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正在烈阳陪伴下修炼的小夭,灵力没有丝毫增长。她望着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景相同的玉山,苦笑一声,接着修炼。
玄鸟的啼鸣打断他们的修炼,她抬头望去,见到云层中的云辇,立刻转身朝着宫殿内走去。烈阳与阿獙见状并没有阻拦,他们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小夭!”
她听到身后玱玹的呼喊也未停住脚步,匆匆走进自己的屋子,太久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迷茫且畏惧。玱玹从云层中见她转身离去,等不到云辇落地,立即跳了下来。双眸含泪地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脚步匆匆,他跟在她身后却被挡在屋外。
玄鸟拉着云辇落地,玄鸟翅膀带起的大风卷起地上厚厚一层的桃花瓣,漫天落英。约摸三十多岁的白衣男子,缓缓走下云辇,漫天花瓣落于他的脚下,男子五官冷峻,乌发中夹杂着不少沧桑的白发。
烈阳与阿獙按照规矩,对着行至他们眼前的皓翎王行礼,这一天还是来了。
“不必多礼,王母呢?”皓翎王望着追随而去的玱玹,心中感慨,低眸看向阿獙与烈阳。
“王母在瑶池等你。”
皓翎王独自朝着瑶池走去,远远看见王母枯槁的面容,上次见面还是千年前的蟠桃宴,自从辰荣王死后,王母再未办过蟠桃宴。
“王母。”
“嗯。”王母淡漠回应后念动口诀,撤去阵法,玉棺落于皓翎王面前,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沉睡的少女出现在皓翎王面前,玉棺里的少女已经长成十二三岁的模样。
“瑶儿,百年不见了。”皓翎王想起当初在战场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孩童的样子,再次见面已是妍姝少女。
“她体内的灵力再过一两百年,超越你不是难事。”王母探上少女的命脉,一刹那后松开。几个月而已,玉山的灵力被她悉数吸收,兼容并蓄。
皓翎王握住命脉,再次用灵力细细探查,探查到心口时,微微皱眉。“当年她出生之时,胸口空无一物。”
他点上少女额间的洛神花,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松动。
“太阳之力曾出现在瑶池,从那之后她体内就有异物。”王母讲起当初那件异事。皓翎王根据时间推算,那正是阿珩在战场释放太阳之力。
“还望王母护朝瑶周全。”皓翎王不舍地看了看玉棺里的少女,将玉棺合住。
这副身躯要是被外人所得知,灾祸数之不尽。
王母点了点头,淡漠地再次启动阵法,如同往日,源源不断的灵气再次滋养着玉棺里的少女。
千倾桃林,花开千年不落,赤宸偷盗盘古弓,阿珩打掩护让赤宸跑掉,她不愿说出赤宸,因此要被王母幽禁玉山120年。60年后来自己来接她,既为阿珩向王母请罪,又有理有据为阿珩开脱罪名,且答应无条件为玉山做一件事情作为补偿,王母才答应放阿珩离开玉山。
他也是事后才得知,那一日,那人也打算带她离去。
此情此景让皓翎王想起往事,目光落在桃花飞舞,碧波荡漾的池中央。
玱玹站在门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小夭,我来接你了。”
独坐在房内的小夭,望着门口的身影,她如野兽般流浪过,如猫狗一样被关押过。她被追杀过,也杀过无数人。她过去的人生充满了谎言、鲜血、死亡,除了朝瑶,所有人都在欺骗自己。她不知道相信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望着屋内那根狐尾,他们都已经不是凤凰树下的孩童了。
一人在屋外默默守候,一人在屋内默默静坐,那道门将两人阻隔。
“猪洛洛,猪洛洛。”
黑暗的洛愿听到一声声呼喊,她好似在朦胧之中,见到老哥与老爸围坐在自己床边,他们疼爱地望着自己,满脸笑意,一声声喊自己起床。
一刹那,温暖的声音消失,温暖落下帷幕,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裹挟。
皓翎王走出桃林,阿獙在前方带路。
