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北部边疆。
昭王的边关骁骑营驻扎在云霄山下,连翘昨晚到达时,四周黑黢黢地啥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古连翘步出房门,哗,真把她看呆了。
视线所及,山峦层叠起伏,森林郁郁葱葱,峡谷峻峭幽深,河流湍急奔腾。
秋天的高原,漫步着牛啊、羊啊、马啊。它们静静地吃草,还有铺满山涯的薰衣草甸,呈现千般容貌,万种风情,如油画般绚烂。
这云霄关绝美的山山水水,简直要把古连翘感动哭了。
昭王与侍卫从小道上跑步过来,挥手给连翘打了一个招呼。
他剑眉鹰眸,麦色皮肤,双臂健硕,双腿富有力量感,看上去比昨晚严肃。
他擦着汗,问连翘:“昨晚睡得好吗?”
“这里太安静了,一夜无梦。” 连翘微笑道。
“这地方怎么样?”又问。
“美到极致。” 连翘由衷地感叹。
“除了几家牧民,这里人烟稀少,如与世隔绝。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把心永远地搁在了这里。”
昭王很随意地就说出令连翘内心震撼的金句。
“不过,这里偶尔也有悍匪出没。”昭王像提及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里的山叫云霄山,云霄国因此而得名。那里就是云霄关。”顺着昭王的手指之处,连翘抬头仰望,又一次被强烈征服。
晨雾中浮现的云霄关隘,如同在天上。只见一条时隐时现的古道在云中盘旋缭绕。
昭王说:“云霄关虎踞在云霄国北面的云宵山山顶,是利用险要的山形水势建造,在历代筑城的基础上持续增补而成,它依山傍水,凭高控下,是极为重要的防御关隘。”
“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连翘叹道。
昭王说:“对。云霄关天生易守难攻,它镇守和拱卫着云霄国,进可攻退可守,成为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东丰国一直虎视眈眈,妄图吞并南兆国而夺得此关,进而向南进攻云霄国。而云霄国也是据此关而割据一方,得以安全。云霄关天险,像是一扇居高临下的坚固大门,只要有足够强悍的实力,随时可以开门,挥师北进。”
昭王是护国将军,但学养深厚,讲起边关的作用和历史头头是道。
“云霄关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刀刃。能让你有一种简单而执着,没有中间状态的坚硬、顽强的真实感。又能让你有一种驰骋奔放,无拘无束, 自由自在的松弛感。然后紧紧地抓住它,永远也不愿再放手。”
“昭王,你讲得太好了。”
古连翘来到这里,才知道老天对自己有多偏心。
被匪徒阻击三次,差点丢命,备受折磨,历经千辛,原来是要赋予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去拒绝普通和平庸,感受自我的存在。
“不是我讲得好,而是这个地方让你领略到永远也看不厌的梦幻风景。特别养人,特别养精神,特别让人心旷神怡。这就是许多修道之人,愿意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的原因。当然,也分人,有些人刚来也很新鲜,待不了几天就归心似箭。觉得这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荒凉地方。”昭王道。
连翘觉得昭王是在提醒自己,三分钟热情一过就心灰意冷。不过,连翘觉得自己不会。
“回去吧,早餐后,一起议一下吕兼惕这个人。然后,参加讨论敌情的会议,”
连翘与昭王并肩向营区走去,侍卫跟在后面。如果有一架无人机俯视,一定会见到,此时的高原上有三个黑点在移动。
早餐后,连翘步入大堂,昭王早已端坐案前,在那里等候。
待古连翘左下首坐定,昭王说:“此事,乃是在京城平定惺王那场谋逆暴乱之时,偶然间发现的。每有行动,总遭暴徒负隅顽抗,且其逃窜之路,似早已铺设完毕,使得暴徒逃之夭夭,无迹可寻。我思之再三,若非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何以至此?曾试之以临时行动,然而,暴徒并无此等从容。所以,耗时数月,才将那股乌合之众彻底击溃。但是,还是有不少黑道匪徒,逃回北疆,至今还不时复出,继续为非作歹。”
听完昭王的情况介绍,连翘沉思片刻,方说:“此番,府尹大人召我前来北疆,正是为查清此事。之前,你家新宅失火一案,是门房黄龙生受其同乡吕兼惕蛊惑所为。据黄龙生交代,吕兼惕已向北逃窜,想来,便是至此。因此,你所言之奸细,极有可能便是那吕兼惕。”
昭王面露疑惑:“京城已将吕兼惕之事传给了我,然而,云霄关上下,并无此人。”
古连翘说:“他如果潜伏在边关的话,一定会改名换姓,这是常理。”
昭王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的,那马上把暴乱后进入云霄关的人都筛查一遍。”
连翘颔首,表示赞同:“如此甚好。”
昭王忽又想起一事,补充道:“等一下,我叫两个人来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昭王高声呼唤:“来人!”
