨个儿清明下了小雨,雨后夜晚天气还有些微凉,怎的不在里面等朕。若是吹了风凉着了身子可怎么好。”
“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只是听说皇上要来,心下高兴,便早早的出来等着了。”
皇上牵着安陵容的手往西配殿里走,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各种美味佳肴一应俱有,安陵容在检查摆放的时候特意按小厦子的话,去除了油腻荤腥之物。
入座之后,皇上见这一桌子菜若有所思:“嗯?朕记得御膳房从没有做过这种饼,这是什么饼?”
“回皇上,这是臣妾亲手所做的天花饆饠,也叫九炼香,原是臣妾家乡松阳县的一味美食。臣妾知道皇上近日不爱荤腥,特意用臣妾家乡的野生天花蕈所制,野生天花蕈向来被奉为珍馐,味道原已奇鲜,加上九制九炼,恍若不似人间烟火。”
安陵容夹起一块放到皇上碗里,“但凭臣妾吹得天花乱坠,好不好吃皇上尝过就知。”
“嗯,的确不错,所用原料皆是取之于自然,新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皇上静声咀嚼着,晃似一边吃一边在思索着什么,安陵容听到皇上的心声:“户部请旨要设立井田,底下的官员众说纷纭,农田关乎百姓生计,比什么都重要,轻易动不得,看来朕还是有必要亲自去看一看,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安陵容心下惊讶,皇上这是要微服私访?
机会难得,不管如何,安陵容都要试上一试。
“皇上,可不能白吃臣妾辛苦做的天花饆饠,臣妾近日看北魏贾思勰所写的《齐民要术》有些不懂的地方,不知皇上能否给臣妾指点一二?”
“哦?你在看《齐民要术》?”出乎皇上的意料,没想过安陵容会看这些古书,“朕起先还觉得奇怪,你一向擅长于歌伎,怎的今天突然做起菜来,想必一定是看了其中饮食烹煮的部分,难怪手艺甚好。”
安陵容低头娇羞道:“皇上贯会取笑臣妾。”
对井田一事有了决断之后,皇上似乎心情不错:“哪里不懂,说来朕听听。”
安陵容缓慢开口:“且夫圣人者,不耻身之贱,而愧道之不行;不忧命之短,而忧百姓之穷。臣妾不知书中所言讲的到底是何意?”
“这是《齐民要术》里引用的汉代刘向《淮南子》的篇目,是以大禹为例讲的天下苍生依靠农林水业生存,讲的是圣人之道。”皇上打量起安陵容来,“后宫里的寻常妃嫔都是喜欢些胭脂水粉,花啊草啊的,怎么你倒是对农业感兴趣。”
“臣妾父亲在为官之前,家中清贫,靠种地为生,所以臣妾打小便学会了春耕秋收,之后入宫选秀得皇上青睐垂怜,有幸得以入宫,不敢忘本,所以让宝娟她们去文渊阁找了相关书籍,闲时翻阅,好时刻巩固自身所学,皇上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不想愧对于皇上。”
皇上原还怀疑安陵容是不是在背地里知道了什么消息,否则怎会这么巧,刚好在自己面前提到农业。
可是听安陵容这样说,疑心才消了。
“朕喜欢你读书,这么说来你倒是很精通农田水利?”
安陵容跪地自谦:“臣妾不敢自视精通,只是烂熟于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甚好,朕正愁那些文官大臣们,各个养尊处优惯了,丝毫不懂得百姓良田、寒耕暑耘一事,如此,你明日就跟着我出宫微服私访,去到京郊一代,在旁边辅佐朕,可好?”
安陵容明白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是以防万一太后和皇后以老祖宗的规矩出言反对,再加上后宫妃嫔肯定也会对她心生怨怼,所以安陵容不如先把话说到前头。
“臣妾自然是愿意跟随皇上到天涯海角,只是皇上微服私访宫中还没有带着妃嫔一起去的先例,臣妾害怕太后会对臣妾有所不满。”
“宫规都是朕定下的,更何况朕带你去又不是为了欢愉玩乐,只要你能帮到朕,朕愿意为你开这个先例,太后那边有朕去说,你不必管。”皇上突然反应过来安陵容还跪在地上与她说话,急忙怜香惜玉伸手牵起安陵容,“老是动不动就跪干什么,地下凉,你身子又弱,起来坐吧。”
安陵容起身坐到皇上对面,皇上道:“朕与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一桌好菜只尝了一个饼,其余的都要凉了,快吃吧。”
“是臣妾不好,光顾着跟皇上说话,都忘了皇上还饿着。”安陵容夹起一块同心生结脯放到皇上碗中,“皇上多吃一点。”
“朕见你比从前清瘦了许多,可是因为还在介怀之前无辜被陷害的原因?”皇上用筷子夹起一块水晶龙凤糕放进安陵容的碗里,“你才是要多吃一些,朕见你清瘦心里心疼。”
安陵容会心一笑:“谢皇上,臣妾虽被陷害污蔑,但皇上也还了臣妾清白,所以不觉得委屈。只是沈贵人失去腹中孩子,伤心难耐,背后的主谋还未理清,按理说慎刑司做事一向谨慎,怎的在茯苓这里,就一不小心将人打死了?”
皇上放下筷子,说道:“茯苓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只是皇后已经对慎刑司失手的宫人做出了相应的惩罚,朕再深究也无意义。”
安陵容瞧着皇上那张喜怒不明的脸,听见皇上在心里说:
“后宫中原就风波不断,朕只望有时候表面上能够安宁太平,有些事情不了了之也就算了。”
安陵容心里明白,皇上这是不想再追究,也许当时怒气上涌的确想要查明真相给眉庄一个交代,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有了茯苓出来顶罪,皇后善后,至于背后的真凶到底是谁,或许皇上心中有猜忌的人选,但无论是谁,现在这个结果都已于皇上的威严无损,其余的,自然无关紧要。
知道皇上已不愿再查,只想息事宁人,安陵容勉强一笑:“那皇上定要好好补偿一下眉姐姐,多去看看她。”
“朕并非没有去看过她,只是她因孩子没了分寸尽失,朕不愿每次见眉庄,她都是强颜欢笑,还是再等一等吧,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想通了,朕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