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我站在承乾宫的廊檐下,看着细碎的雪花飘落在庭院那株老梅树上,枝头已经结满了粉白的花苞。寒风掠过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白狐裘披风,手掌轻轻抚上已经隆起五个多月的腹部。
\"娘娘,外头风大,您还是回殿里歇着吧。\"芍药捧着鎏金手炉快步走来,眼中满是关切。
我接过手炉,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不碍事,太医说多走动对胎儿有益。\"说着,我又望向那株梅树,\"记得刚入宫那年,这树才这么高。\"我比划了一个高度。
七年了。我穿越到这本清宫小说里已经整整七年。从最初那个十三岁懵懂无知的董鄂家小姐,到如今二十岁的皇贵妃,时间如白驹过隙。更奇妙的是,因为我的穿越,历史似乎被彻底改写了——玄烨竟成了我亲生的孩子,而非历史上的佟佳氏所出。
\"娘娘,三阿哥的抓周吉时快到了,皇上派李公公来催了。\"蔷薇匆匆走来禀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心头一紧,今日可是个大日子。玄烨,未来的康熙大帝,周岁抓周,不知会展现出怎样的天赋。
\"备轿吧。\"我吩咐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这身可还妥当?\"
芍药抿嘴一笑:\"娘娘今日这身绛紫色绣金凤朝服,衬得肌肤如雪,皇上见了定会移不开眼。\"
轿子稳稳地向乾清宫行去。我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这里孕育的是历史上那个不到一岁就夭折的皇四子。
记忆忽然闪回到四年前……那时我十六岁,女扮男装化名\"沈云\",带着芍药在潭柘寺偶遇了微服出巡的福临。谁能想到,那次偶遇会彻底改变我的命运轨迹。
\"娘娘,到了。\"轿外传来通报声。
乾清宫前已聚集了不少王公大臣。见我下轿,众人纷纷行礼。我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宛宛。\"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只见福临身着明黄色龙袍,正含笑望着我。七年时光让他褪去了少年气,眉宇间的帝王威严愈发明显,但看我的眼神却始终如一地温柔。
\"皇上。\"我欲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
\"说了多少次,私下叫我福临就好。\"他压低声音道,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今日身子可还舒服?小家伙没闹你吧?\"
我脸上微热:\"都好,玄烨今日抓周,我怎能不来?\"
福临眼中闪过骄傲的神色:\"咱们的玄烨定会抓个好东西。\"说着,他小心搀扶着我向殿内走去。
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右侧那个空着的位置——那里本该坐着佟妃。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个曾经与我义结金兰的\"妹妹\",如今已成一抔黄土。
四年前,佟佳似琪还是我最亲近的姐妹。那时我和她还没进宫,她是我在宫外结拜的义妹,因家族关系得以入宫为妃。我待她如亲妹,她却暗中勾结鳌拜,企图谋害我和玄烨。事情败露后,福临震怒,不顾鳌拜求情,她被禁足在景阳宫,见了我和福临最后一面,便自尽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服用慢性毒药,她早就不想活了。
\"她罪有应得。\"福临当时握着我的手说,\"朕从未真心喜欢过她,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关照几分罢了。\"
\"皇贵妃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殿内布置得富丽堂皇。正中央铺着大红锦缎,上面摆放着各式抓周物品: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印章、书本、小弓小箭,甚至还有一方小巧的玉玺——那是福临特意命人仿制的。
\"开始吧。\"福临挥袖示意。
奶娘抱着穿得红彤彤的玄烨走上前来。我的儿子生得粉雕玉琢,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灵动有神,丝毫不怯场。他看见我和福临,立刻伸出小手\"啊啊\"地叫着,要我们抱。
\"三阿哥别急,先看看喜欢什么?\"奶娘轻声哄着,将玄烨放在锦缎中央。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周岁婴孩身上。玄烨先是坐着不动,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思考。忽然,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直奔那方小玉玺。
\"哎呀!\"人群中发出惊叹。
我的心跳加速,看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玉玺。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本《论语》。
\"双抓!三阿哥同时抓了玉玺和书本!\"李公公激动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殿内顿时哗然。福临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好!好!朕的玄烨果然不凡!\"
