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日子华沐语便寄了家书回去,托家人打听清楚青州乐安国云家,与扬州吴郡阮家的现状。
既然支撑她们立足的是家族,那她便趁势动摇她们的根基。
陷害及传谣的声势不够,能使她们一蹶不振,贬入冷宫的理由,唯有谋害皇嗣。
她自问并非纯善,却也不能走这条路。
思来想去,只顺带让人在青州与扬州一带放消息,传云嘉霏与阮玉枝幼年时与家中庶出姐妹有旧怨,细节与手段写的一清二楚,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她们因何失宠,纵使外人不知,自家人却知晓,旁的世家知其家风不正,不得圣心,原本就会影响家中后辈,尤其女眷的婚事。
她只是顺势一推,让矛盾愈演愈烈。
旁的只待家中书信送来,知晓更多,再做打算。
六月初七,华沐语诞下四公主玉婳,晋位正三品昭容,赐号澜,迁入正则宫东门主殿露华殿。
她在产房中痛得死去活来,本就是娇弱体质,加上怀孕期间又操劳过度,这一胎生得格外艰难。
当年阖宫皆知华沐语体弱多病,圣躬常至,阮玉枝之所以多番言语暗示,便是存了让她孕中多思,母子俱亡的念头。
此时她正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双眸微阖,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昭容娘娘。
内务府征得澜昭容同意,便立刻遣人助她迁宫,奉上镀金银印,添上宫女、太监共五人,可设女史掌管文书礼仪。
送来晋位赏赐银三百两,宫装五十件,联珠纹锦、浮光绫、柞绸、妆花缎、乔其绡、吴绢各五十匹,皮料十五匹,螺子黛一斛,东珠两盒,头面十五套,瑶池清供珠花,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珠花,金海棠花丝手镯,珠宝十五盒,沉水香十五盒,胭脂水粉五十罐,紫檀暗八仙立柜,圈金螺钿镜,雕红漆戏婴博古架,狮峰龙井五十罐,山药茯苓乳鸽汤,佛跳墙,凤尾虾各十五道,时令水果十五筐。
华沐语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又对送赏赐来的太监道谢。
太监笑盈盈地行礼告退,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未几,玉徽从学馆回来,后面还跟着柔贵嫔所出的三皇子行煦。
行煦继承了他母嫔的好人缘,几乎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听闻多了个妹妹,便来瞧瞧。
但因独自来的不多,还有些扭捏,故而落在后面。
他比玉徽小一个月,平时在宫中遇见她,也常会主动打招呼,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也不错。
玉徽见他走得慢,便停下来。
他小跑几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玉徽比行煦矮一些,仰头看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你不是说想去看看小妹妹吗,怎么还落在后面了?”
行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说道。
“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该带什么,怕送错了……”
玉徽歪着头想了想,笑着安慰。
“没关系啦,小妹妹刚出生,什么都不懂,你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行煦听了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两人一路说笑着来到露华殿,殿门口站着几个宫女太监,见他们过来,连忙行礼。
玉徽轻声问其中一个宫女。
“母嫔醒了吗?”
宫女恭敬回答。
“回禀大公主,昭容娘娘已经醒了。”
玉徽点点头,带着行煦走进殿内。
行煦还是第一次来露华殿,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华沐语刚用了些补汤,面色比刚醒时要好许多,见两个孩子进来,便吩咐侍女把他们领到榻前。
玉徽和行煦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走到榻前,乖巧地站在一旁。
华沐语看着行煦,柔声问道。
“煦儿怎么过来了?”
行煦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声回答。
“我想看看妹妹!”
华沐语被他逗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妹妹在奶娘那儿,稍后就能抱出来让你们看了。”
行煦点点头,然后乖巧地站在一旁。
玉徽则是走到榻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询问。
“母嫔身体可还好?”
华沐语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女儿的脸颊。
“母嫔很好,让徽儿担心了。”
玉徽这才放下心来。
行煦也在一旁说道。
“昭容娘娘放心,我会让母嫔给您送些好的补品来的。”
柔贵嫔一向宠溺自己这个孩子,行煦长到八岁,还天真烂漫,的的确确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华沐语听着他的童言童语,心中一暖。
“煦儿真是个贴心的小家伙。”
正说着,奶娘抱着孩子进来了,将孩子放在她身边,柔声提醒。
“娘娘,小公主刚睡着不久。”
她点点头,示意奶娘退下,然后轻声对两个小家伙说。
“婳儿睡着了,我们小声点,别吵醒她。”
玉徽和行煦都点点头,凑到榻前,好奇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妹妹。
行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说道。
“妹妹好小啊……”
玉徽也附和道。
“是啊,她这么小,我都不敢碰她。”
华沐语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轻轻握住玉徽和行煦的手,微笑着说道。
“婳儿现在还小,等她长大些,你们就能和她一起玩了。”
行煦笑嘻嘻地说。
“那到时候我教她玩毽子!”
玉徽则说。
“我可以教她弹琴。”
行煦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疑惑。
“徽儿,你都没把我教会呢?”
玉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轻哼道。
“你笨嘛,怪得了谁。”
行煦挠挠头,嘟囔道。
“那是你教得不好。”
玉徽气呼呼地瞪着他,威胁道。
“那以后不教你了!”
行煦连忙改口。
“教教教!”
华沐语看着两个孩子拌嘴,笑得合不拢嘴。行煦和玉徽虽然性格不同,但在一起时总能把气氛弄得十分温馨。
那日云嘉霏与阮玉枝交锋过后,心绪未有片刻放松。
她们挑的皆是最能刺痛对方的话,阮玉枝为皇子生母却在宗法上沾不得一点光。
而她自己,一心只愿做凤凰,如今在宫中位置却越发尴尬,还不如阮玉枝有家势,有顾明宁做靠山。
她不欲与任何人为伍,同样,任何人也不愿与她为伍。
云家如今已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内里,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争夺家产而明争暗斗;外头,世家大族之间的倾轧也愈发激烈。
一旦分家,云家世家之名,不复存在便成定局。
她只能求大哥寻些易孕的方子,希望自己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只要有孩子在膝下,皇上慈心,定会对她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