看见玱玹站立在门口,皓翎王淡然地走上前,敲响了房门。玱玹见到师父的到来,默默退后几步,走到屋檐下,将位置留给师父。
“几百年,肯定有人对你说了很多话,我原本也有很多话对你说,刚开始想着讲什么故事哄你开心,如何安慰开导你。后面几百年过去,不知你长什么模样,只能想起你小时候一声声唤着爹爹,那时我就在想,只要你活着就好。”
屋内的小夭,听着屋外的话语,泪眼朦胧,喉头艰涩到怎么也说不出话。忽然,屋内出现一个水灵凝结的兔子,扑向她的那刻又变成一只老鹰,在屋内飞来飞去。
小夭眼泪汹涌迸发而出,这是她儿时最爱的游戏。每日快散朝时,她会坐在殿门外,眼巴巴等着爹爹,等到爹爹的出现,爹爹一手抱着她,一手变幻出各种动物。
“小夭没有安全感,小夭需要别人不离不弃的陪伴,小夭需要温暖的治愈。”
这是皓翎王点上朝瑶额间洛神花时,脑海里听到的声音。
见到屋内迟迟没有动静,皓翎王不打算逼她做任何选择。他只想告诉她,自己永远是她爹爹,只是一个想女儿的爹爹。
脚步微动的时候,房门猛然被打开。小夭望着屋外的皓翎王,望着他夹杂乌发中的白发,望着她等了几十年,盼望见到的人。
皓翎王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注视着他的模样,从眉眼到发丝舍不得遗落任何地方。
小夭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皓翎的帝王,哽咽的声音发颤:“你是我爹吗?我爹把我放在玉山几十年,你是我爹吗?”
从朝瑶嘴里早早就知道当初皓翎王没有来接她的原因,但她还是想确认,她还是想问一问。
“我是你爹!永远是你爹!纵使你不肯叫我,不肯认我,我也永远是你爹。”皓翎王望着他的眉眼,凝视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回答。
小夭簌簌落下眼泪,“为什么你不来接我,她们都说你不要我了。”
皓翎王往前一步,将他遗落百年的女儿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再次讲起当初的五王之乱。讲完五王之乱,说起当初玱玹告诉他的事情,开口说道:“你消失几十年后,有人带来你的消息,说你一切安好,她说她时刻陪着你。”
小夭在皓翎王怀里点了点头,抬头望着他。几百年的苦楚、怨恨,在他宠溺的眼眸中消弭。
她眼泪不停地落下,可却笑了,“爹爹。”
她知道他是她至亲至近的人,清楚记得爹爹小时候多么疼爱她。可几百年过去了,她渴望又尴尬紧张,甚至有点隐隐的畏惧。
皓翎王听见她的声音,笑着紧紧搂住她,他的女儿终究是回来了。“嗯,小夭,我的女儿。”
小夭将脸埋在爹爹的怀里,眼眶酸胀,总想要落泪,她不想忍着了。她在爹爹怀里痛哭,像是要将自己几百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皓翎王眼角湿润,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背,“都是父王的错,把最爱笑的女儿弄丢了。”
“爹爹,爹爹。”小夭一声声唤着爹爹,这次她在玉山等到他了,等到爹爹了。
许久之后,皓翎王感觉怀里的女儿情绪渐渐平复,他松开她,像小时候一样疼爱地看着她。
玱玹见到这一幕,笑眯眯走了过来,温柔地望着小夭,“小夭,我也来接你了。”
小夭望着她的玱玹哥哥,望着眼前的爹爹与哥哥,释怀般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狐尾递到他的面前,“哥哥,玱玹哥哥。”
玱玹望着失而复得的狐尾,那日与相柳打斗之后,狐尾遗失。他原路寻找多日也没找到,此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小夭递给他。
“小夭,我们回家吧。”
回家?小夭想起王宫里的静安王妃、阿念。她抬头望着爹爹,皓翎王见她有话说,“陪爹爹走走吧。”
玱玹拿着狐尾,站在原地望着师父与小夭慢慢远去的身影,手里紧紧握着狐尾,儿时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回放。
再也没有人让他们分离了。
“我见过瑶儿了。”走进桃林,皓翎王先行开口。
瑶儿的存在是她与爹娘三人之间的秘密,小夭远远望着碧波中央,“还是没有找到办法医治瑶儿吗?”