我眼眶发热,看着儿子一手玉玺一手书本,坐在那里咯咯直笑,仿佛知道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这就是未来的康熙大帝啊,即便在抓周这样的仪式上,也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
\"恭喜皇上,贺喜皇贵妃!\"大臣们纷纷跪拜,\"三阿哥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索尼老泪纵横:\"老臣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灵慧的皇子!\"
福临龙颜大悦:\"赏!统统有赏!今日朕要大宴群臣,庆祝三阿哥抓周之喜!\"他走到我身边,不顾众人在场,轻轻握住我的手:\"宛宛,你为朕生了个好儿子。\"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湿润:\"是皇上教导有方。\"
宴席上,玄烨被抱在福临怀中,不哭不闹,反而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福临时不时夹些软糯的食物喂他,眼中满是宠溺。
\"皇上对三阿哥真是疼爱有加。\"坐在我下首的皇后轻声道。她是福临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荣音。
我温和回应:\"皇上仁厚,对每位阿哥格格都一视同仁。\"
十八岁的皇后笑了笑,不再言语。她与我关系还算友好,可我也知道她心中苦闷,入宫多年无所出,眼看着其他妃嫔接连诞下皇子,尤其是我的玄烨如此受宠,她自然不是滋味。
宴席进行到一半,玄烨开始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可爱极了。福临见状,亲自将他交给奶娘:\"好生照顾三阿哥。\"
奶娘抱着玄烨退下后,福临忽然凑到我耳边:\"宛宛,今晚我去你那儿。\"
我耳根一热,轻轻点头。虽然怀着身孕,但福临总是很体贴,从不勉强我,只是喜欢与我共枕而眠,说这样睡得安稳。
宴席散后,我回到承乾宫,刚换下朝服,就听见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福临大步走入内室,脸上还带着宴席上的喜悦:\"宛宛,你可知道今日朕有多高兴?玄烨那小子,将来定比朕有出息!\"
我为他脱下龙袍,换上常服:\"皇上正值壮年,何出此言?玄烨再出色,也是皇上教导得好。\"
福临拉着我在暖榻上坐下,轻抚我的腹部:\"这个孩子,朕预感也会是个聪慧的。宛宛,你真是朕的福星。\"
我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福临,我有时会害怕...\"
\"怕什么?\"他低头看我,眉头微蹙。
\"怕...怕我配不上这样的幸福。\"我轻声道。穿越者的身份始终是我心中最大的秘密,即使对福临也不敢透露半分。
福临轻笑,捏了捏我的鼻子:\"傻话。若非当年你在潭柘寺那一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言论,朕也不会对你念念不忘。后来得知你就是董鄂宛宛,朕便下定决心要将你留在身边。\"
我回想起那次偶遇。当时我以现代人的眼光评论时政,没想到正中福临下怀。也许正是这种超越时代的见识,让他对我另眼相看。
\"对了,\"福临忽然想起什么,\"费扬古前日上书,说想请命去军中历练。朕看他年纪虽小,但志向不小,你觉得如何?\"
我心中一紧。费扬古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弟弟,年仅十四,但已展现出过人的武艺天赋。历史上他确实成为了一代名将,但战场凶险...
\"他还小...\"我犹豫道。
福临了然:\"朕明白你的担忧。这样吧,先让他在京营历练,等年纪再大些,再派往边关不迟。\"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多谢皇上体恤。\"
夜深了,福临拥着我入睡。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却久久不能入眠。今日玄烨抓周的表现,再次提醒我历史的车轮正在转向不同的方向。我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这里孕育的是历史上早夭的皇四子。
我望着熟睡的福临,他俊朗的侧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这个在历史上为董鄂妃之死而出家的痴情皇帝,如今正躺在我身边,呼吸平稳,体温温暖。
我悄悄起身,走到隔壁的暖阁。玄烨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小手还紧紧攥着抓周时得到的小玉玺。我轻轻抚摸他的小脸,心中满是柔软。
\"玄烨,我的小康熙...\"我低声呢喃,\"额娘会保护你,会让你成为比历史上更伟大的帝王。\"
回到寝殿,福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伸向我平时睡的位置。我轻手轻脚地躺回去,他立刻将我搂入怀中,模糊地咕哝了一句\"宛宛\"。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终于慢慢进入梦乡。梦中,我看见长大后的玄烨身着龙袍,站在太和殿前接受万民朝拜。他的面容既像福临,又像我,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