门外侍卫闻声而入,拱手行礼:“在!”
昭王下令:“速去请欧阳慈都尉与傅戈参军前来。”
“遵命!”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欧阳慈都尉与傅戈参军便步入大堂,二人皆身着铠甲,英姿飒爽,拱手行礼:“见过昭王。”
昭王给他们相互介绍:“这位乃古副将,你们需全力协助其行事。”
傅戈参军与欧阳慈都尉闻言,再次拱手行礼:“见过古副将。”
连翘回礼:“二位将军客气了。”
昭王转向连翘,继续道:“欧阳慈都尉与傅戈参军皆是宿将,行事雷厉风行。边关搜寻奸细之事一直由他们负责,因此,也颇为熟悉,古副将皆可放心安排。”
言罢,昭王又转头对连翘道:“巳时,吾等在此举行敌情讨论会,你安排妥当好即刻参加。”
说完,昭王起身,先行离开了大堂。
欧阳慈与傅戈二人齐声对连翘道:“请古副将安排。”
连翘微微点头:“你们要去寻找的人,名为吕兼惕,若没找到他,很可能是改名换姓了。那便需仔细甄别。吕兼惕的特征是,中等身高,左边太阳穴下方,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痣。即使是找到了他,也一定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欧阳慈与傅戈二人闻言,齐声道:“末将明白。”
连翘又言:“这是一次查清奸细之事。现在就有一个好时机。巳时,要召开敌情讨论会,是边关的核心层参加。如果吕兼惕属于官职裨将以上的,由欧阳慈负责盯着,等会儿跟我一起入大堂,观察在座的各位。官职裨将以下的,由傅戈负责,你安排一下,吕兼惕一定会有靠近大堂的动作。
“末将明白。”欧阳慈与傅戈二人小声道。
“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行动需隐秘,不可打草惊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也不容有任何闪失。”连翘叮嘱。
“遵命。必不负古副将之托。”欧阳慈与傅戈二人再次小声道:
言罢,二人领命前去行事。连翘也走出大堂回到住宿之处稍事休整。
巳时,连翘步入大堂,见一众将领皆已到位端坐。
她走到昭王跟前,对他说:“请昭王借一步说话。”
二人到了偏室,连翘把要借这次会议查找奸细的打算,悄悄告知了昭王,昭王意会。
二人回到大堂就坐。
昭王说:“刚才接到传旨,明日是黑道头目齐四爷的生日,道上的各门派均要前去贺寿,因此,皇上传旨要我们边关骁骑营立即借此机会进行清剿,趁机一网打尽。”
闻言,参会将领一下精神整肃起来,开始讨论第二天的具体行动计划。
说话间,连翘注意到有侍卫进来奉茶,此人中等个头,动作缓慢。但因为戴着帽子,看不清太阳穴是否有痣。
她朝案桌对面的欧阳慈都尉点了一下头,欧阳慈马上站起来,出去了。
会上,昭王把明天清剿任务安排就绪。
午时三刻会议结束,各将领纷纷领命回去准备。
下午申时,欧阳慈与傅戈就来到古连翘的厢房汇报。
他们已经查到了吕兼惕的下落。
古连翘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查到了,立即说“一起到昭王那里去汇报。”
到了大堂,三人拱手:“参见大将军昭王。”
昭王叫三人坐下。然后,由欧阳慈都尉口述。
“此人目前叫安时申,官职为部校尉。是在惺王谋逆叛乱期间,加入边防骁骑营的,因为功夫好,人缘好,很快就从士卒提拔为部校尉。上午化妆成侍卫进入了大堂倒茶。”
古连翘说,“现在的任务是,跟踪安时申,看他如何把消息送出去,悄悄地截了那消息。”
昭王很兴奋,平时动辄就被奸细把消息送了出去,做事缩手缩脚,现在找到了奸细,正可以将计就计。
……
云霄国京城。
下午未时,
阳光斜洒在东宫的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黄,熠熠生光。
季翃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这里。
他的劲装因长途跋涉而带着泥土,人也显得疲惫。