“她现在身体愈发特殊,要是世人得知她的身体情况,将引来争夺杀戮。”如今朝瑶的身体,不管是放在任何一族,都是修炼滋补的绝世珍品。那一身雄厚的灵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瑶儿成为她与爹爹之间的话题,也成为打开心扉的钥匙。
“爹爹,当我第一次梦见她,她说她是我妹妹,我当时不相信。”
“后面,她经常来梦里找我,讲起大荒里的奇闻轶事,后面我从娘嘴里证实了瑶儿的身份。”
“那时,她已经过了百年无人说话的日子。白日陪着我,晚上随风漂泊。”
“玱玹父母双亡之后,她开始入玱玹的梦,我在玱玹醒时陪着他,瑶儿在他梦里陪他。”
“瑶儿说她很开心,她曾说过她第一次因为太阳之力显形的时候,你与娘都第一时间认出她了。”
皓翎王听到这里,唇畔含着笑,“她没办法做世人眼中我的女儿,但也是我的女儿。”
她与小夭才出生的时候,他随时带着小夭在身边,夜夜去看那个小小的婴孩。当时见到她的容貌,他甚至有一丝丝庆幸。
“瑶儿救我出牢笼,带我恣意玩乐,走遍大荒,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极北之地也曾去过。”
“有危险总是第一时间护着我,带着我重新融入人群。我们看过文人雅客,也见过风尘之人,深山打过野兽,小镇安过家,看过最美的景色,尝过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
那几百年也有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因为五颜六色的经历,她才更加无法接受玉山百年如一日的生活,
小夭想起与朝瑶的点点滴滴,特别是在清水镇的事情,眼眸里浮现出喜悦的笑意,“她胆子很大,她打过玱玹,咬过相柳,怼过涂山璟。”
“每一次都是为了我。”
皓翎王默默看了小夭一眼,她口中的这几人,不出意外,将成为风谲云诡的世事中,搅弄风云的人。
“她胆子又很小,喊打喊杀是她,拉着我逃跑也是她,她从未丢下我。”
“那几百年很苦,也很快乐。”小夭抬头看向爹爹。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少昊的女儿,此间没有人再能欺负你。我不是一个强势的父亲,但是一个强势的君王,你是我的女儿。”
得千金不如得帝王一诺。帝王薄情寡性,唯一的柔情也会给最爱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小夭回到房间的时候,玱玹已经提着蟠桃酒在房里等她了,像是回到清水镇般。
“喝点?”玱玹坐在屋内,望着朝他走来的小夭,温柔地笑着。
“今日看谁先醉。”
漫长光阴,血缘的奇妙,彼此把对方珍藏在心里,不管是何种身份,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隔阂,毫无顾忌的开起玩笑。
“白花花的腿,娇滴滴的嘴,这些行酒令是从哪里学会的?”小夭喝着蟠桃酒,想起当初在清水镇他与老木行酒令那幕。
“我曾匿名去军队当过十年兵,普通的士兵,队友们彼此照顾,彼此玩乐。”
“难怪..........你做过的事情也不少,难怪市井气那么重。”朝瑶说过玱玹去当大头兵了,没想到玱玹在军队还有这段经历,连下流也学会了。
“爷爷与师父都说多经历是好事,我没什么正事,就多多经历呗。”
“你在清水镇怎么多出一个妹妹?”
