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梃踏入居室,大丫鬟梅香立刻上前殷勤地伺候他更衣。
却不想前面有仆从传话,三老爷此刻在书房等他。
沈梃并不诧异,父亲吃了酒心情大好,偶尔夜里教训提点一二,也是有的。
不敢耽搁,沈梃快步赶到父亲的书房外,通报过后,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只见沈长淮正站在桌案前,全神贯注地挥毫泼墨,见他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毛笔。
“梃儿,来看看为父这幅字写得如何?”沈长淮的声音在沈梃耳畔响起。
沈梃走近仔细端详,随后恭敬地称赞道:“父亲的字如苍松劲柏,力度内蕴,又似行云流水,自然流畅,真乃大家风范。”
沈长淮轻笑道:“我这字,练了快三十年,每日不敢懈怠,才有小成。”
沈梃惭愧道:“父亲过谦了。儿子在书法上,既无您的天赋,又无法比拟您的勤奋。”
沈长淮摆手,表示不以为意。
“无需妄自菲薄,你的天赋不在此处而已。”
沈长淮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沈梃,沈梃感受到父亲极大的器重。
“今日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沈长淮慢慢走到不远处的铜盆架子旁,弯下腰去洗手,然后转身坐在旁边的榻上,随手拿起茶杯,低着头轻轻啜饮一口,等待着沈梃的回答。
沈梃脸上略带一丝羞涩之意,轻声解释道:“嗯……和自家兄长、弟妹们分开以后,我又亲自护送表妹回家。因为路程比较远,所以回来得有点晚了。”
沈长淮目光如炬,审视着沈梃,表情严肃地说:“你的任命文书已经下来了,明天一大早就先去祖父那里请安,之后就去中军都督府领差。”
沈梃听了这话,赶忙接过任命文书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特此任命沈梃为中军都督府都事,凭借其卓越的才能和品德,足以担当重任。希望他能够尽心尽力履行职责,勤奋工作,不辜负圣上的期望。”
沈梃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这份任命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么快?”沈梃皱起眉头问道。
沈长淮微微皱眉,语气严厉地呵斥道:“还觉得快?怕是你这段时间太过懒散了!”
感受到父亲的微怒,沈梃连忙表示:“父亲教训得是。”
沈长淮又叮嘱了几句到任下车的事项,便让沈梃回去休息。
沈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沈长淮慢慢站起来,朝着内院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内室里灯光闪烁,仆人们看到三老爷回来后,纷纷恭敬地问候一声,然后悄悄地退下了。
沈长淮走进内室,看到妻子杨婉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只让丫鬟们卸下了首饰。
他轻轻地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婉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沈长淮的声音充满了关心和温柔。
“今天肚子里的乖不乖?”
他轻声问着,眼神中满是爱意。
杨婉微微一笑,直视着沈长淮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还怨恨她吗?”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里所说的“她”究竟指代谁。
沈长淮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初他议亲时,曾经一眼就看中了富商杨家那个温柔婉约、美丽动人的次女杨婷,并对她一见钟情。
然而遗憾的是,杨婷早已心有所属,对于沈长淮的深情厚意并不领情。
沈长淮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并未强求,最终选择了迎娶杨家长女杨婉。
杨婉与妹妹杨婷不同,她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女子。
打从一开始,她的目标便是嫁入豪门,成为人上人。
所以当沈长淮向她提亲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这桩婚事看似完美,但实际上,最初的时候,双方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和目的。
不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发现彼此之间有着许多共同点,性格和观念也高度契合。
慢慢地,他们放下了心中的防备,成为了真正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夫妻。
面对杨婉的质问,沈长淮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回忆起了自己对杨婷的那份短暂而深刻的心动。
那时的他,一心向前,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停顿和留恋。
即使杨婷拒绝了他,他也能坦然接受,并且迅速做出了改变,改娶杨婉为妻。
甚至后来邀请林栋才上京,他也始终问心无愧,光明磊落。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当他与林萧悠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杨婷那张与其母如出一辙的面庞,竟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一缕“嗔怒”。
这种感觉,犹如年少时遭心仪之人回绝所引发的挫败感再度逆袭而来,令他一时之间难以释然。
时光倒流,重回青春岁月,一位容貌姣好且性情温婉的女子,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备受瞩目的他。
如今的他,日渐苍老,而她却逆着光阴之河回溯而上,以朝气蓬勃、清新动人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自己的愚笨儿子,恰似昔日的自己,对那位女子的女儿心生爱慕。
他心想,自己定会断然回绝,如同当初林萧悠退婚的那位小吏之子一般冷酷无情。
杨婉凝视着丈夫神色的微妙转变,她深知丈夫的心结所在。同时,也更明白自己那傻儿子的念想,恐怕要化为泡影了。
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春秋。
连她自己也几乎快要忘却了,当年那一段小小的插曲。
她并未对杨婷能够跨越漫长的时间,依然击中那位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心,而心生嫉妒。
反而,她更加心疼自己的儿子,他那刚刚觉醒的爱情之欲,就这样被无情地浇灭了。
\"你多虑了。\"
最后,沈长淮只用了这四个字作为回应。