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宜明白她所言不差,便点头应下。
“妹妹明白了,多谢姐姐提醒。”
次日清晨,闲月阁内暖意融融。
齐芷怡命人备好了益州特产的雪芽茶与几样精致点心,又让倾翎将新得的戏本子摆在案几上。
刘言宜早早便到了,正与她低声商议着什么,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齐娘娘!琼娘娘!”
史雅穿着一身桃红对襟羽纱衣裳,发间簪着几朵新鲜的梅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身后跟着的嬷嬷一脸无奈。
她见了礼,便迫不及待地凑到案几前,翻看那些戏本子。
“呀!这是《牡丹亭》的手抄本?还有《紫钗记》!”
齐芷怡见她这般喜欢,心中也高兴,便笑着让人给她倒茶。
“这些都是本嫔偶然所得,史小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史雅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将戏本子抱在怀里。
“齐娘娘当真要送给臣女?”
齐芷怡含笑点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史雅如获至宝的模样。
少女指尖轻抚过《牡丹亭》扉页上“情不知所起”的字句,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光彩。
刘言宜轻抿了口茶,目光在齐芷怡和史雅之间来回流转。她知道齐芷怡此举的用意,便也笑着加入其中。
“史小姐喜欢这些曲本子吗?”
史雅闻言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兴奋。
“琼娘娘有所不知,臣女最爱这些传奇话本了!尤其是《牡丹亭》里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而生的故事,当真动人。”
刘言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女的神情,轻声道。
“史小姐年纪尚轻,倒是对情之一字颇有感悟。”
史雅脸颊微红,却仍大胆道。
“情之所钟,本就无关年岁。就像贺家公子,旁人只道他荒唐,臣女却知他心中有丘壑。”
齐芷怡温声问道。
“哦?史小姐与贺公子很熟识?”
史雅见她问起,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贺公子人很好的,虽然他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但心地善良,也很有才华。”
齐芷怡与刘言宜对视一眼,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若非史小姐情人眼里出潘安,那便是贺公子有意为之。
刘言宜心中暗暗点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史小姐与贺公子相识多久了?”
史雅歪着头想了想。
“嗯……大概有两年了。起初是母亲带着臣女与贺公子母亲一同游湖,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刘言宜轻声道。
“原来如此。”
齐芷怡若有所思地看着史雅。
“史小姐与贺公子既然相识已久,想必对彼此的为人性格都很了解。”
史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贺公子确实很好。”
齐芷怡与刘言宜又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二人又陪着史雅闲聊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开。
史雅虽意犹未尽,却也知趣地起身告辞。
临走前,齐芷怡又让倾翎取了一些上好的宣纸和笔墨给她。
史雅走后,齐芷怡与刘言宜沉默了许久。
殿内熏香缭绕,案上茶盏中茶叶沉浮,终于还是刘言宜先开口。
“中书令贺宪成大人为官清正,其子却如此荒唐,实在蹊跷。”
“姐姐是说……”
齐芷怡眸光微动。
“贺公子是故意为之?”
刘言宜轻轻颔首。
“我听兄长提过,中书令日常需频繁面见皇上奏事,贺家若与史家结亲,便是与太后母家绑在一处。以贺大人职务的特殊性,怕是不愿卷入外戚之争。”
齐芷怡沉思片刻,忽然轻笑。
“难怪太后要借你我之手劝史小姐。这婚事若成,殷家势力更盛;若不成,殷家从始至终,便从未出面。”
刘言宜顿了顿,眉头微蹙。
“若贺公子真是故意装出这副荒唐模样,那史小姐这般痴心,岂不是……”
齐芷怡微微蹙眉,心中也担忧史小姐的处境。
“如今看来,这桩婚事恐怕难以成行。我们只能尽力劝劝史小姐,莫要陷得太深。”
刘言宜轻轻抿了口茶,低声道。
“贺公子这般作为,倒显得我等后宫妇人目光短浅了。”
齐芷怡摇头道。
“未必,贺公子虽有心机,却未必看得清后宫的弯弯绕绕。只是他母亲出身杜陵王氏,贺大人娶了那位王氏便不纳妾,连外室的亲生女儿也不承认,家风如此,也难怪贺公子有此心机。”
茶汤微凉,两人却皆未再饮一口。
刘言宜抬眸看向对面,低声道。
“姐姐,贺家公子这事,咱们该怎么做?”
齐芷怡沉吟片刻,缓缓道。
“贺家不欲与史家结亲,但史小姐却对贺公子情根深种。若我们直接点破,恐怕会伤了史小姐的心,反倒让她更固执。”
刘言宜点头。
“可若是不说,史小姐越陷越深,日后真相大白,她岂不是更痛苦?”
齐芷怡轻叹一声。
“所以,我们得让史小姐自己‘发现’贺公子的真面目。”
刘言宜微微蹙眉。
“姐姐的意思是……让史小姐看清贺公子的为人,让她自己主动放弃?”
齐芷怡唇角浮起一丝浅笑,从袖中取出一张花笺。
“听闻贺公子最爱在城南马球场与人比试,三日后恰逢休沐。”
刘言宜接过花笺,只见上面详细记录了贺公子近半年的行踪。
她略显诧异地看向齐芷怡,后者从容地抿了口茶。
“既知要见史小姐,总该做些准备。”
“姐姐果然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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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瑞雪初霁。
“倒是好福气。”
刘言宜掀帘进来时,正听见这句。她解下沾雪的斗篷递给秀儿,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
“姐姐也听说了?徐络这次可算扬眉吐气了。”
齐芷怡正逗着玉嬿玩,示意她坐近炭盆,亲手斟了盏热茶推过去。
“徐络怀孕期间声势浩大,最后却诞下了公主,饶是公主对寻常宫妃而言已弥足珍贵,对那位来说,奔着九嫔而去,却仅晋位半阶为婕妤,怎能不说是‘福气’呢?”
刘言宜轻笑一声,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徐婕妤从前那般风光,如今却……她怕是不会罢休。”
茶烟氤氲间,她瞥见案头摊开的《铙歌十八曲》,书页边角满是细密的批注。
“姐姐近日在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