小夭面不改色,调侃地说道:“那是洛洛留给我的人偶,用的是洛洛行走世间的名字,洛洛身份不便,只能暗中保护我,朝瑶明着保护我。”
木偶,想起当时那诡异的一幕,难怪杀不死,也没有鲜血,竟然是人偶。
玱玹注视着小夭的眉眼,“小夭,我想看你真容,想亲自听你的经历。”
小夭起身走出屋外,注视着玉山千年不变的景色,“我的真容还没得到恢复,那些经历我只讲一次,如果日后有人问起,你帮我去告诉他们吧。”
“好。”玱玹走到她的身边,与她站在一起。
“我被送上玉山,洛洛入不了父王的梦,好歹能告诉我许多外界的消息,转述你的安好与父王的情况。我从她口中得知你被送走,得知了娘的战死,得知五王叛乱。”
“我的性子注定待不住玉山,那时我也不懂事,王母太严厉,只会督促我练功,我那时甚至十分厌恶王母,山上太冷清,我很早就待不住了,洛洛的安抚让我一次又一次稳了下来。”
“直到我听见父王派来侍女的对话,她们说娘的坏话,说我是孽种,说我不知好歹,父王永远不会接我回家。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时间伤心、失望、愤怒,悉数涌上心头。恨娘战死丢下我,恨父王迟迟不接我,我想回去问个明白,我甚至动手震飞了阻拦我的洛洛,洛洛也因此受伤。”
小夭讲起下山后遇到的土财主,面容的变化,遇到的蛇妖,如何遇到九尾狐,讲起地狱般折磨的五年,讲起她的散功之痛,灵力停滞不前,再也不能修炼高深的灵力。她讲到九尾狐那一段甚至觉得身子发冷。
“五年后,洛洛再次出现,救了我。后面利用我们杀掉的九尾狐狐尾做成人偶,成为朝瑶保护我。”
“那时,大荒里传遍了娘与赤宸的流言,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朝瑶就与我开始游历大荒,倒是过得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你与相柳打斗,我当时担心朝瑶,追过去躲在树林目睹一切,也是那时捡到的狐尾。洛洛不放心我们才出现,那日之后,洛洛不知为何也受了重伤,我为了救治她只得回到玉山,洛洛伤好之后收回人偶,离开了。”
玱玹拿出狐狸尾厌恶地丢在地上,“这么恶心的玩意,我不要。”小夭见他在气头上只得自己捡起来。
“我也是这次来了玉山才得知自己体内有驻颜花,这花能保持容颜不老,变幻容貌。”
“我以后可能再也打不过你了。”
玱玹一直强压着悲恸愤怒听小夭讲述起往事,此刻听到她的话,再也强压不了,死死攥紧了拳头。
“过去都过去了,早点休息吧。”小夭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屋内。
其实,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想知道自己长什么样的人。
第三日,小夭在瑶池边见到了父王,她沉默地走过去,今日父王与玱玹按照规定就要离开了。
“小夭,瑶儿在这里无碍。”小夭刚站稳就听到父王的话。
昨晚,皓翎王已经问过王母小夭的情况,他伸手抚摸上小夭的额间,渐渐地,额间出现一个桃花形状的胎记。
他凝视着桃花胎记,用两个人的血封印,也必须要两个人才能解开。她不在了,皓翎王眼里隐隐出现哀伤,展手抚过,将胎记隐去。
这两日与玱玹日日相处,父王总是不过多打扰,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
瑶儿讲过他们对自己的关心与寻找,有了那些铺垫,她心里的隔阂其实已经消泯,只不过当日见到父王与玱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爹爹,我不想当皓翎王姬,我不是说不当你的女儿,只是不想当王姬。”做回王姬有许多身份限制,她不想连婚事也成为政治牺牲品。
“不行!”
“为什么?”小夭下意识气鼓鼓地瞪着皓翎王。
“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是皓翎王,我有子民要操心,有许多事要做,无法时刻看顾你。我给女儿的保护,就是我的威仪,只有你是王姬才能享受一国威仪。”
“任何人在伤害你之前,都必须考虑清楚是否能承受帝王之怒,这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唯一能给予你的,我也不会让你成为被牺牲的王姬。”
小夭觉得自己眼泪又要出来,以前没这么爱哭。父王连她的心思都猜透了,“爹爹,瑶儿醒来后呢?”
皓翎王笑着说:“当王姬不是坏事,你至少可以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瑶儿不当王姬,只靠你这个一国王姬默默撑腰,依照她的性格,她会比你这个王姬更加嚣张跋扈。”
小夭...........嘴角抽了抽,爹爹教导真独特,只是听玱玹和自己的诉说,也能将瑶儿的性格猜得八九不离十。
“爹爹,你不怕,我与瑶儿以后目中无人?”
