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现在在宫中,唯一可说些交心话的人,是安陵容。
更何况,安陵容早就提醒过甄嬛,皇上多情又薄情,并不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但愿甄嬛能够想明白,能够明白安陵容设计的一切良苦用心。
不过,只是希望甄嬛清醒。
一连几日过去,出乎安陵容意料,甄嬛并未现身延禧宫,让小顺子去探了消息,说是甄嬛已经一连几日闭门不出,皇上因为年羹尧的事宠爱华妃,近一个月只要一来后宫就是去华妃的去处,倒是正好避开了与甄嬛相见。
可是安陵容心里说不出来的,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
终于,在甄嬛一连几日没有动静之后,安陵容起身正想往碎玉轩去,就听见小顺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小主,莞贵人被太后娘娘叫去抄写经书了。”
“太后?”
安陵容一屁股坐在榻上,这件事太后出面了。
小顺子接着说,“前些时候,小主去找芳若姑姑时,奴才就听说莞贵人曾在御花园与皇上意外相遇,两人在御花园一边走一边说话,按照御前的太监们说,皇上那时候与莞贵人有说有笑,二人之间氛围很是和缓,半点看不出有什么隔阂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安陵容不由得紧张起来,皇上一定知道甄嬛听见了消息,所以太后才出面,言外之意就是要归顺甄嬛,去一去甄嬛的傲气。
难怪甄嬛知道消息竟没有来延禧宫。
原来是被太后卡了脖子。
甄嬛也没有主动去找芳若,说不定,芳若姑姑那边,太后也已经插手。
规训。
这是皇帝的每一个宠妃都必经的。
不过着急也没用,总归是要甄嬛自己想通。
忆菱瞧出安陵容心思,俯身低声说道:“小主,莞贵人大抵只是在太后娘娘那里待上几个小时,小主要是担心,不如咱们去莞贵人回碎玉轩的必经之路等着...”
“不必。”
安陵容重新拿起小桌板上的古籍文论,又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月明星稀,蜡烛的烛光在白墙之上跳跃,安陵容放下书,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小主看累了吧?奴婢去打些水来洗漱,小主近日殚精竭力,不如早些休息。”
“也好。”
安陵容走到延禧宫的内院 ,瞧着夜色之中朦胧的景色,比起白天自然暗淡了许多。
门外传来丝丝叩门的声音,安陵容往大门处看去,叩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顺子,去看看是谁来了。”
“奴才这就去。”
小顺子小步跑到门边,顺着门缝沉稳小声的问道:“谁?”
“我家小主是莞贵人。”
门外传来浣碧的声音,小顺子赶紧把门打开,莞贵人仍旧如同从前那般,一脸尊容,唯有不同的是眼底下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的一些乌青,想来是失眠良久了。
浣碧陪在甄嬛身边,神情再不似从前那般跋扈不羁,而是面露恳切:“小顺子,我家小主深夜到访,安贵人是否已经歇息了?”
安陵容靠在主殿门边,瞧着浣碧点着灯笼,甄嬛的脸若隐若现。
“莞姐姐。”
安陵容轻声唤了一句。
小顺子将门开大了些:“还没有呢,莞贵人先进来吧。”
将甄嬛和浣碧引进屋内,安陵容让忆菱沏了一壶热茶。
“莞姐姐快请坐。”
走进屋内,光线更亮堂了些。
安陵容这才仔细看清楚甄嬛脸上透出的疲惫与眉目之间那股子隐隐的伤愁。
”忆菱,把殿门关上,告诉延禧宫的下人们没有吩咐不必靠近。”
“是。”忆菱深深看了甄嬛几眼,退下去吩咐殿外做事的下人。
眼见周围没了外人,甄嬛这才弱弱的开口:“妹妹早就知道了吧?只有我一直这样天真,自以为与皇上心意相通。”
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甄嬛眼眶滑落,甄嬛微微抬头抹去眼泪,“不过是一件替代品。”
“原是一件替代品,我竟不知皇上这些年对我好,是因为我甄嬛,还是因为死去的纯元皇后。”
“不过,能够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也是我的福气。”
安陵容瞧着一脸破碎的甄嬛,心里很是压抑难受,换做从前的甄嬛,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甄嬛从小饱读诗书,是有傲气的才女,怎会这般自怨自艾?
“这话不像是姐姐平日的做派,是不是太后说了些什么给姐姐听?还是皇上?”
甄嬛像是回忆起太后所说,笑得有些荒诞怪异:“我已入宫,已是皇上的妃子,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蜡烛的灯光印出甄嬛脸上的苦楚,她认命般抬起头,“我这条命已成定局,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姐姐这样说,便就是自暴自弃。”
甄嬛想起什么:“陵容,你告诉我用那盒黑色凝胶,又故意让皇上当日前来看见我那副容貌尽毁的模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长得像纯元皇后?你是何时知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宫里只有我像一个傻子,被皇上、皇后、耍得团团转,原来只有我不知道,还以为...”
“姐姐,你是何等聪慧,自然明白只是长得像纯元皇后并不是就万事皆通,皇上也并不只是喜欢姐姐容颜。那日陵容曾劝告姐姐,是希望姐姐心中清楚,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切莫全身心一心一意的对待皇上,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甄嬛抹去眼泪,
“这番话,妹妹在眉姐姐禁足时就曾告诫过我,是我一直没听懂妹妹的意思。我早该在抓住刘备而皇上因为前朝后宫瓜葛决定放过华妃时清醒,是我一直没有看透,还以为,皇上待我与后宫其他妃嫔不同,是我孤傲清高,自以为是..哈哈..”
“姐姐不必妄自菲薄,皇上待姐姐不同,是宫中妃嫔们都没看在眼里的,只是自古帝王薄情,姐姐如今知晓此事,反而是好事,以免往后有人拿此事当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才是防不胜防。”
甄嬛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再抬头时,看向安陵容的眼神再不似从前那般寻常,多了一些欣赏与惊讶:“太后不知从哪里听说我知晓此事,一连几日都让我去她宫中,一边叫我抄写经书,言语之中却满是规训之言。”
安陵容笑得笃定:“陵容没猜错的话,太后娘娘定是叫姐姐恪守嫔妃本性,把伺候皇上摆在第一的位置,只要皇上舒心,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对吗?”
甄嬛笑得讽刺:“差不多吧。”
安陵容反问道:“那姐姐怎么想?当真愿意在这宫中消耗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