王公公已候在殿外,见季翃归来,连忙迎上前去,一边服侍他换衣,一边轻声禀报:“殿下,府尹陆泊嵩大人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似有要事相报。”
季翃闻言,顾不得洗沐更衣,吩咐王公公道:“即刻传陆大人进殿。”
王公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见陆泊嵩步履匆匆地步入大殿。
他身穿官服,神色凝重,拱手行礼道:“见过殿下,在下有要事禀报。”
季翃轻轻抬手,示意陆泊嵩免礼,并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泊嵩请坐,慢慢道来。”
陆泊嵩依言坐下,神色紧绷:“殿下,昨日发生了一件事。在押犯人黄龙生的一个亲戚前来探视,可那亲戚走后不久,黄龙生便突然口吐白沫,不治身亡。仵作初步检查,断定是中毒所致。”
季翃闻言,感到此事不简单:“黄龙生?就是那个放火烧昭王新宅的那个人?”
陆泊嵩连忙答道:“正是。”
季翃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此事恐怕与古连翘前往北疆有关。本殿曾截获飞往瑄王府的信鸽,信中提及北疆的土匪已接到通知,对古连翘进行拦截。这说明对方已知晓古连翘的行踪,但直到第二日午后,才得知古连翘前往北疆的目的是查证吕兼惕这个人。想来,这是那去监狱探视黄龙生的亲戚从黄龙生口中套出来的。”
说到这里,季翃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首先,那信鸽出自瑄王府,吕兼惕很可能是瑄王的侍卫,而非惺王侍卫。由此推断,瑄王才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谋,且他与边疆黑道有着长期的联系。
其次,吕兼惕此人,或许牵涉甚广,他的身份与目的,都值得深入追查。最后,黄龙生之死,显然是灭口之举。他们担心黄龙生透露出更多关于吕兼惕的信息,故而下手狠辣,不留余地。”
陆泊嵩听得连连点头,非常认同意季翃的判断:“殿下分析得极是,只是,在下认为,如今我们虽已洞悉部分真相,却仍不能轻易行动。一来,证据尚不充分,二来,打草惊蛇,恐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季翃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泊嵩所言极是,我们需谨慎行事,步步为营。接下来,我亦有几点想法,想与泊嵩商榷。”
陆泊嵩连忙正色道:“殿下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季翃缓缓说道:“其一,瑄王争抢太子之位未果,如今他的野心已愈发膨胀,只怕是直接觊觎起了皇位。要想谋得皇位,无非两种手段:一是借助黑道势力,二是寻求外力支持。前者,我们需加大剿匪力度,切断瑄王与黑道的联系;后者,则需警惕周边国家的动向,尤其是东丰国,他们一直对南兆国虎视眈眈,极有可能趁火打劫。”
说到这里,季翃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我已命昭王在北疆加强戒备,一旦发现东丰国有任何异动,立即上报。至于那吕兼惕,他的身份与任务至关重要,务必要查清其背后所隐藏的真相。这次,就看古连翘到了北疆后的追查结果了。”
陆泊嵩闻言,心中豁然明朗。
其实,这是一场权力的游戏,并已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自己,作为季翃的得力助手,必须全力以赴,助其在这场博弈中胜出。因此,他马上道:“殿下英明,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解难。”
季翃微微一笑:“你我同舟共济,共克时艰。待一定时机,本殿定当为泊嵩论功行赏,不负之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