“那我辛苦做国君为了什么?我要是真无能,你反倒做不了,正因我做不了,你恰好能做,谁叫我又是一个能君,权势威仪够大,凡事都镇得住。”
见到爹爹这副模样,她匪夷所思又想大笑,有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有个强横的爹更是好。
“爹爹,我愿意做回王姬。”
“瑶儿也一定很喜欢和爹爹相处,我们没权没势的时候,她都活得像个小霸王,以后更不敢想了。”
小夭看着爹爹愉悦的模样,想起嘴里叼着草,带着自己去打劫的朝瑶,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笑声荡漾在桃林。
“什么事,这么高兴?”
玱玹眉眼温润含笑,步履从容走过来,刚才在桃林外已经听到小夭爽朗的笑声。走近看到被阵法包围的瑶池,疑惑地看向小夭,“这阵法是做何用?”
“我来的时候,阵法一直存在,王母不曾告诉我。”小夭这两日没带着玱玹来桃林,此刻被他碰到了,随口瞎扯。
“我已经请王母过来了。”皓翎王适当地接过话头,将目光落在玱玹身上。
玱玹已然得知王母有办法让小夭恢复真容,心里不免有些期待。王母来时再次询问小夭,“你当真不愿留在玉山恢复灵力?”
小夭再次婉拒,王母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脱掉衣服,跳进瑶池。
玱玹急忙行礼告退,皓翎王与玱玹立刻背对瑶池,走进桃林。
小夭解开衣衫,褪去所有的衣物,赤裸着跳进瑶池,迎接她的新生。万千桃花与桃叶飞舞在半空中,覆盖住瑶池水面,渐渐开始收拢,桃花桃叶被挤压在一起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随着王母手指轻点,桃花徐徐绽放,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少女如婴儿般昏睡在中间,
“小夭,该醒了。”
小夭闻言随之醒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通过水波看清容颜,涟漪轻荡,看不清自己。王母将一套绿色的衣衫飞落在桃花上,小夭心怀激荡说不出话,百年未穿过女装,她觉得自己笨拙无比。
相比皓翎王的从容,玱玹刚开始并不在意小夭长什么样子,反正都是他的小夭。等得时间过久,不由得胡思乱想,小夭长得像姑姑还是师父。见到师父往瑶池走去,他连忙跟着师父的脚步往外走,抬眸望去见到小夭。
袅袅婷婷的绿衣少女站在碧波中的桃花上,满头青丝像瀑布般垂下,额间有绯红的桃花印记,小鹿般惊惧的双眸,闪烁躲避,清新得好似桃花瓣上的晨露凝结。
这就是他的小夭,玱玹觉得心里淅淅沥沥飘着春雨,望着那桃花印,脑海腾空出现洛神花印。
皓翎王望着小夭的那双眼睛,相似的眼眸在那人身上能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狂傲,也会流露出烈火般要烧毁一切的深情,在小夭身上除了慧黠可爱,还能流露出什么?
皓翎王暗用灵力,桃花飘向岸边,玱玹如梦初醒,伸出手将小夭接上岸。
小夭上岸立马看向父王,皓翎王用水灵幻化出一面水波清晰的镜子在她面前。小夭记得自己小时候长得很像父王,现在却不敢抬眸看向水镜。
鼓足勇气才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女子十分陌生,只有额间的桃花印记熟悉,她扯了扯嘴角才敢相信这是自己。“长得不算怪异,可不太像父王了。”甚至与朝瑶也不像,她们额间同样有花瓣印记,这好像是唯一的相似性。王母说过恢复真容后驻颜花会暂时失去变幻的能力,只有驻颜之效,如有机缘才能恢复,也不知瑶儿看见她这容貌会如何?
因为朝瑶也不像父王与母亲,她对自己长得不像这点,点点头也就接受了。
他们与王母告别后,皓翎王带着玱玹与小夭走出桃林,烈阳与阿獙已经在此等候了。烈阳仔细看着小夭的眉眼,与那人很像。
小夭不想他们再被承诺束缚,烈阳与阿獙也打算陪着王母走完最后一程,何况朝瑶还在这里,因此并没有选择同小夭离开。
小夭要离开的时候,阿獙摇了摇小夭的手,“小夭,不要因为任何人的言语迷失自己,你娘是世间最好的人。”
她只是点了点头,也许母亲的确是个好人,但她内心深处并不觉得母亲是一位好妻子,称职的好母亲,一切要等自己亲自问问她,
小夭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将自己行李收拾好,准备与父王返回皓翎王宫。三人即将踏上云辇时,小夭一直恋恋不舍往回看,阿獙咧着狐狸嘴对她笑了笑,“我们在这里,你也知道哪里能找我们,对吗?”
“我知道。”
小夭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着父王上了云辇,瑶儿,我在皓翎王宫等你,等你醒的时候,我已经能成为挡在你前面的人了。
小夭并没有与父王同乘,而是与玱玹同乘,她指着自己脸打趣道:“玱玹,洛洛好看?还是我好看?”
玱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转头注视着小夭的容颜,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两人同样拥有过目不忘的美貌,不落俗尘,别具一格的风姿,却因为气质不同,眼神的不同,五官的不同,一位娇媚惊世,一位清媚绝世。
两人都是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之人。洛洛却如同镜里影,波心光,云间客,美得稍纵即逝,落于世间而又不染尘埃。
“听实话吗?”玱玹故作揶揄的语气。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太想听。”瑶儿的容颜,世间没有几个女子能比的上。
小夭也纳闷了,怎么她与妹妹没有一人长得像母亲与父王?
“小夭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
小夭明知道是哄她开心的话,不过听着仍然觉得心情舒畅。恢复女儿身之后,她怎么也爱听这些哄姑娘的话?
宫殿内,阿念陪着母亲,神游天外,这父亲与哥哥出去三日未归,说是去接人,到底接谁?
小夭再一次踏进五神山,云辇落地那刻她已经听见父王传命准备典礼,父王是怕她跑了吗?这么着急。
“等会,我带你去见见静安王妃。”
小夭听见父王的话,不免有些紧张,她知道静安王妃和母亲很像,瑶儿说简直一般无二。玱玹看出小夭的不安,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对她笑了笑。
皓翎王让玱玹先去准备,他领着小夭在宫殿里慢慢地走着。皓翎王带她去了漪清园,小时候母亲经常带着小夭来这里玩,有时候一玩就是大半天,小夭越走鼻头越泛酸,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连她当年雕刻的画还被精心保存着。
晚上,小夭第一次见到阿念的真容,不折不扣的美人,当见到静安王妃的那一刻,还是差点失态,如果不是玱玹死死拽着她,她已经扑上去了。对方真的和母亲一样,她极力克制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
落座之后,小夭震惊地看着父王与静安王妃打手语,对方竟然是聋哑人。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阿念与静安王妃的目光也在打量眼前的娇媚女子,阿念疑惑的眼神流转在玱玹与女子之间。
阿念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女子的身上,等见到女子对母亲行完礼,母亲给她打手语时,她才明白,对方是谁。
她不信对方就是父王的女儿,当看到玱玹对她的维护,对自己说出小夭就是玟小六的时候,阿念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玱玹:“我和她之间,你更维护谁?”
“你回答我,你回答我!”
她的声音逐渐尖锐起来,一遍一遍让玱玹回答她。
小夭给静安王妃行礼时见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也清楚明白她不是母亲,母亲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泰然自若,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此刻见到阿念情绪激动,她连忙给玱玹使眼神,一向能言善语的玱玹竟然沉默了。
“我才不要姐姐!”
阿念得不到答案,她怎么也没办法将娇媚的小夭与无赖的小六联系在一起,一脚踹翻食案,急奔出屋子,静安王妃站起来等到皓翎王的同意,追了上去。
小夭望着那一地狼藉发呆,这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